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原来摆放的牌位大都为“侯”姓,而侯修远新雕刻的这些,大都为异姓,其中留有一个空白的牌位,什么都没有刻。 注意到边齐心满身的伤口,侯修远刻意移开目光:“忘了我,不要受伤了。” 去意已决,侯修远抹动脖子。 “不!”边齐心声嘶力竭呐喊。 在匕首割下的前一刻,落颜儿用灵力打掉了侯修远手上的匕首。侯修远的心结过重,这样回地府,不过是送他又跳一次忘川河,然后成了没有记忆的孤魂野鬼,时时受痛苦折磨,到最后,忍受不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侯修远口口声声说他满身罪孽,渡无回派人查过,地府并没有判他下过地狱的记录,忘川也是他自愿跳下,地府不会错放有罪之人,那么,侯修远这一身罪孽,又是从何而来? 边齐心呢? 边齐心对侯修远用情至深,侯修远在她面前自尽两次,无异于杀了她两次,这对于边齐心而言,就算是她□□着活下去,也会痛不欲生,长长久久走不出来。 侯修远不能就这样回地府。 落颜儿想要弄清楚,侯修远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如果你以这般情形死在她的面前,还不如我们一开始就把你带回去,何苦白费了三日时间。” 边齐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侯修远:“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来拿牌匾的时候发现,你的父亲留给你的,你看看这个,看看这个再做决定好不好?” “父亲?”侯修远瞳孔一颤,表情空茫茫,迟迟才把信接过来。 滚烫的泪滑下,侯修远看着信中的内容,瞬间支离破碎:“孩儿不孝,辜负父亲所托,令侯氏无血脉,顺远镖局毁在了孩儿的手里。“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在路上,手速慢,等我
第78章 赎罪 边齐心居住的坏境说不上好, 她的房间里面堆积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虽然都叠放得整整齐齐, 却不妨碍老鼠可以藏身于此,在此安家。 煎完药、煮完粥端上来,侯修远听到细微的声响, 他寻着动静找过去,无意中发现了被几个箱子挡住的牌匾。 有些东西刻在了骨子里,即便是忘记了, 当你看到它,哪怕只是一角, 也能唤醒你沉睡已久的痛疼。侯修远没能恪守于礼, 擅自动了那块牌匾。 顺远镖局。 四个字瞬间打开了峡口, 记忆翻涌而归。 侯修远十八岁,以往都是跟着他父亲或其他经验老道的镖师一道出镖,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负责掌镖。这批货物十分贵重,雇主从事玉器生意, 这批货物是雇主一笔很重要的订单, 关系着雇主经营了几十年的心血。 护送货物, 有一段山路为必经之地, 安全起见,侯修远这趟出镖增添许多人手。 崇山峻岭, 层峦叠嶂,侯修远带着一队车马慎小谨微的进入那段山路。 “救命啊!救救我。”女子求救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侯修远骑在马背, 举手示意后面的车马停下, 细细聆听。 “你们放开我!”女子的声音后面, 还有多道听起来好不猥琐的笑声。 候修远对身后的副手吩咐道:“带一小队人过去看看。” 副手左右为难:“少主, 此处地势易攻难守,山贼肆横,我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尽快通过为好。” 从镖者,需当重义重责,她人求救,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候修远加硬口气:“去看看,你也知晓这附近山贼肆横,若真有柔弱女子陷入危险,我们不管,此女子轻则名节失毁,重则性命不报。独善其身、见死不救,非顺远镖局所为,传出去,顺远镖局何以立身。” 少主之令,不好违抗,副手集合部分人手,接下命令。 四周高耸的地势遮挡视线,空气中弥漫的气息诡谲怪诞,远处闪过强光一闪而过,类似太阳照在的银制的兵器上,刺眼难当。 马儿一声长蹄,无数手持大刀的山贼如一窝蜂冲下,声势浩大,杀气腾腾。 副手拔出剑,上前:“少主,现下我们自身难保,唯有保全货物,找机会突破出去,其它事我们泥菩萨过河,管不了。” “救命,谁能救救我……”女子求救的声音不绝于耳。 侯修远两难抉择,拳头紧握,青筋暴起,他依然坚持:“去,救人要紧。” “少主!”副手劝不动,着急道,“这样也许人救不了,货物也保不住,兄弟们还因此平白丧了命啊!” “去救人!”侯修远吼道,“东西丢了可以再想办法拿回来,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一队人马,分为两批,一批救人,一批护镖,力量分散,敌众我寡。 眼见涌下来的山贼越来越多,侯修远当机立断,舍弃货物为诱饵,转而带着剩下的全部人马,去与副手汇合,救出女子。 救出的女子名为边齐心,被山贼抢去,要送进山寨。侯修远见他孤苦伶仃、并且受了伤,便把她带回了镖局养伤。 英雄救美、体贴入微,边齐心暗自许了芳心,望向侯修远的眉目间全是深情。 救人舍镖,这件事情传回顺远镖局,侯修远的父亲——侯翁泰,没有批评,不做责罚,只道当务之急,是要把货物拿回来。 顺远镖局,名声在外,多年累积的名声,不止于镖师有多么的厉害,还在于顺远镖局的信誉。很久以前,顺远镖局刚创立不久,也同样发生过镖被劫走的事情,那时谁都觉得肯定是拿不回来了,侯翁泰,一人领着十几个镖师,入贼窝,用计取胜,抢回了丢失的镖,至此,顺远镖局发展壮大,再没丢过任何镖物。 信,为顺远镖局之根本。 雇主选择了他们,他们就得经得起雇主的信任。 此行凶险,侯修远经验不足,侯翁泰思虑过后,决定亲近前去,他让镖师们自愿选择,跟他去亦或是留下。 这些镖师皆由侯翁泰一手培养,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是侯修远收留了他们,并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安生立业,有能力赡养妻儿老小的机会,他们感恩,从进了镖局的那一刻起,便决心誓死追随侯翁泰。 救人舍镖的消息传到了雇主那里,雇主上门讨说法,哭着闹着说是这批货物丢了,他活不下去了,惹来众多人围观,为了给雇主一个交代、挽回顺远镖局声誉,侯翁泰当众摘下顺远镖局的牌匾,说是这趟镖要是不拿回来,此后再无顺远镖局。 不拿回货物,不挂回牌匾。 然而,他们再无机会把牌匾挂回,此去的一行人几乎全军覆没,唯一一个能够活着回来的,是侯修远,是所有人拼了命给他挣得一线生机,是所有人用命换了他活着回来。 他满身是血,宛如行尸走肉,他恨自己,恨自己害了父亲,恨自己害了所有的人,恨自己恬不知耻的活着…… 伤势过重,侯修远倒在了路上。 他睡了好久好久,记忆像是翻转了过来,从他亲眼看见父亲死去,再到他孩童时候,父亲握着他的手教他练剑,慢慢倒退,最后一片空白,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气,胸口似被人插了一剑的痛。 “你终于醒了。”一身型小巧,长相可爱,头发绑着辫子的女子进屋,看见侯修远醒了,激动的小跑到床边,笑起来嘴角牵扯出两个甜美的梨涡。 侯修远半坐起身,女子急忙去搀扶,动作缓缓,小心翼翼。侯修远浅浅打量女子:“你是?” 女子一愣:“边齐心,你救过我,不记得了?” 侯修远摇头:“我呢?我又是谁?” …… 边齐心骗了他,给他捏造了个两人普普通通,粗茶淡饭过日子的故事。 痛苦的记忆遗忘,侯修远与边齐心度过了一段平和安逸的时光,“平和安逸”仅是侯修远觉得,边齐心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侯修远会记起来,她一边如履薄冰,一边贪恋着不肯放手。 偷来的感情,总归会有拆穿的一天。 侯修远想起了所有,痛苦随着记忆一下子以数十倍的程度将他包围,他承受不住,他不能接受自己害死了大家,自己还幸福安逸的过日子,尤其是……他看到边齐心,就会想起父亲和其他人死在他面前的画面。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与边齐心完全无关,他不怪边齐心,只怪自己没有能力,可边齐心的存在,会一遍遍的提醒他,他什么都没了,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撕心裂肺的痛将他钻得千疮百孔,他最终抹脖自尽,闭上眼之前,模糊的视线看见边齐心哭着赶来,他切身体会过,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痛,所以他用最后一口气,想要遮住边齐心的眼睛:“不……要……看。” 手无力的垂下,侯修远死在了边齐心的怀里,灵魂听见边齐心凄入肝脾的哭泣声,久久不息。 人死后,喝下孟婆汤之前,记忆会一直紧紧跟随,下到地府,认为自己害了那么多人,没资格投胎,侯修远毅然决然地跳下了忘川,自己给自己判了一个永无轮回的惩罚。 边齐心找到的那封信,是侯翁泰临行,提前写好的遗书,大概是说: 侯翁泰并没有怪过侯修远,如果当时是他面对同样的情形,他也可能会和侯修远做同样的选择,修远镖局这个名字,不单是取吉意,祝远程顺利,它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顺从自己的心,但求问心无愧,方能前程万里。 救人是侯修远的选择,为义;取镖是他的选择,为责。若反过来,侯修远当时选择了不救边齐心,同样的,他也会责怪自己一辈子,这是个极其难解的局,他们都只是选择他们认为对的事情而已,谁都没错,他要侯修远千万不要自责。 最后,侯翁泰道,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镖师,他有两个所愿,一是希望侯修远可以尽其所能,帮助照顾他们留在世上的亲人,二是希望侯修远可以振作,重振顺远镖局。 侯家血脉不倒,顺远镖局永在。 侯修远泪崩:“我拿什么、我拿什么面对我的父亲,他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了他,连他最后的嘱托我都完成不了,”侯修远走跪到渡无回面前,看着渡无回腰间的鞭子,恳求道,“你们能不能送我走,我不用投胎,不要轮回,我对不起他们,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重新开始,你们、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身体的死亡对侯修远来说,依旧是折磨,侯修远求的是魂飞魄散。 听了整个故事的落颜儿,看不下去侯修远这般模样,骂道:“你的父亲、你镖局的同门,用他们所有人的命,也要换你好好活下去,你却不懂珍惜,命说不要就不要,你只知道要逃避,”她指着边齐心,“她呢,她的痛楚不比你少,可她却连带着你的那份自责,一个人背起了数十个人,那些人都是死去的镖师放心不下的亲人,是他们在世上唯一剩下的留恋,是你的父亲要你担起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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