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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秋像失了魂一样，栽倒在榻上流泪。 李灵溪心内郁结不比燕辞秋少，她离了后殿去前殿，没见着江玦。 还能动的云水弟子纷纷起身见礼：“寻少主。” 舒照指路道：“大师兄在东配殿。” 李灵溪道了声谢，径直往东配殿走，路过窗子时听见殿内苏无涯在说话。 “自长生门覆灭时起，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从前，封魔阵由玉苍山的四大灵源镇着，又有长生掌门率领的弟子维护，千年来平安无事。长生门一朝陨落，我云水与少阳轮流修补封魔阵，可仙修之灵力到底不足与四大灵源相比，加之群魔意欲撕裂魔宫，封魔阵不如昔日稳固了。” 李灵溪推门而入道：“既然在商议封魔阵的事，怎么说也该叫上我罢。” 主位坐着程飞雪、苏无涯、半枫荷和桑柔，其余各少主坐于下首。 李灵溪不请自来，程飞雪说：“寻少主，请入座。” 桑柔皱了皱眉，最终不予反对。 李灵溪没去坐程飞雪为她准备的位置，而是抱了个蒲团坐在江玦身边。江玦给她递杯茶，顺道把所议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冥界分为鬼域和魔域，前者为地魂所居，后者为关押众魔的禁地。 万年前，娲皇将群魔封锁于罗酆山六天宫。千年前，六天魔王破开宫门，率领妖魔鬼怪闯到人间大开杀戒，人间灾疫丛生，尸横遍野。神石最后一次现世就是在镇压魔王时，由长生门的创派人希吾顺应天命号召，借其弥缝神力补上了六天魔王宫的缺口，并留下一个封魔阵。 岁月变迁，历任长生掌门肩负着巩固封魔阵的职责。 长生门被灭派的第十年，苏无涯探到南方有魔云出现，带江玦和繆妙去长生门故地巡查，补好封魔结界。 此后多年风平浪静，直到上个月，魔云又重现了。 苏无涯说：“魔宫裂缝以极快的速度扩大，魔气不断外溢。若不及时阻止，天下魔修吸足了魔气，便会成六天魔王在人间的爪牙，为魔王降世开辟道路。” 面对冥界魔王，烟罗圣主要么跪地为仆，要么献魂为祭。 李灵溪握了握拳，决心要走第三条路。 半枫荷督促道：“寻少主，你既是长生门后人，又是烟罗圣主，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李灵溪问：“做出什么抉择诸位觉得我自毁魔核，交出烟罗符，对修界和苍生会更好么。烟罗符在我手上，怎么说也比在别人手上好些。” 繆妙小声道：“执烟罗符很危险。” 桑柔肃然正色道：“既然是危险的魔器，销毁了便是。” 程飞雪不以为然道：“在魔王真正降世前，烟罗符还能掌控魔修，销毁了可就不能了。程某认为，哪怕要销毁，也得重建封魔阵之后再议。” 李灵溪还没答应要交，他们就把后事安排好了。 坦白讲，李灵溪觉得魔修是杀不完的。人的怨气不灭，魔修便会集怨化魔，为自己所用。世间不平事有千千千万，人的怨气怎能完全消灭 既然魔修总会存在，只有多少的区别而已，那烟罗符就像李家军的兵符，有总比没有好。李灵溪会销毁烟罗符，在她死之前，但不是现在。 苏无涯问：“寻少主，你怎么想！” 李灵溪搪塞道：“依程掌门所说，重建封魔阵之后再议。” 桑柔显然不认可，蹙眉道：“过程中有什么闪失，云水门负责吗！” 程飞雪瞥了眼苏无涯，两人都没说话。 江玦说：“我负责，就不必央师门担待了。” 半枫荷声线温和，话语却不客气：“江公子怎么负责，再剖一次结香妖丹！” 话一出，云水和少阳都阴了脸。 桑柔说：“大可不必。我少阳给出去的东西，就是给得起。” 半枫荷要笑不笑道：“是，给的吗！” 萧凡扬起唇角，不甚和善地笑：“不然呢！” 李灵溪倏地起身，面色不愉道：“该我还的我会还，不是江玦欠的谁也别向他讨。从前是，以后也是。” 话罢离席，江玦也跟着起身：“师父，掌门，弟子先行告退。”
第120章 山中无事 李灵溪头也不回，走到竹林木屋才停下。 江玦掩上门问：“怎么生气了！” 李灵溪坐在床上，一副气得要跟人拼命的样子，把江玦逗乐了。 江玦笑说：“寻少主盗结香妖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 李灵溪瞪他：“我盗结香妖丹是为了谁！” 江玦需要结香妖丹救命，又是因为什么。这笔糊涂账继续算下去，可以追讨到燕扶正。可燕扶正一死了之，他们要讨债也没地去说理。 江玦握着李灵溪的肩，耐心道：“清一大师说，再养个半年，我的心脉就能修复好。到时候，我把结香妖丹取出来还给少阳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灵溪，你别把他们说的话往心里去，结香失窃受益在我，我当与你一同承担。” 李灵溪问：“会疼吗！” 江玦没有犹豫，“不会。清一大师用神农医术帮我，不会像剖内丹和忘尘符那样疼。” 李灵溪迟疑片刻，“剖内丹和忘尘符，疼吗！” 江玦很想违心说不疼，可他也知道李灵溪不会信，只好笑骂：“裴允的手艺真差劲，取忘尘符比剖内丹还要疼。” 李灵溪伸手扣住江玦的后脑勺，摁在自己怀里。 “要是少阳门来讨债，我什么都可以给他们，什么都可以做。只是，你绝对不能随意剖出结香妖丹，除非清一大师准备好了。” 江玦面上闪过一丝痛意，淡然“嗯”了一声。 静待片刻，李灵溪让江玦起来，拆开他手臂上的包扎，给烧伤的部位换药。换完药了，李灵溪又盘膝坐在床上发愣。 江玦问：“怎么了！” 李灵溪双目放空，似在神游：“你说神器出世需要机缘，这机缘是什么我记得天书阁藏有一本名为《神宝鉴》的书，记载了四大神器的来路，却没有写出他们的下落。” 江玦说：“过去三年，师父手不释卷，日夜研读古籍，却也没找出线索。” 李灵溪有些失落，“他们说我过目不忘，是真的就好了。” 江玦摇头，“时隔多年，嫣嫣还能记得收天雷盏的阵法，已是世间少有的好记性。” “总归要南下查探封魔阵，”李灵溪松了被江玦牵着的手说，“不如边走边打听，说不定长生门地界……现在是列山宗地界了，有《神宝鉴》的残卷。” “还有白灵，”江玦把她的手又捉了回来，“雪君与白灵同源，我们带着雪君南下，兴许能寻到线索。” 裴允说白灵不在凤箫门里，搜遍韶都山也没找到。是以，江玦正在构思改良索引符，预备用雪君的同源灵气去寻找白灵。 李灵溪神情总算舒展了些，闷声道：“江玦，你陪我回家。” 江玦说：“好，我陪你回家。” 话罢，他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锦囊，“打开看看。” 李灵溪接过来打开，看见一朵完整的白雪兰。 江玦说：“这是今冬开的第二朵雪兰，缺一瓣的花你不要，整朵的我还你。” “还……”李灵溪念着这个字，“我要的不是这个。” 江玦微笑，“我自然知道。阿嫣不过随口一说。但我既应允了，就该践诺。” 李灵溪顽劣浅笑，“江公子不如再想想，你给碧檀仙子造就的误会，怎么还！” 江玦无奈地听她颠倒黑白，没接话。 — 山中无事，江玦安抚完李灵溪就去给清一帮忙，顺道请他帮忙净化雪君残余的魔气。清一悄然期待着什么，却再没听见他唤一声“阿翁”。 江玦发完最后一包治烧伤的药，被苏无涯叫走了。 雨后山风清新，观景台下山崖万丈，有瀑布飞流，激起白水晶般的小圆珠。 苏无涯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打坐，听见江玦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玦行礼道：“师父唤我。” 苏无涯沉声问：“你打算何时带寻嫣去神农岛净魔！” 江玦心中猛地一坠，“适才掌门答应，等封魔阵成之后再行商议。” 苏无涯凝眉道：“那是在外人面前，我不好驳他的面子，也不好将你和寻嫣架在火上烤。实则，你自己清楚，魔气外溢越来越严重，寻嫣极有可能魔核暴动，控制不住自己滥杀无辜。” 江玦说：“当今的列山宗没有可以主阵之人，若阵法灵力不够强悍，以灵溪的修为，魔气反噬将比当年陈玄之更甚百倍。” 苏无涯气而拂袖，“滕兰难道不比当年给陈玄之主阵的徐灯心更强百倍！” 江玦微躬身，“师父，姒长老昏迷之事，未必只有燕扶正一人参与其中。在查清楚事实之前，徒儿不敢让灵溪涉险。” “滕兰的医术或许不如清一大师，但其品性向来是信得过的。倒是寻嫣修魔多年，心性有染，她当真还愿意封魔么。” “那是长生门守护千年的阵法，寻嫣没有忘记。” 苏无涯还是冷哼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寻嫣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他人之下。她想重铸玉苍封魔阵，一是为了长生门，二是为了坐稳烟罗圣主之位。仙道她想要，魔道她也不肯放手，就怕最后反噬的不是净魔法阵，而是万千魔修。” 江玦顿了片刻才说：“心高气傲本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傲气就不是寻嫣了。” 苏无涯横眉怒目，喝道：“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即便她能控制魔修，那她自己呢她就是一把暴戾的魔剑！” 话罢将羽扇砸了过来。苏无涯平日虽不苟言笑，言行却还是端着礼仪的，这一下把江玦砸得有点懵。 “师父息怒，”江玦跪地叩首道，“若灵溪是那把魔剑，徒儿便愿做剑鞘，死而后已。” 江玦道歉归道歉，请罪归请罪，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苏无涯深吸一口气，凝声道：“滚。” — 药王殿内都是伤病残将，昔日声量最高的凤箫弟子如今沉默无比，就连换药时的痛呼也有意压抑。 李灵溪从人群中把叶语棠找出来，塞给她一片雪兰花。周围的凤箫弟子眼巴巴地看着，羡慕之情隐藏不住。 叶语棠说：“寻少主，我内伤不重，这雪兰还是给别人用罢。” 李灵溪点了点她的印堂说：“魔气入体，淤积甚重，结丹期不仔细些，小心前功尽弃。” 叶语棠眼睛倏地一亮，“结，结丹！” 李灵溪颔首，“你去后殿休息罢，裴允在那里。” 叶语棠爬了起来，手中紧紧捏着一片雪兰，奔向后殿的步子分外轻快。 这时有个凤箫弟子嘴碎道：“这样的人也能结丹，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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