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鸢见也不知道她怎么开始觉得自己嫌弃她了。方桃性子不犟,也不多心,若是按照往日来看,根本不会如此在意一句随口的话。 他艰涩开口:“我何曾嫌过你,方桃,你这样好,不应该成了牺牲品。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方桃本来不伤心的,听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恍然间觉得周身又冷得吓人,像是冰火两重天。方桃从来没感觉到这么深的落寞,好像师兄真的不要她了一样。 方桃想,一定得用什么名头把师兄捆在自己身边,她才能永远不孤独。如果她成了魂魄,那师兄要么跟着她死,要么永远平安长生。 她胸中生起一点道不明的晦暗,又极快压了下去。 王鸢见本还陷在和方桃的纠缠之中,杂乱的思绪之中,捕捉到一些遗忘的事情,才想起还有要事禀报师尊。 他俯身,在寒潭里又清洗了几次脸。 方桃想,刚刚的事总归是要有个交代,便说:“师兄,你不用为我分神。当下至关重要的,是找到灵遥仙君,灭了魔王。” 她心道,师兄妹是不会变的,这就算很好了。 水珠从额角滑过,滴在睫毛上,又顺着落下来。王鸢见几乎想剖白心事,又忍住了。 如果方桃真懂得何为爱,他一定毫不犹豫将真心摊给她看。可惜她不懂。方桃从小到大,对情感总是混淆、麻痹,就像丢失了感知力一般。 她总是说爱呀,可是她的爱对谁都一样。 而他的感情本就来得不光明,爱也不坦荡。若是有人能敞亮地教会方桃爱,那才是她的归宿。 方桃见师兄不回应,便问:“师兄,你现在想去做什么?” “我想,即刻去见师尊,商议残玉的事。” 还想为你辟一条坦途。 “等灭了魔王以后,再说为你塑原身的事情,好么?” 路边种满枣树,好么? “好。” 师兄还有许多事要做,所以,应当长生。 * 王鸢见来大殿时,也恰是掌门议事之时。玄谣教和紫云宗的几位修士聚在此处。向观和冷至礼在一旁说着什么,看他来了,笑了一笑。 冷至礼先问:“鸢见,你何时同花妖结了共生?” 王鸢见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选择先瞒过去:“一株铃兰,是方桃往日送师尊的那株。” 冷至礼恍然大悟。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料想到还有隐情,却没挑明。他先把要事说明了。 “我等有幸同紫云宗联合,眼下,共占卜了有五个方向,可供搜寻残玉。” 阿哑道:“那三座洞府的事,掌门给个准信。如能成,我也一并去寻剩下的残玉。” 冷至礼试探着看向向观。师祖颔首,许诺了出去。阿哑便又问:“不过,既然眼下有了两块残玉,为何不先向其他宗门寻齐?” “其他宗门未必肯给,”印雪宴挑眉,“好比说万坤老贼,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这是一个由头,”向观目光落在远处,“有时他们宗门自身都不知残玉在何处。残玉原先是上古流传下来抑制魔头的,只不过如今被灵遥仙君改制过,专门对付沈铃问一人。” “原来如此,领教了。”阿哑不多问了。 冷至礼接着把话说完:“五个方向,同时前往。若是其中一方寻到了,传讯来,其他队伍便来支援,这样可好?毕竟眼下人手不多。” 众人无异议下,就开始自行分配队伍。印雪宴找准了邓远昳在的地方。她往那一站,威压极强,像是铁定要和他们一路。 王鸢见想,如果司羽还在,段昀也不会走。这样,同伴会更多一些。 印雪宴说:“我正好要诛魔。待我夺回掌门之位,定将残玉拿到手,交给你们。” 燕明衣听见印雪宴这两句话,胸中澎湃不已。她还未曾随同伴出远门历练过,眼下修为虽然算高,眼界却低。 她连忙说:“冷掌门,可否替我传讯给我娘,就说我跟着你们一同去寻残玉了。” 冷至礼有些诧异,还是照着办了。不一会,就收到反对的讯息。似乎掌门不愿意燕明衣去闯荡。 燕明衣又说:“掌门,借你传讯牌一用,我和我娘说清楚。” 她一言,掌门一语,没个尽头。燕明衣有些恼了,干脆留了一句:“女儿不愿意当井底之蛙,即便死在外面,也不要再回苍州。” 发完,燕明衣跑到印雪宴身旁:“那日晚上,我说过要帮你夺回掌门之位,这下可以做到了。” 印雪宴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有些茫然无措。她想了想,道了声谢。 燕明衣又对王鸢见问起:“小桃她住哪里?我来时没好问掌门,待会散了去找找她。” 她来时,还特意把往日做的金镂桃花镯子带上了,准备送给方桃。 王鸢见看方桃在境里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便道:“有些隐情,暂时不便告诉燕姑娘,还望谅解。” 燕明衣想不明白缘由,最终只说了句没事。 待愿前往的修士划分为了十个队伍,每一队派人去堂上抽签,选择前去的方向。 印雪宴推了邓远昳一把:“你不是会占卦吗,选一个有可能找到的地方。” 邓远昳想着占卦不是这么用的,还是硬着头皮去选了一个签。他从小运气都很玄,不管是奖是罚,最终都会抽中。 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明晃晃写着“冥海”两个大字。 印雪宴道:“冥海一带我还未去过,那应该有不少妖魔。” 燕明衣听完眼前一亮,她虽就在妖域旁住着,连边界都不曾逾过。这下,可以去魔界旁的冥海一探究竟,真是新奇。 方桃在境里写道:“冥海在哪?”王鸢见低声道:“从青凤过,再过容州,就到冥海。” 方桃想,那就是往西南去。她摊开手掌一看,红斑的空缺正好朝着西南方……这难道是刻意的指引? 殿内议论的声音渐静了,冷至礼安排好后几日的行程,送走了各位,独留王鸢见和向观在殿中。 门外,燕明衣走在印雪宴身边。紫云宗几个相熟的都在劝她仔细想想,莫要忤逆掌门的命令。 燕明衣还未反驳,印雪宴先开口了:“你们真当那是保护么?凡是人都有一死。到紫云沉掌门羽化了,燕明衣若没本事,掌门就被小人取而代之。她倒不如先随心意走一遭,好过豢养在苍州一方天地。” 这话说得其余几人哑口无言,燕明衣先打了个圆场,和她们作别,同印雪宴一起去安排的居处。 静静的夜色中,一轮皎月高悬。道边的紫藤花开了一大片,如一条淡紫的河流。 “明衣姑娘。” 忽然有人喊她,燕明衣转身看时,阿哑站在不远处,风将她的面纱吹起一角。那额间金色的宝石莹莹闪光,衬得阿哑双目格外柔情。 “阿哑,你怎会在此。” 燕明衣看了印雪宴一眼,往阿哑的方向走去。近了,她看见前些天送给阿哑的耳坠,阿哑已经戴上了。 那是一个圆环镂金梅的坠子,若是转动银环中间的梅花,能放出麻针。 “之前送你的尾羽碎了,想给你这个。” 燕明衣一看,这是个圆盒,像是装胭脂的。她刚要打开看,被阿哑拦住:“遇见危难,再打开。” 燕明衣满怀感激,低头笑了笑:“多谢。阿哑,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见。” 按照掌门的吩咐,印雪宴和燕明衣一并住在一处清扫过的居所。 她们推开吱呀的门,看见屋里摆着些花草,一边的墙上还挂了挂历。燕明衣走近一瞧,竟还是三月的。 “这往日有人住么,”燕明衣扫了一眼全貌,端详着一面空白的墙,“这似乎少了点什么。” 印雪宴早已收拾好躺在榻上,她将双手枕在脑后:“大抵是屋子太少,不在的修士把屋子暂给我们住几日。” 燕明衣没多心,翻了翻芥子珠。这屋子的布置像是个女儿家,若是有相称的首饰,也好给她留下做赠礼。 她看见珠子里有一对铃铛,忽然想起白日里隐约听见印雪宴说的话。当时,她扶着阿哑走得快,没听清。 但是……印雪宴说王鸢见体内的花妖长什么样来着? 发尾垂着扎红绫的……铃铛。 这不是,她送方桃的东西吗? ---- 王鸢见:她不懂爱 方桃表面:师兄每天都陪着我真好真开心 方桃心里:师兄死了才能永远陪着我() # [叁·紫藤织梦]
第29章 青凤泽·一 殿中。 冷至礼听完王鸢见所言,沉默良久,落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轻声道:“司羽那孩子心本不坏,若是再练练,能登大道。只可惜遇着了魔王。” 向观已把近些天的大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疑惑问:“那副菩提境的画卷,是何人给你徒弟的?” 冷至礼茫然摇头。他至今不知司羽从何处得来了这幅画卷。兴许是在外诛魔时带回的。但这足够证明,外头有人故意设计她。 针对司羽,往上说,便是针对冷至礼,乃至灵遥山宗。这世上,对灵遥山宗恶意最大的也就是问岳那帮老家伙了。 向观也想明白了其中究竟,于是陷入沉思。 王鸢见在他们沉默的空当里,趁机说明:“弟子还有一事禀报。师尊,方桃并未死去,她的魂魄还留在世上,如今寄生在铃兰当中。” “方桃?”冷至礼猛地一惊,待理清了王鸢见话中意,想要抓住渺茫的光点般,急问:“果真如此?容我一探。” 他将手指搭在王鸢见肩骨上,闭着眼睛感知了一番,大喜不已:“天下竟有如此奇事,好,真是好事……” 冷至礼还没高兴完,突然想到方桃如今是依附在王鸢见身上,眉头又一皱。他板起脸,带了些担忧:“鸢见,你可知,共生此事,需得谨慎,万一发生不测……方桃她可知道?” 不测就在今天已经发生了。王鸢见有些心虚,低下头道:“弟子知晓。” 方桃很给面子地朗声回道:“师尊!是我要和师兄共生的。” 冷至礼听到方桃的声音,眼睛又笑眯了,连连抚掌大笑,连向观都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师父还在旁边看着,难免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嘱咐着:“方桃,你记着万事保护好自己,我为你寻个重塑躯体的法子,假以时日,定能叫你重返人间。” 说罢,拍了拍王鸢见的肩头:“你当师兄的,一定护好师妹。唉,只可惜我没办法多教她些什么。” 王鸢见凝重地点点头,说:“师尊若是要和方桃叙旧,我留在此处亦好。” 方桃好久没能和旁人说上话,把残玉里的梦,也一五一十讲了。 向观越听,脸色越凝重。他身为山宗分裂后的第一任掌门,自然知晓更多内情。而方桃梦到的东西,都是实打实发生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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