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妙把一双漂亮杏眼哭成通红兔子眼,哽咽道:“我以为师兄带烟烟离开只是缓兵之计,没曾想师兄一走这么久,连师父的面也不见。” 江玦想给师妹擦眼泪,但实在抬不起手,只能说:“是我执意要与烟烟在一起,这一个月来,我都在找清一大师,只想先为烟烟解了魔毒,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繆妙摇着头,“魔毒去列山宗也解得,可你不愿意,你不愿意让她受苦!” 去了列山宗可不就只是解魔毒而已,沈烟烟绝对要被送进净魔法阵,痛个撕心裂肺,直到把魔核生剖出来。 “是,我不愿意,我害怕。” 害怕沈烟烟仓促净魔,令魔气反噬,像陈玄之一样丢了性命。 这算一个好理由,可繆妙听着“害怕”二字从江玦口中说出,不得不心底发凉,越来越多可怕的猜想浮上脑海。 “一定是沈烟烟自己不肯去,对不对也许我们都错了,她并不是被路平原带回魔宗的……” 江玦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转而道:“师父命你破译古籍残卷,是为了防止深境崩塌,妖王之力泄露。不论烟罗魔宗有何阴谋,也不论是谁要劫取金乌,只要我阻止它发生就好。” 繆妙又摇头,反驳的话却梗在胸口说不出来。 僵持半晌,她沉默着起身,深深地看了师兄一眼。随后决绝转头,像失了魂的傀儡般向外走,渐渐消失在鹅毛大雪中。 江玦半坐在地,五脏六腑似被撕裂,直痛到他骨头缝里。 他们试图用这种痛苦惩罚他,让他知错认罪,可他总是忍不住想,沈烟烟魔毒发作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疼。 有时疼晕过去,他梦见竹院化为泡影,不论他怎么修补,画面都破碎不堪。醒来时,身边没有熟悉的温软和香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是一见倾心,还是一厢情愿。 江玦蜷缩在地上,抱紧带长生印刺绣的中衣,不断抚摸针脚,神志混乱起来。 也许是梦罢,也许是仙妃镇新来的绣娘缝的…… 不,不是,是沈烟烟缝的。 江玦喉头一甜,有鲜血冒出,染红他苍白的唇。他抿紧唇线,把白中衣推远了些。 琼华佩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痛苦,银光微微亮了一瞬。 李灵溪握紧那玉,强行把过快的心跳放缓。然而体内突然有一股魔气上窜,她运气拔剑,用惊蛰把附近的石块横扫崩塌。 石柱拦腰而断,另一股陌生的魔气飘起,李灵溪沉声道:“出来。” 那魔气的主人从石柱后旋出,抚胸跪地道:“属下忱是,参见圣女。” 李灵溪命令:“抬头。” 忱是抬起头,明亮眸子像极了戈壁滩上的野狼。她约莫二十岁,眉骨与鼻梁都挺拔如山峰,肩膀宽阔,整个人散发出年轻而富力的神采。 李灵溪说:“在益州,是你接了我的魔讯。” 忱是微颔首,“正是属下。” 李灵溪垂眸睨视,“我曾在试炼场遇过你么。” 忱是说:“属下在试炼场与圣女交手三次,三次均惨败而归。属下愿一生一世追随圣女,望圣女应准。” 烟罗山奉行胜者为王,从来都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打服,再有圣主与信徒的关系。至于信徒忠诚与否,取决于他追随的人能不能一直赢。 李灵溪与路平原打了许多年,初始胜负三七分,后来五五分,再后来倒转为七三分。直到今年,久不尝败绩的李灵溪输了。 惯会见风使舵的魔修立即倒戈,李灵溪手底下人越来越少,只剩一些还在观望的骑墙派。 忱是在这个时候来表忠心,倒是有点意思。 李灵溪问:“你可曾与路平原交过手!” 忱是说:“有过,也输了。” “那怎么只服了我,却没去跟随他。” “没有为什么,看他不顺眼而已。” 若在别的地方,李灵溪可能怀疑忱是是对手派来的奸细。但这里是烟罗魔宗,看不顺眼确实能成为你死我活的理由。 “巧了,”李灵溪笑道,“本圣女也看他不顺眼。你若愿意跟着我,那就跟罢。明年烟罗试炼,自有我为你开山架桥,至于能走多远,看你自己的本事。” 效忠一人并非全无好处。忱是的目标是下一任烟罗圣女,她选了李灵溪,就是在赌李灵溪会赢。 得了许诺,忱是右手抚心口,坚定道:“愿为圣女马首是瞻。” — 翌日,舒照上山给江玦送饭。江玦昏倒在地,身上散着高热,伤口发毒流脓。 腊月在即,云水门一年一度的寻香会也将要开办。程飞雪越过苏无涯,用掌门令把江玦接回兰苑,强词夺理道:“云水门的门面不在,说出去惹人笑话。” 这话意思是禁足令也同时解了,为的是寻香会时江玦能履行云水首徒职责。 然而江玦烧退后,依然没有迈出兰苑一步。他手不释卷,每日从早到晚钻进书堆里解字,舒照为此成了集文馆和兰苑之间的运夫。 最后,程飞雪大手一挥,让江玦直接住去集文馆,省得舒照劳累。 凤箫弟子再次进云水城时,江玦已经在集文馆待了两日,外伤好多了,至少能走动。 清晨,舒照又送饭来。 江玦说:“阿照,你会吹笛子,可否为我吹一曲。” 舒照放下食盒,顺从道:“大师兄想听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了。” 江玦提笔默下谱子,递给舒照。舒照一看,是个从来没听过的曲,篇首写了“沄水谣”三个字。 看来这是大师兄自己作的曲,细读下去,通篇和谐婉转,与天桑沄水最适配不过了。舒照正要夸上一句,只见谱子末尾署上了“沈烟烟作”四个字。 原来竟是魔女作的曲 舒照顿觉曲谱丑陋,但并不表现出来。他取出自己的竹笛,照着谱子吹奏,权当哄大师兄开心。 集文馆外,裴允提了个虎首香炉,身后跟着叶语棠。两人听见馆内飘出的清悠笛声,不禁舒展眉眼,加快脚步走去。 “好曲子,”裴允笑道,“是谁作的我怎么从未听过。” 江玦一开口就让几人沉默:“沈烟烟。” 裴允早知江玦用情深,无所谓似的笑着,把香炉搁在书案上说:“师尊让我把药香给你,对内外伤疗愈都有效果。” 江玦示意舒照倒茶,“替我多谢姒容前辈。” 裴允把叶语棠引见过来,“语棠近日在读《海内经》,凤箫门只藏有上三部,缺了下三部。不知阿玦能否帮我一忙,让她在集文馆读几日书。” 江玦怕吵闹,最好是没人同处,但开口的人是裴允,他不会拒绝。 “《海内经》在三楼东面,”江玦对舒照说,“阿照,你带叶姑娘去找。” 舒照收起笛子道:“是。” 叶语棠谢过江玦,随舒照走了。 他们一走,裴允的笑容垮下来,忧心忡忡问:“听说你连日高热不退,怎么回事,清一大师不是在山上吗!” 江玦说:“在又如何,心病难医。” 裴允垂下眼睫,不做声地喝了口茶。 江玦望着舒照和叶语棠离去的方向,提醒道:“阿允,别让叶姑娘成为阿妙。” 裴允说:“我知道。” 少倾,江玦迟疑问:“韶都地界可有沈烟烟的消息!” 裴允答得很快:“没有,别的地方也没有。桃山庄逮到一个魔修,他说莫非座下只有路平原一个徒弟,沈烟烟这名字他没听过。” 江玦握紧手中茶杯,“她的身份是假的。” 裴允叹气,“不过,她也提醒了我们,要注意深境守卫。近日赤翎府调派了更多弟子进洛,师尊也常在深境看护结界,过段日子,我要提前轮值了。” 江玦心烦意乱,没有接话。裴允看向他身后的博古架,白玉笛正静静卧在最显眼的地方,仍是裴允刚送出去那般纯净。它的主人却时明时昧,不知所踪。 室内静谧许久,江玦忽然转身去取白玉笛,捏在手上半晌,尝试着凑上唇边吹奏。 他从未学过吹笛,但自幼见过许多回。第一次上手试吹,竟然就能流畅地把沄水谣顺下来。 是日寻香会前夕,赴会的客人们走在天桑山道上,听见一段清澈优美的笛音,不由心旷神怡,盛赞道:“此曲有悦神之韵。” 萧凡站在玉阶前,驻足聆听了一会儿,笑着对那人说:“悦神我怎么听着,曲中尽是相思意啊。此间相思最折寿,吹笛的人这时正煎心熬肺,痛着呢。”
第59章 天书神迹 寻香会这日,江玦如往年一样,领师弟师妹在天墟宫前礼神。随后御剑上高峰,摘下今年最早开放的一朵雪兰。 程飞雪道:“玦儿伤重,今年就让妙儿去摘雪兰罢。” 苏无涯冷着脸说:“让他去,若伤重就能推责,首徒位不如退之让贤。” 众人仰望高峭雪峰,目送大弟子足踏横云裂,消失在娟娟细雪中。足足一个半时辰后,江玦才找到一朵雪兰,摘下来带回天墟宫。 雪停了,云水城上空薄云温柔。金光闪耀的仙剑载着如玉公子,自云巅降落。天格外寒冷,江玦却浑身被汗湿透。他把雪兰跪呈给掌门,礼仪周全,身姿仍然挺拔如松。 众人见他转过身去,背上白衣血红一片。 伤口裂开了。 程飞雪命舒照送江玦回集文馆,二人走后,寻香会照常进行。 又过半个时辰,叶语棠在檀木案前拨弄香灰,隐约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侧脸一瞧,是云水门那位疏朗英俊的江公子,兀地脸一红。 江玦脸色苍白,温声问:“我听裴允说,叶姑娘善丹青,可是真的!” 提起裴允,叶语棠的脸蛋登时滚热发烫,回道:“说不上擅长,只是会画些花鸟。” “我有一幅画,想请叶姑娘帮作。” “愿为公子效劳。” 江玦谢过叶语棠,又说:“今日寻香会,叶姑娘何不去瞧个热闹。” 叶语棠明白他是想一个人待着,知趣道:“我去一趟。” 话罢便提裙穿靴,走出集文馆。 馆外一条蜿蜒小道,两旁种满雪松和杉树。走出树林能看见避雪长廊,此时那里聚了几个玄红袍少年,正是燕遥、白吉他们。 叶语棠犹豫再三,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果然,她一踏上长廊,少年们就挤眉弄眼地笑起来。 “这不是公学新来的叶仙子吗!” “什么仙子,不过是一个被千人骑过的娼妓。大师兄失心疯了,这样的女人也让季先生收留。” “她叫什么来着!” “叶语棠。” “对,叶语棠,好一个残花败柳的名字,听着就下贱。” “哈哈哈——” 叶语棠脸气得通红,但知自己打不过他们,只能狠剜领头的燕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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