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就响起大喊大叫声:“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朱家夫妇露出狂喜之态。 李秀丽却拔出了蒲剑,剑下,一头地羊鬼化作飞灰,彻底消失。 她毫不犹豫,一把扎进了正欲逃跑的另一头。 那头“甲鬼”本能地攻击完同类后,跟同类一样,被钉住了心脏。 同时,夫妇二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们的唇畔溢出血来。 白鹤叹道:“朱豪,江丹娘,坑害你们的地羊鬼已死。现在,轮到坑害安城百姓的地羊鬼了。就算你们后悔了,我们也不会纵容它继续存世。” 他虽然正直,却并不是拖泥带水、心慈手软之辈。 李秀丽更无同情,只一边扎着地羊鬼,一边催促他们:“喂,早说好的,你们要干什么就快点去。我扎着它久了,手累。” “对了,别忘了把我的一千两拿出来。” 虽然这家的钱不干净,但也不能逃她的报酬!最多她事后拿去河里搓搓。 黄鼠狼想到自己的农妇,忙附和:“还有我的一千两!” 朱家夫妇知道这是修行者们最后的慈悲,忍着心口的剧痛,礼谢后,向朱绯的院落而去。 朱绯终于把泥沙吐干净了,茫然地坐起,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他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梦中,他被一只恶鬼抓住,剖开了脏腑…… 心脏、肺……按下去,还是柔软的,胸膛还是热的…… “绯儿……”他抬起头,房门打开,他的老父母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短短的一段时日,父亲的头发白了小半,母亲脸上又多了好些皱纹。 朱绯本是个清俊的年轻人,此时大病初愈,脸瘦的凹陷像骷髅,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 父母反复端详他,又按了他心脏的位置,感知到了心跳声。 母亲忽然呜呜地哭了,一把揽住了他。母亲揽着他,父亲揽住了母亲。 “爹,娘,孩儿无恙……”朱绯正要安慰他们,却见父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忽道:“绯儿,跟我们来,离开安城,在省府养病一段时日。然后,就走……不要去你的舅家,不要去京城,绕着所有安王势力走,走得越远越好……” “来!”父母扶着他,走到后门,那里已经有一个老仆,两辆马车。马车内铺了厚厚的被褥减震。 他的父母对他说:“绯儿,不要想念我们。你是个忠厚善良的孩子,以往,你劝我们的是对的。以后,你宁可清白做贫人,不可富贵成恶鬼。不要学你的父母。” “做鬼吃人,可鬼亦食鬼。” “害人者,终将自害。” 朱绯迷迷瞪瞪上了马车,忽觉不对劲,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老仆摁住。他病后虚弱的力气还不如只猫。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马车辚辚而远,父母的身影,在寒冷的冬夜里渐渐模糊。 朱绯挣扎得累了,躺在马车的厚褥上,头一点一点垂,忽然,又被惊醒。 他听到马车外乱哄哄的,好像是无数百姓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吃力地掀开窗,抬头一看,惊恐发现,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的方向,正是朱家的方向。 大火烧红了半片天,富贵喧嚣几十年的朱家,被一片烈焰所吞噬。 当从朱家诞生的那头地羊鬼死去时,从它体内飞出了无数虚影——这些是尚未被吞噬殆尽的百姓内脏,它们飞向安城乃至更远的地方,无数挣扎在“怪病”中的人家,将惊喜地发现,“病”不药而愈。 多余的炁被抚平,溢出区,消失了。 与此同时,被火焰吞没的,还有那些滚不进的债。它们与地羊鬼一同消亡。无数人家将从阳世的层面,再次“病愈”。 朱家夫妇手拉手,在地羊鬼死去的那一瞬间,周身之炁散尽,无疾而终,暴毙当场。 江侯父子倒没有暴毙——地羊鬼的反噬不仅是反噬他们,有了安王等其他人的分担,他们只是重伤虚弱。 但他们倒在厅堂中,四面被火包围,无人相救,闯不出去,惊吓万分。 这场火烧得很大,却没有波及到除朱家之外的任何人家。 神奇地仿佛划了界限。 四个修行者守在朱家前。 等火烧灭的时候,守在四面八方,阻止火势蔓延到城中的佛珠,将回归枯松手中。 在溢出区消失的刹那,李秀丽和其他三个修行者接收了大量的炁。 李秀丽和黄鼠狼修为高,需要海量的炁才能再提升,只被人间的喜怒哀乐之炁,冲得打了一个饱嗝。 白鹤、枯松老僧当场就差点冲击炼精化炁中阶。 不过,修为是其次啦!李秀丽和黄鼠狼都拿着一千两银票,十分乐呵。黄鼠狼还跟它的农妇嘀嘀咕咕说悄悄话。 白鹤、枯松没有拿报酬。枯松老僧站在火海前,不停诵念消除罪业的经文。 白鹤也没有修为提升的高兴,只凝视火海,抚着身上鹤氅,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四个修行者没有一个想到去救被困在火海里的江侯父子。 正这时,一列人马急匆匆地跑来,叫道:“侯爷、世子!快,快冲进去救人!” 江侯作为武功出身的侯门,当然不可能孤身前来,只是到亲戚府上商量一些秘事,不好让手下人跟着来,就让他们驻扎城里。 手下人等了一夜,却看到朱家竟然起了大火,他们侯爷还没出来,连忙奔来救人。 江侯、江世子最终还是被他们拖出来了,幸好没有什么烧伤,只是无端地虚弱异常。 修行者们站在火光下的阴影里,侧视他们。 因为现场乱哄哄的,还有很多百姓怕火烧到自家,提着水桶等着,却不愿救朱家的火,只幸灾乐祸地围观。 那列人马没有注意人群中的修行者们。 黄鼠狼看着还活着的,还被运上马车送去救治的江侯父子,啧啧了一声:“可惜了。” 可惜还活着。 李秀丽数着自己的银票,忽然说:“不可惜。活不了多久了。” 她歪了歪头,指着江家远去的马车,上方天空:“你们看,还有一头。” 白鹤、枯松大师都愣了一下,他们修为不如李秀丽高,虽然经验比她丰富,却不一定有她敏锐。忙顺着她的指点看去,果然看到,江家马车上空,如影随形,若隐若现,一个庞大的黑影。比他们刚除的那两头更庞大。 夜空里,那对黄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车,一路随飞而去。 它身体上的炁,连着的方向。白鹤喃喃:“那个方向是……安王的封地?不错,近日皇帝国库空虚,要各地皇子想办法筹银。安王又要筹银,又要填补军用,听说,他还向封地的各豪族和亲戚动了心思……没有了朱家这一笔,又谁来填呢……” 他渐渐明白过来,忽然,英眉弯起,哈哈大笑:“可惜,此鬼,贫道不欲再除!”也除之不尽。 火光摇摇,映红天空。 大火中,似有鬼物结伴而舞。 白鹤道士潇洒地一拱手,说:“‘云真子’道友,保重!贫道去也!” 一卷鹤氅,竟当真化作一只羽毛洁白的的鹤,凌云而飞。 鹤飞而歌。 于是,正陷入怪病痊愈,以火光为喜光的安城百姓,听到歌谣漫漫,盘旋安城。 “鬼食人。 鬼食鬼。 小鬼尽, 大鬼哭。 相食无穷尽, 世上已千年!” 安城小儿听了,追随鹤歌,也拍着手唱了起来。 从此后,安城人人能唱此歌。 据说,有朱衣人冒死归乡,闻此歌,黯然神伤。就此出家于安城郊外。 此时,李秀丽走过洋溢歌声的安城,也学着曲调,一边哼,一边捏着银票,舒展了腰背:“总算能舒舒服服过活一段时间了,先去洗澡买衣服,把道袍换了!”
第069章 大夏的冬天,尤其是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 虽然步入炼精化炁中阶之后,对寒冷炎热的耐受力都提高了。 但低阶修士仍然肉身未曾脱凡,冷照样还是会冷。 李秀丽把自己用棉衣裹成了球,厌恶寒冷,也为了躲避恼羞成怒的江侯麾下追兵,一路向南,一口气过山岭,渡大江,跑到了江南一带。 等她到江南时,最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人间的元宵都过了。 早春仍有寒气,二月末,三月近,江南的山寺,梅花仍盛。 田野间,绒绒的鸭已经抖着羽毛,划步水中。游过垂枝下,轻漾波澜,它低头衔吃一朵落在水里的嫩黄迎春花。 李秀丽折了一支早樱,满枝粉团团,她用力一吹,簌簌如雨落。 绣花鞋儿,碾折了新冒的草尖尖。蝴蝶扇动翅膀,停在她髻尖尖。 她蹦蹦跳跳,心情不错,走过江南乡间的成荫高树,走上石桥,忽然探出头去,临水照影。 春水如镜,映着浓泼浅涂,万种绿。也照着她蓬松头发黑,鹅蛋脸儿白,杏子红裙薄,颈前明珠晃。 一条大鱼,游过春波。 她探出半边身子,用手中的樱花枝去逗它。 连系在髻间的点缀珍珠的发带,都垂了下去,在水面上晃晃荡荡。 点点粉粉落在水里,果然引来了大鱼,绕着花枝转来转去。 少女全心逗鱼的时候,身后一个身影悄然接近她。 李秀丽头也不回,后脚一撩裙子,脚印正中对方胸口。 噗通一声,那人掉下了河去。 她这才回过头,随手丢掉钓鱼的花枝,一跃而下,从桥上直接跳到河边。 对真正被她“钓出来”,惊慌失措,满脸猥琐都冻住的男子说:“你跟了我一路,好容易等到这么个僻静野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不想在河里冻病,就交出你的钱袋来补偿我。否则,你上来我就踹你下去,让你在河里冻上半日。” 那男子尝试着爬上岸几次,果然都被她踢回河中。 少女甚至随手折了柳枝,对准他就是一阵抽打。 她朱衣红裙,发垂珍珠带,颈系明珠,裙压白玉佩,又生得眉目粼粼貌,看起来是个天真柔美,不知世事的小姐。 奈何极为凶残,柳枝如鞭,溅起带着寒意的河水,抽得他又痛又冷,晕眩渐上头,竟然避无所避。 男子终于知道自己踩上了硬茬子,忙不迭告饶:“饶命,饶命!这是小人身上所有钱财……” 取下钱袋抛给少女。 少女腰也不弯,用绣花鞋尖一踢,踢开袋子,滚出几枚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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