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很费力气,雁洄迷糊了会,发现身体暖多了,睁眼看到自己身上盖了件男式衣服。因为要潜水,所以一人各带了套备用衣裳,现在她浑身湿漉漉的,等会阿戊拿什么换? 雁洄侧眼从草叶中看到躺着的阿戊,和他裸着的上身。不由笑了笑,伸手过去逗他,谁想他很警觉,还没碰到便被他捉住了。 阿戊偏脸看过来,眸色很淡,“怎么?” “没。”雁洄轻摇头。 之后两人又躺了一会,不过彼此互握的手一直未松开。 雁洄换过干衣服,大概形容潜抵石林的路线,让阿戊下去熟悉熟悉,因为白骨在那成堆,自然有特定的理由。 阿戊入水花了多一倍的时间,才看到雁洄指的石林,返回时即使提速,也超过了八分钟。 阿戊潜过两次,不肯停,要继续摸练,雁洄看天色不好,说:“回去怕晚了,明天再来。” 阿戊被说动,上岸收拾物品。 回程到停车的地方,雁洄没忘记阿戊那句笑言,“我教你骑摩托车。” 阿戊很认真,雁洄演示一遍步骤,提点几个注意事项,他上手试,驾驶得有模有样,然后下巴一扬,让她坐后座。 雁洄按住阿戊肩膀上车,他转脸问:“坐好了吗?” “嗯。” 车缓慢启动,再加速,这时的天已有暮色。路上少人,整个世界就剩风声烈烈。 雁洄从拽住阿戊的衣角,变成伸手圈住他的腰身,松松地抱住,脸靠在他宽厚的背,有种停泊了的安息感。 “阿戊,你又不需要呼吸,练潜速做什么?” 雁洄一出声,阿戊就捏了刹,车速缓下,听得清晰。 他说:“我们不同,你需要氧气,我不能拖你的脚步。” 雁洄也听得清晰,双手抱紧,将自己停靠。 一路开回渔具铺,阿戊在前门停车,雁洄在身后探出脑袋,“青苗,你怎么来了?” 青苗笑笑,没说话。 摩托车车灯的光亮里,雁洄看出青苗脸上的勉强,她声微凉,“就你自己吗?”
第42章 雁洄下车开门, 牵青苗的手进渔具铺,阿戊则将摩托车开进侧门后院。 搬凳子,倒热水, 雁洄把杯子放青苗手里,“你等了多久, 手冰凉。” “没多会。”青苗喝了热水,身子暖了, 脸色还是差。 雁洄拉凳子坐下,看着她说:“那找我有事吗?” 青苗用笑来回应雁洄询问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低了眼皮。 雁洄没逼她, 转了话题:“孩子还好吗?” 青苗垂放的手下意识抚上腹部, 细声喊:“雁洄。” “嗯?” “期待新生命的降临,应该是喜悦的。” “是喜悦的,没错啊。” 青苗忽抬眼,直直看着雁洄,“可是我现在感受不到那种期待和展望的心情了。” “怎么了?”雁洄轻声问。 青苗偏脸, 抬手抹了两下眼睛, 又转脸过来对雁洄笑, “也没什么,你知道的, 孕妇总是多愁善感。” “生了孩子就好了。” 青苗柔柔一笑,“你怎么和我阿乜讲的一样。” 雁洄说:“有科学依据的,母体怀孕时雌激素高,心情和身体都受影响。” “是吗?” …… 之后也是东扯西扯地聊天, 没什么重点, 等青苗心情好点, 雁洄说她该回家了,孕妇撞夜路不好。 青苗才看到外面星星都高了,忙起身,“我得回去了,我家婆又该说我了。” “我送你。” 仍是离几米外停步,等青苗进了家,雁洄才往回走。 走回去关上榆木门,阿戊从院子踏进渔具铺,问雁洄,“人走了吗?” “嗯。” “是什么目的?” “青苗吗?”雁洄解释说,“她那样单纯,能是什么目的。” 阿戊想了想,提醒:“她和农风丁才是一家人。” 雁洄背靠木门,低声地,在对自己说,“她是被利用的。……我没立场怀疑青苗。” “吃饭吧,雁洄。” 阿戊给了台阶下,雁洄听话去吃饭。 洗完澡后,雁洄一直窝屋里画图。 阿公和阿巴都对鬼喊谷存在着默契,藏口不言,也没留下确切的资料。她将今天探潭底的成像记忆,手绘出来。 雁洄在巫境待的那段时间,身临其境地丈量过鬼喊谷,她现在就处于一个上帝视角:树木分布,吊楼位置,泉井下可能的伏流,一一对比,判定,画图补充。 特意圈出石林,树根,岩洞半侧山体这三处,雁洄勾出对应的旧瑶寨设置,潭底神秘的黑暗更具象了。简图潦草,她以为时间没过去多久,肩膀和脖子酸痛难抵,做伸展运动时看到书桌对面的阿戊。 “你在这多久了?”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夜鸟啁啾的叫声,回应了雁洄的问话。 在阿戊含趣的眼神里,雁洄啊了声,“凌晨了都。” 书桌明天还要用,雁洄没收,拖着脚步上床躺下,头半悬在床沿外,手臂倒吊,拉伸僵硬的肩颈。 阿戊常见她这样做,见怪不怪了,坐到书桌前看起简图。 “圈出的三处位置有什么特别?” “我潜水时看到榕树根,位置应该离泉井不远。岩洞那边山体开裂,应是由内及外的过程,至于延伸到多深,还未可知。还有石林里成堆的白骨,也因着某种吸引。” “你在推地下暗流的位置?”对于雁洄的思路,阿戊能逐渐跟上。 “是也不是。在深水区,要找被来亮抛丢的尸体,最大的可能是紊流水的产生点。” 说到来亮,雁洄吊着的脑袋往旁一侧,问:“如果尸骨真在那,那来亮是怎么抛尸的?他每天都要来往平浪村,以我们之前攀山越岭的经验,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将尸拖到鬼喊谷。” 她倒得脸充血红透,却还没事人样,阿戊说:“先找出尸体吧。” “也是。”雁洄赞同,利落地翻身,头却抬得不够同步,脖子抻到了,唉哟唉哟痛呼。 “怎么了?”阿戊推开椅子,几步上前,手接住雁洄暂时动不了的脑袋。 “嘶~疼疼疼!扯到筋了。”雁洄按住脖子,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回床上。 阿戊撑起雁洄的背,送了一把力,她平躺枕在枕头上,缓缓地移动脖颈。 好多会,脖颈才能如常活动,雁洄侧身安分躺好,面对着蹲在床边的阿戊。 “你听到了吗?好安静。” 夜鸟叫过又息了。 鬼喊谷有段时间没再发出凄怆的怪声。 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睡吧,别多想。”阿戊一如往常地说。 雁洄轻点头,阖上眼入睡,只是眉间不见轻松。 阿戊看了会她的睡颜,然后关灯走出去。 狸花猫最近懒惰,总蜷在门角,生食也不捕了。阿戊和它坐一处,右手放低去顺它的毛发。 狸花猫顶起脑袋去蹭那掌心,但令它舒坦的抚摸很快离开。 阿戊遥望鬼喊谷方向,夜深露重,目光也倦了。 总有些不安,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 天不亮时雁洄就起了,端个早饭坐渔具铺门口吃,吃到地苏河喧哗,吃到太阳高高挂,才拿个空碗回去。 雁洄洗了碗,阿戊也已在摩托车车尾绑好潜水用品。 “农伯和农植龙出门了,不知道是有公事,还是去趁我放的那把火。” “火?” “嗯,一把让刘怀德和魏巩义后院牵连的火。” 阿戊长腿一跨,坐上车,漫不经心地说:“也好,省得他们来阻碍我们。” 雁洄打开侧门,阿戊随即驾车驶出去,关好门后,他半转身伸手臂扶了雁洄。 待坐好,雁洄双手扣过阿戊的腰,正好能摸到他被捅两刀的位置,她声音泛冷,“他们要得到惩罚。” 阿戊在她手背拍了拍,略有些安抚情绪的意思。 雁洄额头点在他后背,无声地回应。 之后两人出发。 一边查黎俪的骨髓来源,一边发动房管局的关系,最先到林为宁手里的是雁洄想要的资料。其后是晚上接到瑞士朋友的跨国电话,寥寥几分钟,他听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林为宁这人看起来不学无术,但也浸淫家族生意多年,他清楚一个乡科级正职的资金链,不可能投资得起全县最好的酒店,还有那个姓魏的医生,私房钱居然能买豪宅送姘头。 其中咂摸透了,也能捉到雁洄的意图,林为宁做事不拖沓,反手就借电脑发送电子邮件,将房管局和国宾酒店的资料举报到省级反腐部门,也用了关系施压。 调查下来得很快,闻风而动的公社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满室的浓烟,压着人的呼吸,藏了面皮。 魏巩义最是沉不住气,但看农风丁和农植龙罕见地一同在场,他也觑出这起举报的严重性。于是耐住心慌,等乡长指中那根烟灭。 乡长用力地在桌面捻烟头,半截烟蒂被他摁扁,喝了半杯茶水,嗓子仍哑得冒火,“我的关系伸不到省级。” 魏巩义急了,可也只敢嘴里小声嘟囔。 农伯撩眼皮看过去,在乡长那张雷厉风行的脸上,看到从未有的老态。 “那接下来怎么做?”农伯请示道。 乡长又点了支烟,抽得又猛又急,频频咳嗽。 “农风丁,你和农植龙去国宾酒店找顾先生,请他帮个忙。我明天空了再亲自去一趟。” 农伯瞥了眼桌面十几个烫黑的点,烟灰缸就离半拃近,干净又透明。猜测乡长此时心中焦躁无比,却还在想着忙调令。 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那我们先走了。”农伯带着农植龙退出办公室,关门时看到魏巩义低声说着什么。 刚下台阶,办公室传出砸声,听着像烟灰缸落地。 农植龙很快喊了车,父子俩向着县城去。 在车里怕泄露风声,两人没谈要紧事。到了国宾酒店,进到露台的包厢等,农伯才嘿嘿笑出声。 农植龙初次在背后做这种事,很紧张,突兀的笑声冷不丁吓了他一跳,“阿巴……” 农伯捏揉着膝盖,慢条斯理地说:“真不该小看雁洄,她太聪明了。” 农植龙认同,“举报比我们设想得快。” “不止于此,或许她早知道我们给了她什么,也清楚我们想要什么。” “那我们的处境……”农植龙担忧道。 农伯倒是别的看法,语调畅快,“别担心,目前我们和她,是同一战线。” “嗯。” “不过雁沅雁崇几十年都没做到的事,她已经触到关键了,我们也得谨防被她算计。”农伯提点道。 农植龙低头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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