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是悄悄地问当地百姓,他们就瞥一眼晃晃悠悠在不远处的家丁,满口说:“朱员外是好人,大好人,安城的鳏寡孤独都常受他照顾……常年施米施药……” 李秀丽心想:朱员外安排这么一队家丁跟着她和枯松,哪里像是要帮忙,又哪里帮得上忙?倒活似是监视他们! 最后都一无所获,李秀丽、枯松老僧只得回转,等待黄鼠狼那边的进展。 往回走时,天色已暮,忽传锣鼓声。 一道烟气从东飞来,携着熟悉的臭味,闪电般射向朱府方向。黄鼠狼、白鹤道士紧随其后。 李秀丽立即脚尖一点,追了上去。 枯松老僧不缓不急地跟上。但每一步等于常人的十步。 烟气没入朱府,毫不犹豫地朝朱公子居住的院子而去。 好大胆!明知围剿,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底子下犯案! 李秀丽身体轻灵,几蹬上了屋顶,跳跃着,几乎如飞翔,疾追鬼物。 烟气很快就到了那扇门前,朝着门框撞去,欲入屋内。 少女见此,还有一段距离,就猛然掷出蒲剑。 它一定会被艾旗挡住,蒲剑正能将其钉住! 蒲剑斩空,嗡鸣而回。 本应悬着艾旗的房门上方,空空如也。 没有阻挡,烟气如入无物之境,穿过门扉,钻了进去。 李秀丽顾不得细想,一脚踹开大门,举剑直奔床畔,斩向恶鬼。 恶鬼被她一击刺穿背心,身体立即传出焦臭。 但它竟不反抗,也不逃走,疯魔一般,眼里只有床上的朱公子,拼着重伤,也要扑向他。 它一口咬中虚空,从床畔的空气里撕咬出了另一只更强壮的地羊鬼。 两只!屋内竟然不止一只鬼物! 两只鬼物俱是黑面黄睛,模样相似,显然是同类。此时却当着李秀丽的面厮打在一起。 其中,被李秀丽刺伤的那只明显势弱,却拼死挡在朱公子之前,浑身被撕咬得烟气缭散,也不肯退后半步。 奇了,地羊鬼内讧? 李秀丽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做出判断,当即对准更强势,不断尝试扑咬床上人的地羊鬼先行下手。 因为被另一只鬼物咬住手臂,此獠无法挣脱,频频失利,身上被蒲剑刺出多个焦痕大洞,气势渐弱。 而此时,白鹤、黄鼠狼、枯松僧皆至。 见情势不妙,更强壮的地羊鬼忍痛抛下被同类咬住的胳膊,不再留连猎物,舍臂而逃。 稍弱的那只地羊鬼见此,竟然如人般松了口气,也化作青烟,一溜烟地扎入夜空。 四人分头相追,但已如水滴溅进江河,再次被它们走脱。 含恨而返,黄鼠狼甩着尾巴,很不高兴:“一开始我们在城东撞到了它。我跟白鹤道友已经将其围住,如果不是朱家的那几个家丁受惊吓胡走乱闯,挡了我们的路,也不至于被它找到空隙飞走。” 白鹤道士也叹道:“竟有两头地羊鬼在此合谋。云真子道友一人还是吃力了些。若非我们慢了一步,我们四个合围,应该能将它们留下。” 李秀丽却收了剑:“那两头地羊鬼不是一路的。” 她说:“我追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另一头。我们追的那头,矮小瘦弱一些,姑且叫甲鬼。另一头强壮点的,暂且称呼它乙鬼。甲鬼钻入朱公子房间,宁可被我刺伤,也要先将正潜伏着祸害朱公子的乙鬼拖出。而且,在混乱的战局中,甲鬼全程以躯体死死地挡在朱公子床前,用身体挡下乙鬼的利爪獠牙。” 她若有所思:“说实话,甲鬼更像是知道朱公子有难,所以特意奔到这里来救他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啊了一声,面露不快,走到门边:“我的艾旗呢?是谁拿走了艾旗?” 如果不是这间屋子失去艾旗庇佑,两头地羊鬼根本都没法进到房间。 朱绯是朱家的独子,他的病悬着上下的心。院子外一直有人守着。李秀丽踹门而入的动静太大,早就有男女仆从赶来,也有人跑去通报朱员外夫妇了。 但他们看到几个修行者跟恶鬼大打出手的场面,都不敢近前。直到此时,见屋子内恢复安静,才有人围上来。 听到李秀丽的问题,男仆女仆俱茫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朱员外夫妇匆匆赶到。 他们立刻到屋子里查看儿子的情况,见其身体并无恶化,才出来向众人询问具体经过。 听到两头地羊鬼出现在儿子房里,其中一头还潜伏了好一会。二人吓得脸色惨白,拍着胸脯庆幸高人们赶到及时。 李秀丽道:“我的艾旗不见了。如果它还悬在门上,它们根本不会有潜伏的机会。” 朱夫人风韵犹存的端庄高贵之态当即维持不住,怒容满面:“是谁取走了云真子道长的宝物?自己交代,不要等我逐个搜查盘问!” 自然没有人承认。 朱员外雷霆震怒,当即令全家百号人都待在自己房间,不许轻易离开。他们要亲自带人逐个搜查。如果期间有轻易离开者,视同窃贼。 江氏更是银牙咬碎:“若被我抓到那个贼骨头,立即扭了送官!不,当庭打死!” 平常偷窃家中金银宝物也就罢了,她最多将其送官。 但擅动艾旗,导致鬼物进房,这是要谋夺绯儿的性命! 她这样杀气腾腾,出家人慈悲为怀,枯松、白鹤都听得暗自摇头。但也能体谅一位母亲面对孩子生死的忧心痛心。 但朱家夫妇带着亲信,搜遍家中所有房间,婢女男仆,逐个搜身,一无所得。 最后,艾旗是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偏僻院落,一口荒井里找到的。 是黄鼠狼嗅了半天,说嗅到了同云真子身上一样的气息,带着他们找到荒井里。 江氏问:“黄大仙,您能嗅到这宝旗上除了云真子道长的气息,是否还沾了其他人的气味?想来那贼人要拿这宝物,一定过了手……” 黄鼠狼摇摇头:“对方很小心,应该处理过,没有让身上的气味沾到。只有……”它耸了耸鼻子:“只有佛前的檀香味。” 江氏信佛,朱府里设了好几处大佛堂,常年供奉不停,府里的婢仆轮流出照看打扫。朱家人身上不沾这檀香的才是少数。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鬼神还可以看作等同天灾,这确是赤果果的人祸。 家中竟有人起了歹心要谋害独子。 这厢,朱员外和江氏都十分不安,发誓就算把家里反复犁过来,也要找到那隐藏的贼人。一时,朱家上下风声鹤唳。 那厢,修士们目光一对,却不约而同避开朱家主人,聚集一起。 白鹤道士面有忧色,一语惊人:“我和黄道友一起在城东追寻鬼物,我们怀疑,安城闹的地羊鬼,与朱家关系密切。”
第065章 白鹤道士说:“贫道与黄道友在城东搜索地羊鬼的踪迹,却屡遇怪事。怪事之一,是百姓见了我们,尤其是见了我们身后的朱家人,就神色畏惧。据说乐善好施的朱家,缘何人望如此之差?怪事之二,也是最关键的:黄道友几次嗅到了地羊鬼的臭味,但要细究,臭味又消失了。” “我们跟你们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李秀丽听了,把自己和枯松老僧在城西的经历也说了一遍。 白鹤道士长叹:“借债……这恐怕就是问题所在。贫道怀疑,朱家应该是在安城大规模地放印子钱。” “印子钱?”李秀丽问:“这是什么?” 这话说得众人侧目。 黄鼠狼细细地笑:“你一个能入道,就定做下过大事业的人类,竟比我还无知!说这等话,好似从未出过门的大家闺秀!” “印子钱,就是你们人类说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归!” 白鹤说:“道友,你仔细想想,你的法器示警之时,正是朱家人意图逼人举债之时。” “我和黄道友发现那头地羊鬼时,正有几个朱家家丁,在某一家围堵某一家人。他们抱头痛哭,奉上银两,称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交完、当完,这是最后的一点银子,早就还了三倍本金不止的利息,百般哀求朱家再宽限几日。 黄睛黑面的一头地羊鬼,就趴在这家的墙头,如痴似醉地汲取着利息银子上的炁,贪婪地盯着他们的肚腹,作剖腹的姿势,手爪勾起,一颗透明的心脏虚影,从那家家主的胸膛被勾出。 我和黄道友见到它害人,立即上前打断了要债的场面。地羊鬼爪上的心脏即刻回归原位。 它见势不妙,当即逃走……我们在其后追索,它逃到一半,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忽然转了方向,飞往朱家……” 随后发生的事,李秀丽也知道了。 “阳世没有任何神怪,隔绝万法。必定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人类的情感,导致幽世溢出,才在安城形成可以诞生妖鬼、异化人族的临时洞天,催化地羊鬼出现。” “不过,这也只是贫道根据目前的线索以及所见所闻,推测的。”白鹤道士说:“若要证实地羊鬼的出现与朱家放印子钱有关,须得调查城内因怪病而死的人,是否生前都向朱家举过债。” 偏偏,他们的住所都有大量朱家婢仆,朱员外先前声称这是为了侍奉他们,让他们宾至如归,有需求时可以随时得到响应。 连出门搜索鬼物时,都有大量家丁跟着。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监视他们! 李秀丽想起之前那个贫妇和她女儿的脸,越想越烦:“如果能把姓朱的拎出来,关起来,暴揍一顿,不说就打……” 闻言,其他二人一黄鼠狼更加侧目:这位年纪轻轻就有炼精化炁中阶的同道,够狂啊! 法外狂徒的狂! 白鹤道士苦笑:“云真子道友,朱员外是安城首富,也是本府都有名的大士绅,捐有功名。他是受朝廷庇佑的。我们是修行者,但也是‘民’,也要生活在世间,遵守国法。如果非法囚禁、殴打有功名的士绅,只怕我们要被朝廷幽官盯上,城隍爷要调遣兵将,连夜缉拿我们的。” 噢!李秀丽挠了挠脸,之前殴打过四品水官的龙王,闹过皇宫,也算跟当朝皇帝兼大夏幽君斗过一场,她险些忘了,低阶修行者是要生活在阳世,遵守阳世法律的…… 这番话还提醒了黄鼠狼,它一拍两爪,愤愤不平:“你们人类都说,无论哪门哪派的修行者,只要见到临时溢出区,都有义务将其抚平、消除,以稳定本表人间!何况,保城池国土平安,不正是幽官的责任吗?大夏朝廷就是本表人间最大的‘门派’!城隍呢?土地呢?以往对我们这些小妖野怪散修管得可严了,我不过是偷……咳,多吃了几只鸡,就被关了一个月整!安城闹了这么多年怪病,如果都是地羊鬼导致的,也没看幽官出来捉拿妖鬼,抚平溢出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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