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祐并不担心江氏的事儿,只是想着傅嘉鱼,心头又开始烦躁起来。 他换了身慵懒的长袍,冷着俊脸坐到书案前,“叫九儿进来。” 九儿一直在皎玉堂伺候,很快便被被朱方叫了进来,跪在案头下。 大公子一向不近女色,又是振兴整个卫国公府的希望,府里的丫头都被宋氏杀鸡儆猴过,没有一个敢勾引大公子。 九儿容貌一般,安分守己的在皎玉堂伺候了两年,也只敢在外院儿伺候,平日里从不敢往主子爷的寝房和书房里随意走动。 只有濯缨阁那位过来时,她才能进来伺候倒倒茶水。 现下,坐在罗汉椅上的大公子黑着脸也不说话,九儿心下里一阵胆战心惊,却也玲珑聪慧。 大公子御下不严,不会无缘故找她一个小丫鬟麻烦。 此时心情不悦,定然不是因她犯了什么错,大概是因为濯缨阁那位。 自从为了救月落姐姐,濯缨阁那位在皎玉堂的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病倒后,算算时间,傅姑娘已经有五日没有如往常一般出现在皎玉堂了。 她试探道,“不知爷寻奴婢来可有什么要事?奴婢今日也没做别的,只收拾完书房后在院门外与濯缨阁里的周嬷嬷说了会儿话——” 果然,提到濯缨阁,主子爷的视线便落了过来,“说了什么?” 九儿松了口气,轻快道,“周嬷嬷说傅姑娘的病好多了,昨个儿夜里喝了药已经退了烧,今日晨起用了大半碗鸡丝粥才睡下,大半个下午都不见傅姑娘人影,想是姑娘睡得不错,身子也会很快恢复好的。” 李祐轻哼一声,绝想不到傅嘉鱼那样娇弱怯懦的性子竟敢背着他们所有人偷偷出府去见人,只道她病好了还使着小性子不肯来找他,难道当真被气狠了? “然后呢?” 九儿自知拿捏了主子爷的命门,笑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主子爷是不是该用膳了?往常濯缨阁做的炙羊肉和香酥肉饼是最好吃的,傅姑娘这几日因着生病与爷闹得不愉快,她一向身子娇弱,爷不如去看看傅姑娘用了晚膳没,若正巧碰上,还能一块儿吃点儿。” 生病的人哪会吃炙羊肉,不过是她聪明的替主子爷找了个去看未来女主子的借口。 李祐冷傲的抬了抬下巴,起了身,“你说得极对,我若不去,她连药也不肯喝,还跟个孩子一样。” 九儿急忙拍马屁,笑说,“是啊,傅姑娘是最听爷话的人,她离不开爷的。” 九儿的话无疑取悦了李祐。 傅嘉鱼住在卫国公府十多年,为着她谢氏的遗产,他从小对她也颇为照顾。 那么娇柔精致一个小姑娘在自己跟前长大。 若说当真一点儿也不喜欢,那是不可能的。 傅嘉鱼生得花容月貌,是东京城里罕见的一等美人。 他也不是没有为她动过情,只是他对她的那点儿喜欢,在傅嘉鱼日复一日的倒贴纠缠里,渐渐被消磨了去。 他喜欢江畔月,就是喜欢她要强孤傲,还有性子里那一股似有若无的疏离清冷。 她的欲拒还迎,让他患得患失,欲罢不能,所以这才将她收了做外室。 可傅嘉鱼不同,她是在深闺后宅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娇弱古板,懦不堪用,不解风情,而且大部分时候很蠢笨,时常被府里的下人耍得团团转,身上的好物手边的银裸子总会被下人哄骗去,送出去的时候她脸上都带着傻兮兮的笑,半点儿也看不出与她容貌相符合的机灵模样。 自然也因着她对自己的喜欢和蠢笨,所以国公府才能将她拿捏得妥妥当当的。 想到她五日没到皎玉堂来。 李祐心头莫名一跳,总让她一个姑娘家主动,也是他的不是。
第13章 闭门羹 他们就快成婚了,他也该听母亲的话,让她踏踏实实的嫁给他做妻子。 想起傅嘉鱼那日清冷疏离的目光,他心口堵了一下,抬步往濯缨阁走去。 …… 天色渐晚,濯缨阁却不如往日那般热闹明亮。 廊下的灯笼尽数熄灭,只留了正屋里一盏幽幽宫灯。 周嬷嬷不在院儿里伺候,想必去了母亲房里回话。 濯缨阁内就剩两个丫头,其他婆子似被人打发了,整个院子安静得过分,又显得有几分孤凄。 李祐难得主动来一趟傅嘉鱼院子里。 若是往常,疏星和月落早该欢欢喜喜的迎接上来才对。 如今,他锦靴刚踏上濯缨阁回廊,就见那屋里的灯陡然一灭,整个廊下瞬间暗了下来。 九儿一怔,心口蓦的慌了一下。 这……这怎么与预想的不同? 傅姑娘是最喜欢世子爷的,明知世子爷进了院门,姑娘为何不出来迎接,反而吹了灯? 这不是明摆着对世子爷撒脾气,不让世子爷进去么…… 李祐果然面色一沉。 九儿望着那刚刚还站在床边的倩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干笑着解释,“想是姑娘病还没好全,精神不济,不知爷过来看她,奴婢去问问。” 她快步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门,“疏星姐姐在么。” 疏星开门出来,默然看李祐一眼,行了个礼,言语里多了一丝往常没有的客气,“世子爷来晚了,姑娘刚刚已经睡下了,若世子找我们姑娘有事,还是明日再来罢。” 九儿尴尬的张了张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主子爷。 这可是天大的怪闻呐! 傅姑娘竟让世子爷吃了个闭门羹! 傅姑娘到底怎么了,不过五日,难道就让青梅竹马长大的二人如此生分了么? 李祐冷笑一声,几步走到窗边,就站在那红木窗棂下,沉冷的眸光看向那道紧闭的窗户。 “傅嘉鱼,我知道你根本没睡。” “你出来。” 昏暗的屋中,只余一道天光从窗屉里渗透进来。 傅嘉鱼站在窗内,凉凉的望着窗外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所站的地方不是温暖精巧的闺阁,而是那被热油灌满了地面的皎玉堂内院,万山载雪的如画美景,窸窸窣窣的雪花落在梅枝上,而她却被捆绑在木桩上,热油从皮肤上灌下来,仿佛一万根针刺进每一寸关节和肌肤里…… 她哭得血泪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一种巨大的痛苦狠狠攫住了她。 让她不得不想起话本里,他如何宠爱江畔月,又如何冷落逼迫她的场景。 还有卫国公府的众人,他们在她发现江畔月的存在后。 又是如何苦口婆心的将她架在道德得至高点上,劝她身为主母大度一点接纳江氏,让她慈悲一些,善待江氏肚子里的孩子。 她被逼得郁郁寡欢,终日不得丈夫与婆母好脸。 身上万贯家财也被宋氏哄骗了去。 最后,她彻底被架空,失去了掌家权,毁容后被幽禁在后院做了李烨的禁、脔,落得人财两空。 李祐在外不耐烦的等了许久,屋中依旧没有动静。 “傅嘉鱼,你当真还在闹脾气,不肯出来见我?” 男人的语气带了些不悦和威压,又不肯放低姿态当真去推门。 傅嘉鱼轻笑一声,一抹自嘲浮上嘴角。 窗外之人,年纪尚轻,与那书里成熟稳重,心狠手辣的李祐终究不能相提并论。 也许这时候的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丝喜欢的吧? 他以为她还在闹,却不知,她已好似重活了一回。 隔着这一层轩窗,她与他,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昭昭。” 他突然无奈开口,如兄长一般亲昵的唤她小名。 傅嘉鱼心头一悸,讽刺的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无声的冷意在四肢蔓延,胸口的位置更是一片难言的酸涩。 从前他就是这样欺她,骗她,哄得她对他死心塌地。 好在她已经幡然醒悟,再不会听信他的花言巧语。 “真不愿见我?” “昭昭说话。” “我来瞧瞧你的病。” 傅嘉鱼已经心如死灰,对他再无期待和感情。 如今她又是有夫之妇,自然不会再贴着热脸去搭理他。 见窗内那道纤细的身影缓缓离去,窗影里,黑漆漆,孤落落,不知为何,李祐觉得心脏骤然被攥紧,好似被一团棉花堵住,难受得厉害。 他觉得,傅嘉鱼不管怎么样,生了病,总会红着眼,柔柔弱弱的来看他一眼,让他心疼也罢,让他可怜也罢,让他心生保护欲也罢。 总不该是如今这样,连句话也不与他说。 九儿见主子爷眉眼好似阴云密布,山雨欲来,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傅姑娘究竟是怎么了啊…… 主子爷亲自示好,她也不肯搭理,难道,卫国公府要变天了么? 李祐等不到傅嘉鱼回应,自持身份,不可能会去求她垂怜。 她今夜若不出来,明日后日,总会有来主动讨他高兴的时候。 半晌,他冷哼了一声,也没将傅嘉鱼的不正常放在心里,直接从濯缨阁离开。 …… 疏星是眼看着李祐离开之后,晦气的对着李祐的背影啐了一口,才回身进了屋。 一眼便见自家姑娘伶仃的一身白色交领中衣,单薄的月白披风,脖上围着毛茸茸的兔儿卧。 尖细发白的下颌藏在绒毛里,看起来仿佛被弃在雪地里的一只伤兔,身影透着可怜和绝望。 不过是发烧病了三日,姑娘怎么变得这般彻底? 她百思不得其解,快步撩起屋中连珠帐,穿过落地花罩,进了内间。 烛火重新点燃,屋中燃着滚热的炭火,一缕安神香从一只三足瑞兽铜炉里袅袅上升。 傅嘉鱼神情淡淡的坐到月落榻边,抬手抚了一下她发烫的额头。 “月落姐姐好多了么?” 月落苍白一笑,她的嗓子被周嬷嬷喂了药,现在还不能说话,只笑着点点头,用眼神道,“奴婢好多了,姑娘不用担心。” 疏星依偎过来,也趴在月落床边。
第14章 他姓徐? 厚厚的织金帷帐垂落在身边,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主仆三人抱成一团,好似那风雪之中逆旅的落单行人终于在茫茫雪海中找到了一丛篝火,此刻的濯缨阁,温暖极了。 傅嘉鱼将自己三日后的计划说了一遍。 她自小被宋氏教导得刻板懦弱,又呆笨愚蠢,脑子里除了儿女情长别的一概不擅长,这个法子也是她绞尽了脑汁才想出来的。 月落与疏星眼眸坚定,都牢牢记在心底。 傅嘉鱼又道,“月落姐姐,你记忆力最好,这些年,我住进卫国公府的所有吃穿用度,你可还记得?” 月落忙点头,记得,她记得谢氏送进来的每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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