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也难怪宁龙君赴今日这宴会定要带着玉澧,因为建章王世子也来赴宴了。 当然,余姝容也来了。 而玉澧还特意赶在这次宴会前,为建章王世子宁靖川织了一件锦绡披肩。刚刚玉澧走出殿外,便是因为瞧见宁靖川去了殿外,玉澧便追出去,想将自己织的锦绡送给宁靖川。 现在玉澧心情愉悦地回来,王玄珠听着玉澧和宁淮序的对话,送成功了,宁靖川收下玉澧的锦绡。 王玄珠眼中忽然泛上一丝旧日的哀伤,像是薄薄的水雾,将她的双眼笼罩在空濛中,她想到了自己还是一个凡人时的未婚夫。只是转眼,她哀伤地掐灭自己的想法。前尘已逝,怨怼无门,又何必再去想呢?只会让烦扰将自己缠下去。 她只是想着,在凡人的世界里,一个男人若收下一个女人亲手为他做的礼物,那便等同于接受她的感情。天人的世界也应是这样的吧。 这么看,那宁靖川对玉澧,也并非没有好感,莫非是宁靖川认清自己的心,要在余姝容和玉澧之间选择玉澧了吗? “咳咳,咳……”宁淮序握着茶杯的手,忽然抖了抖。他皱眉,有些痛苦地咳嗽着,另一只手不经意间按住心口,却又慢慢松开。 “宁大人!”玉澧和王玄珠同时惊呼出来。 周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这边。玉澧见宁淮序忽然病情发作,脸色一下就凝住,连忙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手中的茶杯拿下。未喝完的茶水有些许泼在玉澧的手背上,立刻在娇嫩的肌肤上烫出一块红印。 玉澧也顾不得这些,用手在宁淮序胸口轻抚,关切地问:“大人,您怎么样?” 宁淮序竖手,拂开玉澧那只手。随即他的手撑在案台上,清矍而苍白的脸上,浮出一道讥讽的近乎刺眼的笑。 “不过是离死又近了一些,无所谓,都一样的。”他甚至带着笑意,仿佛事不关己似的说出这样自嘲的话。 玉澧一双妙眉顿时蹙起,她道:“大人胡说什么?您会好的。” 宁淮序呵一声,语意不善:“天真。” 王玄珠见状,垂下眸子,无声叹口气,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岑銮。岑銮也看了她一眼,向她摇摇头,一言不发。 他们龙君这身子,太差了,总也好不了,实在让人牵挂。 整个雍州,无人知道宁淮序为何身体这样差,他从不向他们道出原因。大家只知道像他这样法力高强的龙君,怎么可能会生病染疾?身子这样虚弱,甚至走到哪里都要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仿佛一棵即将完全枯死的老树……这状态分明是元神受损,伤了根本。只是这个中内情,便无人晓得了。 “宁大人……”玉澧心疼地看着宁淮序,眼中一抹雪亮的颜色闪过,不由分说又将手按在宁淮序心口,直接将自己的修为输进他身体里。 她输的不是灵力,而是修为。宁淮序眼中一寒,顿时动了怒,重重拂开玉澧的手,低沉地斥道:“玉澧,你给我安分些。” “宁大人!”玉澧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呼吸都沉重下来。过了会儿,她松开宁淮序的手臂,像是有丝丝赌气,把头转向另一边,执起银箸,夹了块削好的蜜瓜吃。 这仿佛是冷战般的气氛,让王玄珠顿时就有些如坐针毡。怎么前一刻还在开心愉悦地交谈,后一刻就翻脸了? 难怪同僚们都说,宁龙君喜怒无常,明明是不想让玉澧折损修为,却愣是把玉澧怼生气了。 就在这时,宾客中忽然有谁喊了句:“建章王世子,您回来了?” 玉澧听到“建章王世子”几字,立刻仰头看去,可却被入眼的一幕给刺痛了。她猛地震惊,同时心狠狠地抽了起来。 建章王世子宁靖川,居然是同余姝容相携着回来的! 余姝容和宁靖川离得很近,两个人交谈甚欢,就似有情意流转。 宁靖川不是接受了她的锦绡吗? 宁靖川还对她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亲手织出这绡,太过辛苦,你也该顾着自己。” 而此刻,宁靖川的肩头,也确实披着一件披肩,可却不是她织的那件! 而是、而是……她未见过的一件珠绡披肩! 这世间会织绡的生灵不少,但能织出珍品的,就那么三类。其一是“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的南海鲛人,能织出入水不湿的鲛绡;其二是像玉澧这样修为有成的鲤鱼,可以织出锦绡;其三是得正果的蚌,可以孕育出珍珠,以珍珠为依托,织出和珍珠质感相似的珠绡。 论珍奇度,珠绡是在锦绡之上的。 玉澧捏紧了指尖,脸色有些冷。刚才她在殿外找到宁靖川时,宁靖川孤身一人,正在看兰台宫阙的风景。 她忐忑不安地送上礼物,在被宁靖川接受的那一刻,欣喜若狂。 之后她想要多和宁靖川待一会儿,又有些紧张,怕自己太过主动,会让宁靖川感到不舒服。于是她才没有再打扰宁靖川,回到殿中,同宁淮序分享自己的喜悦。 却不想,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宁靖川就和余姝容碰在一起,两个人还这样心有灵犀似的回来。 一股怒火顿时在玉澧胸腔烧起来,看余姝容的眼神,都如带了霜剑。这时手背被一只略有冰凉的手按住,用了用力,玉澧侧眼,是宁淮序。她压了压怒气,仍旧沉着脸,死死盯着余姝容。 看着宁靖川竟陪余姝容一起,就坐在余姝容的案台前,为余姝容倒酒,玉澧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扭成了一团,难受的都要拧出汁来。 这时有个女宾客,似是余姝容的闺中好友,突然就喊了句:“呀!宁世子肩上披的,可是上好的珠绡啊!是哪儿来的?” 这女宾客音色尖细,还叫的很大声,怎么看都像是故意起哄。而她也成功了。 满堂宾客都安静下来,看向宁靖川。包括宴会的主人、坐在上座的兰台掌事人小殿下,也把玩手里的折扇,悠悠望来。 再接着大家的目光就开始在宁靖川、余姝容和玉澧、宁淮序四个人身上,来回徘徊。玉澧根本不掩饰那种冰冷而压抑着怒火的神情,宾客们自然发觉了,何况这四人间的关系不是秘密,所有人都不再出声。四人顿时成为殿上的焦点。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中,余姝容开口了。 余姝容出身高贵,有个身为帝子妃的姐姐,又在自己的官职上积极努力,并且还是个优雅得体的美人。 她唇角有着淡淡的微笑,大大方方说:“这珠绡是我偶得的,觉得与宁世子相配,便赠予他了,正好也请大家品鉴品鉴,我的品味不差吧?” 这番话说的,亲善又得体,教人听着就觉得,她送礼之事更多是出于平等的朋友情谊,且又夸赞了宁靖川。如此,实在挑不出毛病。 方才那起哄的女宾客,回道:“姝容的品味怎会差?你若差,如我这般的,还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不得不说,这珠绡看着真好,与宁世子委实相配。” “是啊,宁世子素喜青衣,气质斐然,再加这珠绡点缀,更是玉树临风,贵气极了。” 玉澧心头那股怒火更甚,一颗心团成一团,拧得都快受不住。她看一眼宁淮序,宁淮序苍白清矍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明显的阴鸷。 玉澧知道,余姝容和宾客们这样夸赞宁靖川,宁淮序自是怒了。不单是因为他爱慕余姝容,亦因为他和宁靖川名为兄弟,实则根本是仇敌。 宁靖川对众人的吹捧表现得挺稳,并没有飘飘然,他舒朗笑道:“谢谢余姑娘,你的这件珠绡,我定会珍之重之,时常披在身上的。” 余姝容优雅地点点头,又云淡风轻地笑道:“我知你不久前才得到过一件锦绡,也是极好的珍品,还顾虑你会看不上我这件珠绡,那样我岂不是没脸。” 还不等宁靖川回答,就有宾客笑道:“余姑娘这份担心可就是多余了,锦绡比之珠绡,差之远矣。再好的锦绡,也比不上这件珠绡啊。” 这宾客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朋友扯了下袖子,给他使眼色。 宾客顺着朋友的眼神一看,就看到玉澧冷艳含怒的颜色,顿时心里直呼,说错话了!能织锦绡的,在场除了玉澧没第二个,宁世子得的那件锦绡,八成是玉澧给的吧。自己怎么就一时口快,说出这样得罪人的话? 这宾客顿时大悔,其实他并不是怕得罪玉澧本人,玉澧只是个河神,不是多么高的神位,他悔的是得罪了雍州龙君宁淮序! 九州下界的水系,由九位龙君统领,每一州的龙君都是位高权重,极有面子的。 而且若玉澧是别的龙君手下的,这宾客还没那么心惊胆战,偏她是宁淮序的人。 宁淮序这人,护短,那是出了名的。敢欺负他的人,他才不管你是谁,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果然,宁淮序看了他一眼,那阴鸷的神色,让他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只有一件事是这宾客能庆幸的,那就是自己没捅破玉澧送宁靖川锦绡这事。至少自己没捅破,宁淮序就不会当场发威,他总是要护着玉澧的。 宁淮序忽然悠悠笑了,因沉疴而沙哑的嗓音,虽虚弱却让人无法忽视:“余姑娘送宁世子好东西,宁世子就没给你寻黑珊瑚?” 宁靖川顿时窒了下。 余姝容也微怔。 宁淮序凉凉笑道:“本君知道,余姑娘一直想得到一座黑珊瑚,遍寻而不得。” “可惜,宁世子神通广大,也弄不来你喜欢的东西。”宁淮序嘲讽地道,“本君会在你的生辰宴会上,送你一座黑珊瑚。” 宁靖川顿时心口一堵,余光里看到余姝容眼中迸发出一片喜色,顿时心里更堵了,他皮笑肉不笑道:“今日我观兄长脸色,似是比之前更差了。还是身体重要,得顾着身体,别弄得都出席不了余姑娘的生辰宴。” 宁淮序眼角一抬,冷笑道:“无所谓,反正本君的黑珊瑚会到的。” “兄长从哪里弄来的黑珊瑚?”宁靖川不禁问,“那可是举世罕见的珍奇之物。” 宁淮序道:“要你管啊?” 宁靖川面皮一抽,不甘心地再问:“这般珍奇之物,兄长真舍得送人?” 宁淮序道:“本君乐意。” 宁靖川道:“还是兄长厉害,已是这样的身子骨,还能找到传说中的黑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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