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们齐心协力也制服不了魔王? 他素日听闻魔王存活已有千年,不死不不灭,是天地间的另类。难道修士之力,真就如此薄弱。 王鸢见站在原地,遥遥和魔王对视。他再不想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往日,他怨恨自己无能弱小,故而急功近利,总想一步登天。后来心境平和了,反倒通悟不少。可直至今日,他再看见死伤,亦会追悔莫及。 如果再强一些,是否可以挽救更多的人,让他们不会变得和自己一样,心怀仇恨。如果再强一些…… 师妹也不会白白死一遭。 方桃察觉自己的身躯正在极快地抽离境中,花纹逐渐有了实形,花瓣冒出一点尖,似乎要从王鸢见身上分离出去了。 她不由得大惊失色:“师兄,这是怎么了?我怎么……” 王鸢见感觉心脉的血都在往方桃的方向聚集,筋骨刺痛,好像他的身体是一块土地,现在要把深扎地底的根系都拔出来。 他说:“方桃,你先带着残玉走,魔王一时不会察觉。” 方桃哀哀道:“不,师兄,你和我一起走,魔王要是发现你身上没有残玉,一定会杀了你。” 她使劲往回钻,却感觉心上扯得痛。方桃连忙说:“师兄,我不要离开。再这样下去,我会魂飞魄散。” 方桃并不确定离开后结果会如何,但王鸢见绝对不忍心她死。她只是吓一吓他,让他断绝赶自己走的念头。 王鸢见果真停下运转的灵力,脚步也顿住。他犹豫了,穿过人群看见沈铃问审视的目光,仰头,说:“你放下她,我将残玉给你。” 这是谎,方桃知道。可她却有被抛弃之感,心中悲戚难捱。撒一个谎,要用无限的谎言去弥补,师兄在骗魔王。 那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方桃怕师兄真的把自己交出去,却更怕师兄死在魔王手里。 魔王将脸上的血渍一抹,却没管王鸢见的话,蹙眉道:“你体内,是什么……你见过沈灵遥?” 魔王周身一震,把修士都弹了出去,四周人倒下后,开阔起来。印雪宴突然冲向前,唇边沾满殷红的血。 “他体内,是个孤魂野鬼,这你倒看不出来?” 沈铃问神色一顿,茫然道:“你能见鬼神?他体内的,是怎样的鬼?” 那分明带着沈灵遥的气息,要么是带着了沈灵遥的旧物,要么是沈灵遥点化的物品。总不可能是沈灵遥的魂魄。 她不会死的。她应当像他一样长存于世。 印雪宴说:“你把她放开,我就告诉你。” 她特意把眼瞳凑近,让魔王看清她眼中的不同。沈铃问确定这是少有的通灵眼,扫了一眼她颈上的魔卵,松开阿哑,道:“说。” 阿哑往边上一倒,被燕明衣接住,两人搀着往边上走去,一面疗伤。背后传来印雪宴的作答。 “是个姑娘,眉心有颗痣。” 沈铃问有些急迫地追问:“衣服呢?” “穿蓝衣裳,发尾垂着扎红绫的铃铛。” 沈铃问却怒了,伸手捏住印雪宴的脖颈,目眦尽裂,说道:“不可能!你骗我。” 这已经是沈铃问遍寻之后,能察觉到最浓的气息。他既不信沈灵遥会变成魂魄,又不信自己果真寻不到她。 明明他能感知她的气息,却一再擦肩而过。所有回首都是错觉,世间万物像她都不是她。 “你再说一遍,”没等印雪宴作答,沈铃问又抢先道,“你说,她身量和我一般高,她身着青衣……眉间有颗和我一样的痣!” 他的指爪扣的极紧,印雪宴苍白的脸色都因血液堆积,呈现出淡紫红。她却没有一点慌张,仿佛毫发无损。 印雪宴头一歪,从身侧抽出剑,极快刺入魔王腹中。他全心扑在质问上,恼怒过头,忘了躲,这剑便深入他五脏六腑,穿过脊背。 印雪宴眯了眯眼,往里施入灵力,一寸寸冰结起,将魔王的内脏全部冻结。 还不等她得逞,沈铃问已将指甲刺入她的后颈,随后极快推开,踉跄后退,对腹部的伤视而不见。 血原本被冻住了,这下脱离了印雪宴的剑,又融化开,一滴一滴落在连天桥上。石桥慢慢染上红色。 方桃吸了一口凉气。这好像她在梦里看见的连天桥,沾满鲜血。 ---- 印雪宴:最喜欢恋爱脑了,一剑捅一个准。
第27章 连天桥·三 沈铃问凄然冷笑,一面后退,一面唤出饕餮,隔在他与众人身前。 也许他一开始真的不打算杀人,但现在不同了。找了这么久,竟无法寻到一星半点踪迹,屡屡被骗。 沈铃问干脆不找了。 予他生,还要他死。沈铃问却只能做个卑劣的犬,平静接受她给的一切,待重返人间,所有时日依旧围着她转。 雨渐大了,落在桥面上,把血迹冲下去,污了清脉河。 饕餮一口便能吞下一个人,魔王如今受印雪宴一击,不知伤势如何。故而两方僵持不下。 这时,从远天边飞来一人,稳当落在沈铃问三步之外。 众人只看见他的背影,着一身道袍,披着蓑衣,似乎是个渔翁。等这人开口,却把周围人都惊了。 “你如今身负罪孽,视人如草芥,如何能站在灵遥仙君身旁。” 这无意会激怒沈铃问。当下关头,众修士都替渔翁捏了一把冷汗。受了伤的修士,这时找到空隙疗伤,又因渔翁的到来警惕起来。 沈铃问凝视渔翁片刻,淡笑道:“她也不过是个恶人,杀了我以儆效尤,功名百世传,就成了人人敬仰的仙君。我被她当靶子使。她让我生,只是为了最后让我死。” 修士面面相觑,魔王竟不动声色收起了饕餮,和这渔翁一言一语交谈起来。好似旧日老友。 元甲低声道:“这是前掌门,向观。” 方桃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师祖。自冷至礼继位以来,师祖便潇洒而去,她还未曾见过。 向观沉声道:“其实,我亦找不到她的去处,若是残玉齐全了,兴许才能得知消息。” “人人视我如豺狼虎豹,还谈什么残玉。最开始这残玉就是拿来对付我的……你知道我百年来过的什么日子吗?” 沈铃问笑了一笑,低头捂住伤口,转身,甩开袖子。 清脉河里的水翻涌不止,几乎满溢出来。 向观劝道:“你既然由恶念所生,断然不会行善事。要众人如何相信你。” 沈铃问留下一句话,走了。 “不错,我是魔,而非修士。教你大道的人,是个魔。我做些符合身份的事罢了。” 顿时,清脉河的水波摇晃,漫过桥洞,涨到岸上,山间的暴雨冲垮了碎石,裹挟着泥浆,滚滚而下。 向观施了个阵法,联合其余修士,勉强把河水稳住,又挡住山洪,待一刻钟过后,乌云散了,日光冒出来,一切才归于宁静。 这时他往旁一歪,众人才看清藏在蓑衣下空荡荡的一只衣袖!传说中的师祖竟没有右手? 元甲连忙扶住向观,面带忧色:“掌门,你可算回来了!果真那魔王还是能听你说上两句……” 向观苦笑道:“他又是何苦,你们更是遭难。行了,快带他们去疗伤吧,我回山宗去见见至礼。” 这次风波算是平安散了。 王鸢见定下心来,又去看方桃的状况。她呆呆坐在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就共感来揣测,并不高兴。 他想起自己说交出残玉这事来,紧张道:“对不起方桃——我……” 方桃很快反应过来,摆摆手,无所谓:“那有什么,我早知道你是诓魔王的。师兄,我知道,你不会利用我,也不会将残玉拱手让人。” 她最怕的,只是离开师兄。 王鸢见鼻尖一酸。 雨后天睛,衣裳未干,贴在双臂上,沉重又空荡。他才意识到自己如此想要拥抱,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相见却不能相拥。但即便方桃就在他面前,王鸢见也不敢亵渎明月。毕竟他谎话连篇,表里不一,怎么值得被爱。 一直以来,他深以为,假借师兄的名义索取“拥抱”,那是欺骗,也是卑劣的行径。故而,他要避嫌。 只有方桃一直待在他谎言的圈子里,她不知,他早就不把她当妹妹看了。越是如此,王鸢见越觉得自己在骗人。 所作所为,不过欲盖弥彰。 方桃察觉他心绪不宁,脆生生笑了:“师兄,你要是觉得撒谎不好……我也告诉你,我对你撒了个弥天大谎呢。” 接着,方桃一五一十说:“其实夜游一事,是我有意如此。师兄,瞧见你吃瘪,我挺高兴。” 王鸢见不合时宜地躁了脸。他想到晨时照镜将方桃推回原位,心中莫名羞怯。总有种,师妹不再是当年的小孩的错觉。 事实上,从战斗力上来说,王鸢见也有同感。 幻境中一次,菩提境中一次,方桃已经救了自己两次。她生前一直倚靠自己,死后却能独当一面。 错位一般的关系,横亘在生死之间。方桃还是方桃,却又和往日不同了。她现在,当真还需要自己吗? 王鸢见想,他一定要为方桃重塑躯体,好让方桃能完满度过一生。他笑说:“那我们回家吧。说好了的,我带你去看枣树。” “师兄完全不在意夜游这事吗?”方桃眯着眼睛,审视一般。 “方桃,我带你去看枣树。” “不在意吗?” 王鸢见:“……在意。” 方桃以为王鸢见安顿下来才会去看枣花,他却随意包扎了下伤口,全当个没事人一样离开人群。 其余的修士都回山宗去了,王鸢见给冷至礼发了条讯报平安,御剑去山谷里寻枣树。 “师兄,你的伤可还好么,我担心……” 短短一月来,王鸢见受过不少伤,旧伤常常未愈合,又添新伤。他自己虽通医术,却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 方桃时常担心师兄跟她一样没了,变成孤魂野鬼。说实话,方桃现在觉得魂魄之身并不好。她待在境里,既不能看见师兄,也不能抱一抱他。 往日王鸢见尽管说着避嫌,方桃趁其不备,总能捞得些“好处”。她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只是觉得,师兄很好抱。 头发很香,衣服很暖和,特别是腰,可以圈过去围起来,靠在他的背上。 王鸢见一面看山路,一面说:“你放心,我没事。再者,回去后总归要来巡看灵山周边,不如回去前检查完。” 方桃笑道:“我当师兄只是想来带我看枣花,实际上还是在值班。” “看枣花是第一要事,值班只是顺带。” 然而大雨之后,山间的枣树都歪歪倒倒,金黄的碎花落了满地,混在泥水里往下流。 方桃猛地想起梦里忘记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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