秦争一声不吭,领着众人退下。 三清宗本就不屑和紫云宗联合,没能拿到残玉也无所谓。他们得了渔翁之利,拿到好几个妖丹,已经足以复命。 秦争一面盘算得来的报酬,一面想回去后对掌门的说辞。等算干净了,才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殿上如今只剩了灵遥山宗众人,掌门终于点到了真题上。 “如今仙宗分裂对立,魔王又四处作乱,局势难测,故而我欲求援。灵遥山宗自来受灵遥仙君护佑,又有残玉在身。当年灵遥仙君授我残玉,如今两块残玉齐全,亦是遂了她的心愿。 还望山宗身正心清,妥善保管残玉,以待降服魔王之日。” 王鸢见拱手行礼,眉目低垂,温声应答:“灵遥山宗自不会行卑劣之事,多谢掌门信任,往后还望多加关照。” 燕明衣的眼神在两人间转了一圈,犹豫问:“不过,与你共生的花妖,何以有如此大的本事,可以收了残玉?” 掌门亦是不解。她昨日得知消息时,大吃一惊。第一,为着王鸢见竟会和花妖共生。第二,思忖着,这花妖看来来头不小。 紫云宗原不打算直接将残玉拱手让人,谁知,赤瞳凤蝶灭了的一瞬,残玉便落入王鸢见体内的花妖身上。 没奈何,只好顺势而为,托付给了他们。 只不过,王鸢见不肯提及花妖,对他们亦无坏处。故而,她也不问。若要拿出残玉来,花妖就得和王鸢见骨肉分离,两者皆受损,保不齐花妖还会死。 残玉要是因此受损,就得不偿失了。紫云宗顾忌目前局势动荡,不敢妄自行动。 掌门想,这倒也是好事。 灵遥仙君当年分残玉给紫云宗,却为残玉选了一个寄生兽。残玉合并起来,有个温婉的名叫“寻梦佩”,但其威力却不温柔。 仅仅一块残玉,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若是落在修为平平的修士手中,难免会不知轻重,伤及无辜。 再者,若没寄生兽这样的“保护罩”,残玉还不知要被何人争抢。最终落入歹人手中,那灵遥仙君给紫云宗残玉便毫无意义了。 多年来,寄生兽吸取了残玉的部分力量,化成了魔,寄居在岷山秘境的蝶蛹之中,受障眼法庇佑,不被察觉。 紫云宗这次用了迷宫挪移的术法,才让蝶蛹现身,又放出赤瞳凤蝶。凤蝶中存在铃兰山谷,也就是魔捏造出的境。 残玉现下落在了王鸢见共生的花妖身上,倒也是一种庇佑。一般人察觉不出,王鸢见的身体也能抵挡攻击。 王鸢见听了燕明衣的疑惑,果真如掌门所料,未作答,只是不动声色把话题移到印雪宴身上。 “残玉并非一人功劳,多亏最后印姑娘及时赶来,才能破了结界。” 提到这,燕明衣便完全将心思放在印雪宴身上,她想着,昨晚应当抛去初识的羞涩,多问印雪宴几句的。 现下,她只知道,印雪宴是从妖域而来,与妖域主人做了交易,才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她从小虽奔走四方,却没有机会像印雪宴这样单枪匹马闯荡。 说实话,燕明衣好奇又羡慕。 印雪宴扫了殿中众人一眼,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说些客套话,袖子一撂,面无表情谢道:“并非我厉害,应当多谢玄谣教和诸位努力在前,我才能一剑破界。” 邓远昳下意识去看印雪宴背着的长剑。她这次背的是一把铁剑,虽有剑鞘,从外壳开始就有不少剐蹭的痕迹。 按理说,距离她换掉木剑剑还不足一月,竟就磨损得这样厉害?不知是用得太繁,还是她砍的力度太深。 想起昨日破开结界的力道,邓远昳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印雪宴出剑看起来像没把控力度,却又显得毫不费力。邓远昳在风引川的蚍蜉洞穴中,就已经见识过她的功力。 化繁为简。 这般厉害的人,他从没想过能“辅佐”。自然也谈不上共谋。 三言两语,寒暄完了,人都往外散去。 燕明衣跟在旁边,交代着:“我恰好得了空,想和你们一并回灵山,也正好和灵遥山宗的掌门交代下紫云宗的情况。” 她脚步轻快,紫衣飘飘,好似彩霞。山门前的台阶边,一树一树的海棠,全都随着燕明衣带起的风轻摇。 “我顺便也看看小桃。” 方桃本就聚精会神地听着外头的交谈,忽从燕明衣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心头一颤。她很高兴有人记挂自己。 高兴之余,又感到悲哀。虽能说话,她却不能让师兄之外的人看见自己。 王鸢见不知要如何说清这件事,目光错开。倒是其余几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们都知晓方桃早已死了,也是师兄心中的疤。 燕明衣察觉众人的目光聚在身上,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不喜沉默,故而跃下几阶,走到印雪宴身旁,随意起了话头。 “雪宴,我还未见过妖域主人,不知是何样的?” 印雪宴略微思索片刻,答道:“和人并无区别。一张嘴,两只眼,三花聚顶,四肢健在,五脏俱全,六魄无碍。” 怎么想,这话也并非按常人的思路所能说出的。 燕明衣心里称奇,倒觉得印雪宴有意思。她指了指印雪宴脖颈上的项链,又问:“这魔卵做的项链是你亲手制成的么?” 她是器修,对制作工艺总要敏锐些。印雪宴的魔卵项链,一看便知是刻意挑选过,又加工了的。实际上拿在手的魔卵,肯定不止表面这么多。 印雪宴嗯了一声,兴致缺缺,似乎对燕明衣的问题都不感兴趣。 燕明衣想,果真是印家的人,性子一脉相承。她往日曾去旸山拜见过上一任印家主,便是这样冷冰冰的态度。 只不过,印雪宴竟不是新的掌门。真令人惊奇。似乎其中有些家族纠葛,消息没有传出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威严的问话:“明衣,你留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燕明衣回头看,母亲正站在高处看着她。她心有不甘,仍旧拜别了众人,回到燕漫身边。 众人回了客栈,把行李一收整,着手开始回灵山去。玄谣教果真在客栈等着他们,一并同行。 她们乘坐在变大许多倍的乌鸦上,并排飞在灵舟边。因着乌鸦炯炯有神的双眼,倒更加威风。 如今已入夏,天气隐约燥热起来。今日天光依旧好,晴云如蝉翼,灵舟和乌鸦穿行其间,迎面送上凉风。 王鸢见正想把消息都传讯给冷至礼,忽然得了急讯。他点开一瞧,正是师尊发来的,上头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 “先别回来。” 方桃跟着看了,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叫我们别回去?难不成,出事了?” 王鸢见心头一紧。 他知道,禁制并未修复得十分妥当,若是魔王再次来袭,恐怕也禁不住。加之,冷至礼如今修为尚未恢复,舍予长老又出山去寻师祖了,能打的人少之又少。 师尊不会莫名其妙阻拦他们回去,一定是山宗出事了。 王鸢见极快回复道:“我已拿到残玉,又有玄谣教众人相助。师尊,发生了何事?” 讯息传去后,半晌得不到回应。王鸢见心头越发不安,甚至有些焦躁起来,无法静心。 独自在外,王鸢见吹着凉风,一面看底下的山河湖海。过了青凤泽便是风引川。他突然间记起当年的旧事来。 在他修为尚浅时,随同宗门的师长前去历练。冷至礼念及他的心魔,刻意不让他去风引川。但回灵山时,难免要从空中看见底下的场景。 王鸢见有次诛魔受了伤,御剑不稳,竟从半空中跌了下去。他在空中,心肺几乎挤压成一团纸,难以呼吸。 虽然司羽施给他一个护灵咒,让他没有大碍,王鸢见还是落在了凡间的房屋里。这是他最熟悉的街巷,往日曾在此处和父母话家长里短。 他顾不上周围人的错愕,麻木地迈步往前,顺着儿时的记忆往前走,发觉路边的店铺换了几家,牌匾翻新了。旧时常去的茶楼也改成酒肆,换了掌柜。 越往里走,离家越近。周遭越来越熟悉,他不需要分辨,就能顺着路走到宅子前。自他与哥哥上山寻道士后,这屋子卖给了一户百姓。 最终,王鸢见停在门前,怔怔往里看。 门前有个家丁,打起精神,探头问:“这位公子,找谁呀?” 他极快地摇头,仓皇掉头离开。脚下步履匆匆,王鸢见想抓住什么东西,最后摸到了身侧的剑。那时王鸢见还未寻到本命剑,这佩剑是师尊为他挑的,说剑性温和、与他相配。 什么也没寻到,亦是什么也没留下。王鸢见时隔几十年重返故里,只能看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司羽重新寻到他以后,一剑再上九霄。在半空中,她问:“你如今看这里,依旧难释怀吗?” 王鸢见道:“我的家,已在灵山了。此处不过是寻常巷陌,也无事叫我耿耿于怀。” 司羽便笑了,这笑没停,她摆摆手,叹了一叹,眼神不知看向何处。最终是什么也没说。 王鸢见隐约明白她在笑什么。 司羽是师尊口中的“过来人”,让她教自己学会如何放下执念,可两人最后谁都没学会,又互相装作明了大义。 今日,又将过风引川。王鸢见想,他虽在蚍蜉幻境里被方桃带出了梦,可他的梦魇没有停。至今,若要同旧事割席,也做不到。 王鸢见一不留神,回忆得太久,方桃跟着焦躁。她感觉境里好像要下雨一样阴沉沉,明明是晴天,却闷得慌。 方桃轻轻喊了两声,没得应,情急之下,直接抱怨出口:“师兄!你静一静,不然我心里要跟着烦躁。” 王鸢见这才回过神来。他怔了怔,露出些愧意,靠在灵舟边上,念了几遍清心咒。他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方桃,如今我和你共生,心境动荡,难免影响了你。若是回去后,能寻到重塑人身的办法,我们便分开吧。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该困在我的境里。对不起,是我没轻没重,让你烦了。” 这次换到方桃愣了。她极快摇头,不知是不愿分开,还是说找不到重塑人身的办法。 方桃想,眼下待在师兄境里,是最好的归宿。 她还能找到怎样的另一种生活呢。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的人生都有王鸢见参与。他这话,倒像是恩断义绝,要分道扬镳了一般。 王鸢见说完了话,心底也堵得慌。他不是觉得方桃说的话重了,而是为着私心。 自从方桃回来以后,他如履薄冰,畏惧过错和闪失。既担心方桃离他而去,又怕过分接近会暴露出心中深藏的心绪。 不管是过去掩饰起来的仇恨,还是羞于表明的心意,都叫他觉得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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