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澧听到这里忽然就压不住心中的怒气了,本来她就气余姝容居然送给宁靖川更好的珠绡,气余姝容含沙射影地挑衅讽刺她,现在再听宁靖川三句话不离宁淮序的身子骨,玉澧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送宁世子锦绡的人是我,宁世子,那是我一针一线织的,你不想披着,我无话可说,但你无法弄到余姝容喜欢的黑珊瑚,却攻击宁大人的身子骨,是什么居心?”玉澧含恨道,“他是你的兄长!” 宁靖川叹口气,回道:“可兄长哪里将我当弟弟?他和宁家决裂之事,尽人皆知吧。” 玉澧铮铮切切道:“还不是你父亲建章王薄情寡义在先!” “玉澧!”宁淮序猛地低吼,叫停玉澧,“少给我胡言乱语。” 玉澧不理宁淮序,她想骂就骂,反正她是玄帝的徒弟,被骂的人就是不看宁淮序的面子,也得顾及她师父玄帝的面子。 “还有宁世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收下我的锦绡,还让我不要过于劳累,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围已是鸦雀无声,兰台的史官们竟是已经开始挥笔记录这场对峙了。 而宁靖川,也的确被玉澧骂他父亲的话惹怒,脸色不禁黑了些。他没回答玉澧的问题,反是说道:“玉澧姑娘,你能从下界一条鲤鱼精,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又锲而不舍地挑战龙门,我是欣赏你的。所以哪怕是为你的未来着想,我也必须告诉你,宁淮序他太纵容你了,他这样放任你肆意辱骂,时间久了是会害了你的,我是为你好。” 玉澧听着这话愈发觉得刺耳,正要再说,突然,身边的宁淮序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声中,身体轰然失去气力,倒下来,就砸在玉澧的肩头。 玉澧吓了一跳,本能地扶住宁淮序,一低头,竟看见他呕出一口血来。 刚刚被这场对峙吓得不敢说话的王玄珠,这会儿也惊得呼出口:“宁大人!” 她和玉澧都不知道,宁淮序为何忽然这样,从没见过他的病来得这么凶悍! 岑銮却面色大沉,他是跟随宁淮序的老人,已有千年了,宁淮序突然这样,岑銮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在心里暗叫不好。是啊,算算时间,也确实是在这年,只是居然这个时候发作! 岑銮立刻上前,扶住宁淮序,对玉澧和王玄珠道:“我得送宁大人回去,迟些就来不及了。”
第93章 鱼美人(2) 这是今晚上岑銮头一次情绪这样激动, 说出这么多个字。这让玉澧和王玄珠不禁心惊肉跳。 一番兵荒马乱的,玉澧和王玄珠脑子都空白了。 直到将宁淮序送出兰台宫阙,宁淮序才勉强发出声音。 “好了, 都哭丧着脸做什么?”宁淮序咳嗽几下,冷笑着说道,“这回没死, 下回也要死,迟早的事,你们要给我哭丧也等到我真死的时候……咳、咳咳……” 这人说话着实可气……这次都不是玉澧一人不高兴了,连王玄珠都没忍住,说了句:“宁大人您莫要再这样讲话……” “行了, ”宁淮序竖手,不让王玄珠和玉澧再说下去,他道, “岑銮送我回去,玉澧你同玄珠留下,记得向兰台道个别。” 是了, 刚才他们三个下属见宁淮序忽然病重, 赶紧就把他带出兰台宫阙了,只匆匆和兰台的主人小殿下打了个招呼。宁淮序考虑的也对, 是该留下一两人, 向兰台正式道别。 可是…… 玉澧道:“还是让玄珠和岑銮一道送您回去吧,玄珠也能搭把手, 我留下来善后就是。” 宁淮序却道:“你和玄珠都留下。” 玉澧还要说什么,却被岑銮用眼神阻止。岑銮道:“你们都听大人的。”随后便扶着宁淮序上车。 玉澧和王玄珠立在云头上, 望着宁淮序的天车消失在夜空中,不禁面面相觑。 想到宁淮序方才的样子, 玉澧的心沉了下去…… 玉澧是二十年前被封为河神,拨给宁淮序统辖的。她还记得初次见宁淮序的时候,看见高大的他脸色是那样苍白,苍白到棱角分明的轮廓边缘几乎透明,那时的玉澧狠狠吃了一惊。 彼时,她的目光全被宁淮序吸引,从未见过这样行将就木,仿佛浑身缭绕着一种厌弃的气场,却又阴鸷而乖戾、很有压迫感的人。 当时,玉澧压制住心头的一片晃神,俯身跪在宁淮序脚下,对他道:“我是新任的澧水河神玉澧,前来拜见龙君,往后请龙君多加指点。” 然后,宁淮序扶起了她。 那时她穿得单薄,能感受到宁淮序覆在她手臂上的那双手,很凉。凉意透过她薄薄的丝绸,浸入她的皮肤,她心里划过一道颤栗。 站起身,再对上宁淮序的眼睛,便更觉得,这原是个俊美无俦的人,却被病魔消磨得清矍而缺乏生气。他眼中映着浓浓的死气,好似早就已不在乎生死,什么都不在乎。而那双眼里偶尔透出的阴沉,更将他俊美的面容染上一种令人揪心的畏惧。 玉澧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终于不再畏惧宁淮序。只因她在宁淮序手下做事时,不用害怕出错,他会一直给她兜着。 他对待自己的手下便是这样,十分护着他们。 是以,虽然大家都觉得他喜怒无常、脾气糟糕,但谁也不想失去这样一位上司。 可是宁淮序的身体越来越差。 玉澧想着刚刚,他们三人兵荒马乱送宁淮序出殿时,她的手触碰到宁淮序的手,那温度变得更凉了。 凉的就像一个死人。 看着宁淮序嘴角那一道血痕,还有他因不断咳嗽而颠簸颤抖的胸膛,想着他气若游丝的、自嘲的声音……玉澧只觉得心口漫上大片大片的冰凉和恐慌。 宁淮序的身子骨,真就没救了吗? 她头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即将失去亲近之人的那种无力和恐惧。 王玄珠担心而疑惑的呢喃,此时也响起在玉澧耳边:“宁大人刚刚是怎么了?看着不对。他已成这样,为何还要我们两个都留下?是不是故意支开我们……” 玉澧倒吸一口气,扭头看王玄珠,自己也隐隐这么觉得了,原来王玄珠也这样想! 过了会儿,玉澧无声吸一口气:“我们去向兰台小殿下请辞吧,然后上宁大人那里。” 王玄珠同意。 等两人再次回到灯火通明的大殿时,许是因为刚刚的一连串突发事件,原本热烈的宴会氛围,变得有些阑珊。兰台干脆顺水推舟,撤掉奏乐的乐工和舞剑的仙女,意思就是宾客们想走就可以走。 于是大家纷纷向小殿下请辞。 玉澧带着王玄珠,来到小殿下身前,带着歉意向他福了福身,诚恳道:“很抱歉扰了兰台的宴会,请小殿下不要怪罪。改日我们雍州会向兰台送来赔礼,请您宽恕。” 小殿下笑吟吟的,似是不介意,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只平静问道:“宁龙君还好吗?” “岑銮送他回龙宫了。”玉澧说,“他让我二人留下,向您请辞赔罪。” “无妨,你们何罪之有?”小殿下笑得风轻云淡,“赔礼也不必要,我兰台不介意这些,你们还是快些回去瞧瞧宁龙君吧。” 玉澧和王玄珠心下皆松一口气,齐齐向小殿下道谢,然后离去。 好巧不巧,两人刚走出大殿,准备回雍州,结果就看见宁靖川和余姝容从面前走过去。 那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好像根本没发现玉澧和王玄珠在他们身后,而他们说的话,也传入玉澧的耳中。 玉澧听见余姝容在对宁靖川说:“我送你的那件珠绡,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手的。原本我还想,若是能送你一件鲛绡就好了。可是鲛绡只有南海的鲛人能织出,他们难以寻觅,又不与外界沟通,我没有办法弄到鲛绡给你。” 鲛绡,由南海鲛人所织出的绡,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绡,比珠绡还要珍奇百倍。 宁靖川道:“你能送我这件珠绡披肩,我已然很喜悦了。这种喜悦的心情,余姑娘你知道吗?我无法形容。” 余姝容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来日玉澧送你一件鲛绡,你是不是就不要我的珠绡了。” 宁靖川仿佛是表态般,连忙回道:“怎么会呢?” 身后的玉澧,听得眼角凝起来,点缀在她眼角的几枚鳞片装饰,反射出寒月的清光。 余姝容话锋一转:“我姐姐是帝子妃,能获得许多珍奇,尚且无法得到一点鲛绡。我想玉澧定然是弄不到的吧,毕竟,她出身那么低……” 宁靖川却道:“余姑娘,话也不能这样讲,若是玉澧哪日真得到鲛绡,我还要高看她三分呢。” “宁世子这话是何意?”余姝容仿佛意有所指地笑问,“你果然很欣赏玉澧,对她这样有信心。” “唉,余姑娘,你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 他们说到这里,便笑起来,就好像在打情骂俏似的。 殊不知身后的玉澧,胸中那团本就未熄灭的怒火,因着余姝容的话,再度燃烧起来。而这一次不单单是怒火,更有一种强烈的攀比之意攫住玉澧的心。 之前在殿上看到宁靖川披着余姝容给他的珠绡披肩时,玉澧只觉得,这余姝容是故意的。怎么自己前脚送给宁靖川锦绡,余姝容后脚就给他一件更珍贵的珠绡? 而现在前方的余姝容,不管是不是故意提到鲛绡,可她那样看不起自己,贬低自己鲤鱼精的出身…… 玉澧心中难以抑制地涌出酸水,她出身低,是,她知道。其实不光余姝容,总有别人在私下里说她出身低,看不起她只是一条鲤鱼精,还说她只是运气好,相继被高人收为徒弟,如今才能成为河神。 他们总觉得她是个只靠运气的暴发户,或者是个不择手段爬上来的、心思扭曲的蛇蝎美人。 这种攻击她出身的话,对玉澧而言,是最令她委屈和不服的。 玉澧心中忽然就涌出一道强烈的念头:谁说她弄不到鲛绡?她偏要试试! 她要去找南海的鲛人,获取鲛绡! 然后,她要在余姝容的生辰宴会上,当着余姝容的面,把鲛绡送给宁世子,到时候宁大人将黑珊瑚送给余姝容…… 这股念头便如此不可遏制的在玉澧的心里愈演愈烈,玉澧一把抓住王玄珠的手,倒把王玄珠骇了一下。玉澧道:“走,我们先回去看宁大人。” 然后,她便出发去南海! 两个人这便离开上界,回到雍州宁淮序的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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