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吞榜村口过去,翻两座峰,就能看到的一座孤石峰吗?”雁洄问。 霞婶一拍大腿,很是激动,“对对对!就是那儿,要不说雁家人能耐大呢!那依你看,对于这个钓尸是否有胜算?” “那个溶井啊……”雁洄拉着声调,“有点难。” 霞婶的脸瞬间垮了,隐隐哀伤。 雁洄又说:“不过除了九灵天窗,其他的都可一试,但无法作保。” 霞婶提起神,忙说:“只要你肯一试,钱什么的我们都配合。人死了总得落地,这样魂魄不全下辈子也是猪狗。” 听完溺亡者的身高体重特征。 雁洄忽而向平台边沿走去,俯瞰着某个地方。 霞婶心里奇怪,但也没作声,她跟去看,只看到从山新房墙角的一个黑影闪过。 “阿婶。” “啊?” 雁洄说:“我回去着手准备钓尸,忙起来就没时间,我对从山委实好奇,他如果外出的话,劳你托人告我一声。” “使得。”霞婶晓得轻重,尽管应。 * 自从阿戊闯进溶洞后,他和白鳝的关系近似于共生。 估摸时间,这两天阿戊都不需进溶洞,所以不用特意给白鳝禁食。 雁洄翻开两本笔记,同时找出吞榜天窗的记录:吞榜水洞处于地下河的第四分支,水面呈椭圆状,长百余米,宽度仅有长一半,深约40多米。吞榜水洞为斜井式溶潭,水量丰富,雨季潭水呈喷涌之状。在其排泄远程外有一规模较小的充水溶井,不成势,水流低,因深嵌于山体,氧量缺,深度无估算价值,所以不宜潜入。其内长年散发出水经久滞留的腥气。 两本笔记描述大同。 不过阿巴的本子里多写了些字:小雁洄说洞里好臭。 后面这排小字,不由让雁洄失笑。那是十三年前吧,阿巴还未被诊断出疾病。 翌日中午,雁洄背了鱼箱,从侧门出。 谁知阿戊拦在道上,若无其事地说:“渔具铺也无事,我跟你去。” 天朗气清,他的眼眸淡而朦,透着微微的关切。 雁洄不再多看,只说了句“走吧”。 到吞榜脚程远了,所以提早出门,走了近三小时才到。 经过村口,雁洄还听到劳作的喊号声,猜想吞榜天窗已开始施工。 咔嚓!咔嚓! 庞记者对于今天的成像爱不释手。 云烟随风腾跃,扰得山峰一时一景。 瞬息间山弄又起烟渺,与青山上方的雾霭若即若离织缠。 庞记者觉得今天的峰丛壮阔中藏娇,别生魅力,咔嚓又拍下几张相。 做工的当地乡民说:“庞记者,这有甚好拍的?看起来越美的东西,越是毒。” 庞记者不解,“这景可是就都安独一份,难得的,怎么说毒了?” “你是文化人,看山是景,看水有情,但这道道天堑屏障,却是我们祖辈刨也刨不出的坑。”乡民叹道。 山区耕地资源贫瘠,条件落后,庞记者能理解,“以前生活是艰苦,现在水利开发起来,好日子能指望的。” “是的是的。”乡民点头,复又指愈弥漫的白雾,“适才讲岔了,我的意思是那雾有毒。” 这些生存本能口耳相传,刻印在基因里,庞记者很感兴趣,“怎么讲?” 乡民说:“夏季高温湿热,山里的动物尸,漂亮的毒植这么蒸蒸晒晒,发出的气体能令人晕眩呕吐,甚至失去意识。” 照这么个说法,那腾起来的是山瘴了,有这层面加持,庞记者觉得青山霭霭更多了锋芒的美。 哎呀,真是忍不住地照相。 “不过不进深山就么事,就怕起东……”俞跃喊集合了,乡民小跑过去,没空讲了。 择了山势低缓处,行进。 地面植被还带着湿意,不是露水,是蒸腾生的水汽。 雁洄和阿戊进入到一处谷地,这里没有很高的木植,因雨水不断下切溶蚀,地表有塌陷,塌陷后再生灌丛,突石与陷坑藏得遍是,得十分小心地走。 不知不觉,阳光消失了。 眼前又是一片起伏的松林,雁洄记得穿过去就能看到石峰。 进到林中,原本还感到炎热,这会雁洄已觉皮肤毛孔发凉。 鹃鸟啁啾,松鼠窜跳在树枝间。 “你的伤好了吗?” 阿戊突然出声,雁洄回头看,他背着鱼箱和钓竿,在枯枝乱坠的林子里走得累赘。 “好了。”雁洄等他走过来,分拿一些东西。 过了会,头顶的树叶抖动兀然更剧。 雁洄没在意,以为是松鼠闹的。 阿戊拽停雁洄,微拧着眉说:“雁洄,鸟声息了。” 雁洄抬头四望,不见松鼠,松枝也摆动起来了。 唯独山中生物,静得出奇。 “现在刮什么风?”阿戊忽然问。 蓦地,两人同时说: “东南风!” “是东南风!” 话出,皆是心惊。 阿戊扣紧雁洄手腕,急步带她往高处跑去! 一时间,折枝的噼啪声,踩枝的啪砸声不绝于耳,甚至盖过了风声。 耳边嗡嗡地鸣,雁洄的心却很静。 阿戊在前,已经顾不上用手掰枯枝,树与树中互伸的枝条,他用身体生生穿过去开路,并嘱咐雁洄紧贴他后背。 雁洄看不到前路,只有一副宽厚的肩膀。匆匆回望一眼,危险逼近的紧迫感才猝然而起。 只见一道道翻腾的白瘴,于松林外围快速蔓延,松树一棵棵被淡去,被浓雾淹没,最后连张牙舞爪的树影也被吞没。 视线里如处云巅,恍若下一秒便会失重。 “阿戊!卸鱼箱!” 闻言,阿戊把能扔的扔下,雁洄也同样,拖累轻了,两人身形提快。 白瘴越来越逼近,松树的残影如拔地而起的恶鬼,隐在雾中,窥视着,围拢而上。 阿戊拨开一簇荆棘,声音急促地说:“山瘴来了,我们要到高处去。但可能跑不过它,你想想今天带了什么?” 钓尸用物已经扔了,雁洄随身的背包里还有…… “水、饭团和口罩!” “口罩和水拿出来!”可能是太过紧张,阿戊语气很重。 雁洄将包甩到胸前,边跑便摸出口罩,“拿到了!” “自己戴上。” 戴上口罩后,雁洄问:“你呢?” 阿戊继续开路,寻路线,抽空回:“瘴气对我没用。” 跑出松林的那一刻,雁洄还未来得及喘息,只见天地间雾白一片,所有生息邈邈失踪。 四面八方的白瘴轰然而至,雁洄开始咳嗽了。 瘴气的距离不足一米,避无可避了。 阿戊将剩下的口罩打湿,替雁洄戴上,随后拥她进怀,向另一侧白瘴走去。 “来时我看见这处有一片密林,可能会安全,我现在带你去,你放平呼吸,尽量憋气。” 雁洄在他怀中点头。 阿戊探出手臂摸索,尽可能以最快速度带雁洄离开瘴气包围。 白日有太阳,有树影,有叶隙,夜晚有星斗,有山峰的朝阳背阴,皆可辨向。 当所有参照物失效,那就唯有风。 过山瑶一族逐山而居,一柄瑶刀开辟荒土,一把天火烧出生命无疆,困厄的高山险岭啊,抵挡不住我族民坚定的脚步! 陌生的五感慢慢苏醒。 阿戊伸手穿过眼前,白瘴如水帘般破开。 他想起那时雁洄说的话:风向,水的流向,岩溶溶蚀走向,植物的生长向,都是它们独特的语言。只要你认真听,它们会用生命去跟你交流。 他现在,活生生地领会到了。 阿戊带着雁洄穿越过去,来到一片清晰的树林。他松开雁洄,拍拍她依旧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 雁洄缓缓抬头,眼瞳清亮如稚。 真神奇! 树林而已,但相比身后霭霭白雾,这里真的像另一番平行天地。 惊讶过后,雁洄就是笑,摘掉口罩,笑着笑着又难受地咳嗽,满脸通红。 阿戊也笑了笑,心境豁然开阔。 背包也不知何时掉了,雁洄摊开双手,喘息着说:“我从没想过,竟然被、被一出山瘴给整得丢盔弃甲。” “这起山瘴来得不合时令。”阿戊说。 白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绕过树林,向更远之处弥散开去。 雁洄好奇地看,抬手拨开一枝树叶,树上突然扑簌簌掉下什么,垂到她眼前。 一块赭色破布里吊裹着个,眼眶空洞的风干婴孩尸! “啊!!!”
第22章 雁洄掉头撞到阿戊, 险些摔倒,被他伸手扶好。 阿戊还没开口问,雁洄咬着唇, 手指颤抖地点后面。 阿戊看过去,平平无奇地说:“破布树皮裹尸, 以求风朽,置入筐中, 挂于树上。这是树葬的形式,属于露天葬的一种。” 雁洄不是没见过死尸,但婴孩小小的风干的本体,着实让人不忍心。 “可……怎么会有这么多?” 树林上空白茫一片, 勾挂树中的布条和筐尤为明显, 稀稀落落,隔三两树一个,就像冬季无叶遮掩的鸟巢,荒凉孤伶得很。 阿戊将悬挂的孩尸,重新裹于筐, “这些都是夭折的婴孩, 不能入土, 受风化雨蚀,会得到花婆神的接引, 再次投胎入世。躯壳只是生命的一个句点,不用怕。” “嗯。”阿戊温和的声音安抚着雁洄,她得以平缓。 白瘴前仆后继地袭至树林外围,雁洄开始担心她的鱼, “这瘴气什么时候散啊……” “夏季初起山瘴, 没那么易散, 再等等。”阿戊说着,朝树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是因为瘴气,还是逃跑忘记时间,天色越暗了。 总有一种阴冷的感觉随身,雁洄选择跟上阿戊。 就见几棵高达数丈的红豆杉,直入云霄,杉树下有一石台,石台上摆五个残口的瓷杯。 这儿的红豆杉该有百年树龄,分枝达碗口粗,阿戊不费力气地攀上树,攫取叶中点点红果,放进衣摆扎成的兜里。 他一手托起衣兜,另一臂勾住枝干,身体荡出条利落曲线,跃下地面。 将杉果倾抖进雁洄手心,阿戊说:“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吃点这些填腹。” 红豆杉没有用来树葬,雁洄不用顾虑,往嘴里放了几颗果,抿汁吃。 阿戊提醒:“杉果微毒,隔着时间少量吃。” 雁洄鼓着脸,乖觉地“嗯”,头点得额前发一飘,看起来挺得趣。 阿戊不禁笑了笑,随意找块干燥的草皮坐下,还把身旁位置清理出来。 雁洄也不客气,就坐在他旁边,边吃杉果边念:“还不到每年起瘴的时候,怎么突然就生瘴气了呢?” “时令年年不同,这几天高温无雨,风来得快,也是有的。”阿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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