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涉其中的凤箫人级别不低,李灵溪对此并不意外。 荷风阁内一时沉寂无声,燕辞秋拍案而起:“败坏门风的东西,不管他是谁,我都要把他查出来杀了!” — 是时,自李灵溪走后,暖阁便安静得可怕。江玦静坐良久,下定决心取出藏在软垫下的灵刀。 寒光闪现,无比锋利。 江玦失去灵力,自然无法探知结香妖丹在哪里。他隐约察觉自己因为这控制不了的结香妖力,做出过不可理喻的事情。 传说结香花开,所见之人会得偿所愿。他让谁得偿所愿了,是否造就了无可挽回的后果,他全然不知。 即便不是为了少阳门,他也要把结香妖丹取出来。 想罢,刀子猛地刺向心口,刀尖用力一转,霎时血流如注。 找不到,他找不到任何异物。 这短刀不是寻常物件,而是苏无涯交给他防身保命,可杀妖除魔的灵刀。按道理,结香妖丹即使成了碎片也会有所反应才对。 江玦渐渐痛得意识模糊,倏忽一阵凉风吹来,有人掀开房门。 “阿玦!” 裴允来叫江玦去用饭,结果看到这般血腥画面。他连忙施法止血,用灵力把刀身慢慢地抽出来。怕堵血的刀子一出,血流更加难以控制,他还不敢太快。 “裴允,”江玦气若悬丝,眼睛却还紧紧盯着灵刀,“取出来。” 他要裴允把结香妖丹取出来,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能要。 裴允满头大汗问:“什么!” 江玦咬牙道:“随烈焰掌拍进我体内的,魔物……” 他知道,唯有这样说,裴允才会肯帮他。 裴允瞪大了双眼,不明白江玦所指“魔物”到底是什么。 江玦催促道:“快……” 裴允把灵刀弄出来,随即换了个探体取物的咒诀。结果这一探,并没有找到结香妖丹的影子,反而让忘尘符现了形。 列山宗给江玦下忘尘符,裴允知道这事,可从未亲眼见过那符的样子,乍然一看,当然也没有认出来。 “阿玦,是这个!” 裴允万分不确定,这魔物怎么看起来,更像灵符呢。 江玦眼神猛地一变,身上的痛苦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伤心欲绝的崩溃。 忘尘符,裴允不认得,江玦认得。 看到江玦这幅神情,裴允浑身一震,突然也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给江玦下忘尘符,是莫玄长老下的命令,神农药师动的手,裴允也被云水门知会过要瞒着江玦。那现在呢,裴允一时不知所措,陷入两难境地。 江玦直直地看着裴允,泪水与血水一道涌流。他近乎乞求,艰难地从喉管里挤出一句话。 “阿允,拔了它。” 裴允的眼圈也被逼红。他没有立即动手,只专注给江玦止血。 江玦用最后一丝力气夺回刀,对准自己的心脏,咬牙威胁:“拔了它。” 裴允急道:“别!” 两人争抢间,江玦的手掌被刀子割伤,裂开血红的一道口子。 灵刀更进了一步,就要重新插回江玦的皮肉里。裴允不敢再夺刀,他知道江玦的脾气,哪怕灵力全无,弄死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阿玦,有些事,忘了反而好。” “我忘了什么!” 江玦略一施力,刀尖没入一小段,裴允死死地控住他的手。 “别逼我,”裴允求他,“江玦你别逼我,你不能想起来。” 他眸光坚定,唇边渗出殷红的血丝,“你能阻我一时,却不能阻我一世。有人要我一无所知地活着,可你是我的挚友,至少你不能,帮他们瞒我。” 血又流了出来,江玦求死的心毫不动摇。此情此景,像极那日他跪在崩塌的深境前,不顾师父喝令,不听师妹乞求,一心只想把自己的心脏挖透。 裴允知道,他做得出来。 裴允能怎么办 就此打昏江玦也不是不行,但裴允无法寸步不离地看守他一辈子,叫他不准自伤,不准生挖忘尘符。 渗出的血洇红白衣,裴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飘过江玦和沈烟烟相处的一个个画面。 正摇摆不定时,江玦拔刀狠刺,把裴允惊得魂飞魄散,张皇失措道:“我替你拔!” 止住江玦的举动,裴允又假装为难:“可我,我不知道怎么除忘尘符。” 他想以此作为推脱借口,谁知江玦说:“我会。你听着,我教你。” 裴允霎时无话可说。 江玦慢慢念出除符咒,裴允迟疑片刻,只得依言结除符印。 除符印成了,又是一场漫无边际的疼痛,江玦握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鲜血汩汩流出。 随着忘尘符被拔除,回忆逐渐闪回,前赴后继地钻进江玦的脑海。江玦头痛欲裂,心如刀绞,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浑身冒起冷汗。 沈。 沈什么 江玦捕捉到一个温暖的名字,但转瞬即逝,他伸出手去够,却够不着。 “沈……” 裴允听见江玦这一声痛苦的低吟,除符动作蓦然一顿。 他违背云水门的意愿,行此背逆之举。 他把江玦拉回名沈烟烟,实为李灵溪的泥沼,真是为了江玦好么。他心乱如麻地纠结半晌,最后想到姒容。 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了那么多,似乎也不差这一件了。这世间,只有完整的江玦是他裴允的知己。 于是裴允加注一贯灵力,忘尘符离体的速度加快许多。 “沈烟烟……” 终于说出这三个字,江玦筋疲力尽,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大雾缓缓散去,天穹倾洒一片清晖。江玦站在竹烟波月里,伸手抓住飞扬的红发带。 玄银宽袍,是他有意割断与云水门的联系。窗下木料,是他给未出世的孩子做摇椅。烟烟美人,是他心中认定,要刻在云水城姻缘石上的妻。 磐石无转移。 可李灵溪没等他去刻名,就把这一场幻梦打碎了 沈烟烟,李灵溪,阿嫣。 三个身影完全重合在一起,江玦痛彻心扉。
第86章 芳心暗许 用完晚餐,顾琛留客喝茶,李灵溪先一步回暖阁。暖阁的门紧紧闩上,裴允脸色苍白地走出来,拦着她不让进。 李灵溪说:“我跟江玦道个别就走。” 裴允眼底布满红血丝,哑声道:“阿玦现在不能见风,你明早再来罢。” 李灵溪问:“他怎么了!” 裴允说:“老毛病犯了。” 江玦的心脉向来脆弱,经那烈焰一掌,旧疾重犯也不奇怪。 李灵溪一听反而更担心了,强行越过裴允,喊道:“江玦,你怎么了!” 裴允摁着李灵溪的肩,“我说了,阿玦不见……” 话语未尽,里头传来江玦沙哑的声音:“阿嫣进来。” 李灵溪耀武扬威般挑了挑眉,“小女子略通医术,请裴仙君让路。” 裴允面色铁青,转身离去,恰是往四面亭方向走。 李灵溪算好时间,心说:必须得在裴允发现棋局之前离开。 然而她一推门进房,手腕突然红光闪烁,一道赤环连着一条铁链,牢牢捆住她的手,铁链另一边是江玦的手腕。 “这是什么!” “百步枷。” 百步枷是姒容造的法器,佩戴者不能与彼此相距三百步以上,否则灵力较弱一方会烈火灼心,痛不欲生。通常,那是凤箫门押解逃犯时用的。 李灵溪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质问:“哪来的!” 江玦的声音有气无力:“裴允身上顺的。” “江仙君,你不是最厌恶偷东西么,怎的自己也学起来了。” “嗯,学你。” 李灵溪梗了一下,又问:“你锁住我干什么!” 江玦说:“你嫌疑还未解除,我不能让你逃了。” “你明知道不是我。” “在知道你盗结香妖丹以前,我觉得不是你。” 李灵溪懒得辩驳,轻蔑地笑了说:“那正好,疼死你算了。” 说完她就真的走了,暖阁的房门被她大力拉开,又重重地甩上。此时裴允从四面亭飞掠而来,无名挑破清风,杀破顾园的宁静。 落星沉出鞘,把无名抵挡回去。两人过了几招,眼见就要离开暖阁三百步,李灵溪气急败坏地往回赶,踹开窗子跳到江玦身边。 裴允用剑指着李灵溪说:“阿玦,她是……” 李灵溪没让他说完:“是什么,杀人盗宝不是我干的!” 她主动向裴允表明身份,裴允人聪明,不应对“失忆”的江玦提起才对。 床榻上,江玦艰难地半坐起来。 “阿嫣怎么了!” 裴允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阿嫣就是李灵溪,这叫他怎能不大受冲击。 过去三年来,名为阿嫣的散修不仅给江玦寄去很多木灵宝,也“顺道”给姒容找了不少水灵宝。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心人,竟然是李灵溪。 当年罗青冥发狂重伤姒容,裴允恨他,也恨他的徒儿。 可现在阿嫣说她就是李灵溪,非但如此,她还执着地提醒自己:瞿盈川的死与凤箫门内部有关。 裴允想到遭受重创的姒容和赤翎卫同僚,一时顾不得江玦了,突然对李灵溪发难。 二人从里打到外,裴允怒道:“你满手血腥,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又从外打到里,没多久,暖房被砸得一地狼藉。 裴允看见李灵溪腕上扣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环,脸色骤然阴沉。 “阿玦,你问我要百步枷,原是要把她锁在身边!” 江玦靠着床头说:“正是。” 百步枷用的是裴允的灵力,李灵溪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举剑对准裴允,威胁道:“杀了你,这破法器就没用了。” 裴允没有躲,红着眼看向江玦,“阿玦,你早就知道。” 江玦摇头,“我适才刚知道。” 李灵溪头皮发麻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裴允还是没搭理她,站在原地愣神许久。他思绪纷乱,将庭州之战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 罗青冥是洛纪明,李灵溪姓李,身份不难推测。说到底,这笔账该算在铁尸怨灵阵主身上。可裴允忍了又忍,还是难平怨念。 这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室内一片混乱,让人看见难以解释。裴允心沉回胸腔,不甘不愿道:“我去去就来。” 江玦“嗯”了一声,李灵溪怒问:“那我呢,你不解我百步枷!” 裴允忍恨道:“你找阿玦商量。” 李灵溪提剑追出去,院里又响起剑与剑交锋的声音。过不多时,李灵溪第二次踹开窗子跳到江玦床前,气红了眼说:“他打不过就跑。” 江玦道:“你可以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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