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玦想起那年,江渎祠外,沈烟烟对他说过的话。 原来她魔核暴走,不但因为对李挽君的同情,还因为,她仅存于世的血亲死了。 江玦心痛不已,但还是回拢理智道:“莫非是主谋,却不能证明凤箫门里没有同谋。你费心费力学结界术是为了破解韶都护境界,告诉我他是谁,我可以帮你。” 他如此恳切,不计后果。李灵溪心上涨满酸水,距离溃堤只有一步之遥。她想全盘托出,可是她又知道多说无益。 对于当年真相,她是唯一的人证,没有物证。魔修行事何须有理有据牵涉江玦就不一样了,倘若无法服众,那江玦就又是昏聩无道,被魔女迷惑的罪人了。 “帮我”李灵溪蓦地拔高音量,“怎么帮我你说话的分量不比以前了,都是拜我所赐。你也没办法横剑裂云了,也是拜我所赐。我告诉你,我要成为修界之主,在高处俯视蝼蚁。” 她冷笑一声,接着道:“仙门之首不过是一副花架子而已。怎么样,你还要帮我么,你怎么面对裴允和燕辞秋,你想过……” 说裴允,裴允到。木门敲响两声,打断李灵溪的嚣张话语。 裴允先唤一声“阿玦”,随后繆妙的声音响起:“师兄,我把饭菜端来了。” 李灵溪迅速下床理好衣裳,若无其事地坐在远远的长榻上。 江玦说:“进来。” 裴允端托盘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满面愁容的繆妙。 “嫣姐姐也在。” 李灵溪喝着冷茶,“嗯”了声。 繆妙疑道:“师兄,床铺怎么弄得这么乱!” 江玦不露声色道:“起身的时候犯痛症,弄乱了。” 繆妙立即慌了神,关切问:“很痛吗!” 江玦说:“不碍事。” 裴允把食案挪去床上,摆了满案的好菜。 江玦对李灵溪说:“阿嫣,明日阿允和师妹就要走了,端饭送菜这些事需要你来做。” 李灵溪瞪他一眼,显然在说:你疯了罢 繆妙急道:“师兄,我不走。” 江玦微笑着揉她头顶,“我如今没法接灵讯,也不一定能收到玄鸟衔书,只有阿妙养的青盐能给我递送消息。” 青盐与素衣是一对孪生姊妹,只要江玦愿意,青盐随时能找到素衣的位置。说来云水门雪鸮和凤箫门玄鸟有所不同,前者有实体且认主,没有灵力也能驱使。后者没有实体,实质只是玄鸟灵讯符的化身 繆妙纠结一会儿,眸光瞥向阿嫣,似在询问她能否代为照顾师兄。阿嫣回以“不能”的眼神,但不知怎的,繆妙理解成了“能”。 于是繆妙下定决心道:“那我随裴师兄去少阳门议事,有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师兄。” 江玦颔首同意,繆妙又道:“师兄快吃饭罢。” 看着江玦把面吃完,裴允寻了个由头支开繆妙。李灵溪企图跟繆妙一起走,却被江玦又一声痛吟止住脚步。 她回首怒瞪江玦,从他隐约湿润的星眸里看出携藏的笑意。 裴允说:“阿嫣姑娘请留步,我有事要问。” 这些事本该避着江玦聊,没曾想棋差一着。李灵溪坐回榻上,捏碎手中拈的棋子。 裴允道:“阿嫣姑娘以为,广陵案背后的凤箫尊者是谁!” 李灵溪说:“裴少主何必明知故问。既然你不信,我们不如说说姒容的事。姒容心脉稳固,却这么多年都醒不过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滕药师说师尊灵力微弱,三魂离体,因此醒不过来。” “你可曾命其他医修查探过神农结界!” “我……” 李灵溪指出关键处,裴允握紧拳头,反问:“你既入魔宗,背弃长生道义,又为何对我师尊如此关心!” 李灵溪说:“无他,不希望长生诀彻底失传而已。姒容虽然只学了一半,好歹也是世上仅存的一半。” 江玦说:“阿允,不如等回韶都查过神农结界,再议。” 裴允难得急躁:“江玦你被她骗得还不够惨吗!” 李灵溪说:“德音符、烈焰掌,哪样不是你们自己人查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可以多说一句,陈萍尸体上附有路平原的魔气,你们韶都的那内奸恐怕和江武一样,早就是路平原一条船上的人了。” 裴允修剪齐整的指甲陷进掌心,他执起无名离去,留下一句“先查后议”。 室内静寂下来,江玦朝李灵溪看了一眼说:“过来。” 李灵溪当然不动,江玦脸色白了白,好像立刻要晕过去。强忍半晌,李灵溪还是转身走过去问:“何事!” 江玦平静地说冷。 李灵溪扯来被子给他盖,他长臂一展,连人带被搂进怀里。 一回生二回熟,李灵溪这次甚至懒得挣扎,破罐子破摔道:“你爱搂就搂,反正传出去坏的不是我的声誉。” 江玦说:“我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李灵溪遽然心痛了一阵,抿紧唇不说话。 江玦掐起她的下颌,瞧见她眼尾绽薄红桃花,备好的狠话霎时说不出来了。他沉吟须臾,指腹捻过绯白的唇,直捻成殷红色。 “你这模样,好像我妻。” 李灵溪闻言张嘴,利齿咬紧江玦的指头,稍一使力就尝到血腥味。江玦丝毫不反抗,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颈,往自己怀里带。 “是这样,”他笑着说,“我妻是一只野狐狸。” 李灵溪松嘴,抬脸恶狠狠地盯江玦,仿佛在威胁。江玦不怕疼似的,还拿手来给她擦唇角沾的血。 然后是拎起衣领的深吻,淡淡血味在二人唇舌间辗转。 江玦情动不已,敲门声却在这时传来。李灵溪原有抗拒亲吻的意思,一听那敲门声,坏心顿起。 她三两下把自己外衣除了,光裸的皮肤蹭在江玦身上,还贴近他耳边说:“令正回来了。” 江玦心尖一热,火向四面八方流窜,尤以聚在下腹最多。 房门外,木清呈说:“阿玦,该用药了。” 隔帘内,李灵溪说:“公子,令正不会把我当成狐狸精打出去罢!” 从沈烟烟到阿嫣,李灵溪的身份变了几遭,爱看江玦窘迫模样的坏心眼倒没有变。江玦了解她,因此有破解之法。 “门外并非我妻,但她是仙门少主,见不得狐魅扰人道心,所以你最好还是躲起来。” “我,躲!” 李灵溪说了两个字,就被一张被子兜头盖住脸,随即听见江玦说:“请进。”
第88章 错付情衷 木清呈从屏风后绕过来,江玦已经穿好外衣,靠枕而坐。 大床依着墙,叠了厚被褥,加上李灵溪施的障眼法,木清呈还真没发现床上有第二人。 例行用完药,木清呈要给江玦换外伤包扎,江玦又拒绝了。 木清呈说:“好罢,我知道云水门一向规矩严。” 李灵溪听出弦外之音,伸手狠掐一把江玦的大腿,意为:是这般规矩严吗 江玦一动不动说:“与云水门的规矩无关。” 木清呈沉默许久,终于鼓足勇气问:“那阿玦为何不肯让我近身先前阿玦分明说,说……” 听她语气,江玦曾对她说过不清不楚的暧昧话。李灵溪下狠心咬人,疼得江玦闷哼。 木清呈心乱道:“阿玦,你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江玦按住李灵溪的肩,面上神情自若道:“没事。” 李灵溪稍微老实了,江玦才说:“抱歉,清呈,自从醒来我常觉记忆混乱,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木清呈言语十分犹豫,“你曾向我提过洛都飞花的习俗,而后给我送雪兰,折绿梅。” 李灵溪没再作弄江玦,反而乖顺地伏在床上,安安静静听他们对话。 江玦有些头疼,扯谎道:“剖心取丹遗留的病症,有没有癔症这一项清呈,我从未去过洛都,怎会知道飞花习俗。” 这话是说,他给木清呈赠花全因犯癔症了。简直信口雌黄,撩拨完不负责的负心汉语录。 虽然李灵溪看不见木清呈的表情,但她猜测,木清呈此刻的脸色一定比绿梅还要绿。 江玦说完,一声陶瓷坠地声响起,应是木清呈碰倒了花瓶。随后脚步声和开关门声传来,木清呈仓促离去。 李灵溪一骨碌爬起:“你给别的女子赠花,令正知道吗!” “半盏茶前不知,现在知道了。” “你不解释!” 江玦反客为主,把李灵溪压在自己身前,臂膀与白墙围成牢笼。 李灵溪耸着肩说:“你不解释,那我要向你妻告状了。” 江玦面对李灵溪,常是想笑又想气的。 “你可知你那结香妖丹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 江玦试着感受结香妖力,手中还是什么都没有,叹息道:“结香花开,得偿所愿。” 妖丹已经被李灵溪碾碎重塑过,照理说是没有妖力的。也许因为江玦自身是木系灵物生长的沃土,那结香妖丹在江玦身上,竟然还留存了妖力,只不过江玦尚且控制不了它。 木清呈也是木系内丹,江玦每次与木清呈单独相处,结香妖力就极其隐秘地散发开来,营造美梦幻境。 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让木清呈得偿所愿,但只是幻梦一场。李灵溪听完那话,不由得心中凌乱。 江玦压着唇角道:“你说怎么办。” 李灵溪难得有这样纠结的时候,她把下唇咬了又咬,江玦看不下去了,拿还残留齿痕的手指抹开她的唇。 她问:“所以你没有喜欢她!” 江玦回:“从没有。” 她皱起眉,“那如实告知她不就好了。” 江玦心道真那么容易就好了。 “我怎么说,”江玦句句为难,“结香妖丹的事定然要替你瞒着,所以我要怎么跟碧檀说,当时我的甜言蜜语都是妖力使然,我从未对她有过别样的心思。” 李灵溪被哽住,说不出个方法来。过了会儿,她忽然正色道:“既然无意就该早断念想,否则,只会让人平白消耗心力,对她太不公平。江玦,你……去道歉罢。” 江玦点头,“道歉肯定要去,那你呢我给人错觉,是我的错,说来也是你的错。我欠她的,你欠我的。” 又是这种连环人情债,李灵溪按捺住心火发作的冲动,敷衍道:“我欠你的以后再还。” 江玦忽地笑了,满意道:“好啊,李灵溪,我们来日方长。” — 傍晚扬州城下了一场不成雪的雨。 木清呈站在湖边石阶上,碧色软履被溅湿,变为更深的绿色。 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木清呈恍惚看见沈烟烟的身影倒映在水面,她察觉雨水没再落到她身上,回头一看,是江玦在为她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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