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之很后悔,也很自责。 从前拒绝云挽,是因他深觉自己配不上她,他怕她对他再有留念,这才一次次地对她说出伤人的话,又一次次地坚定地拒绝她。 如今他仍觉自己配不上她,却已再无法将她放下。 云挽于他而言,是最重要之人,唯有他亲自守在她身边,他才会觉得安心。 剑修的本命剑是无法被旁人触碰的,但或许是因他昨晚与云挽的那番亲密,令他身上也沾染了她的气息,被他抓在手中的止戈剑很安静,未有丝毫反抗之意。 这应当是沈鹤之第一次触碰云挽的本命剑,他手指抚过冰冷的剑身,心底竟生出了一种极异样的情绪。 他最终收起了漫天的寒霜,走出了这处幽暗的洞穴,穿过枯树林后,那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她背对着他,披散的乌发垂至后腰,一身白衣整洁,看不出分毫旖旎之色,但沈鹤之的目光触上她之后,便再移不开了。 云挽自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她没有回头,更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他。 她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也很难做到对他歇斯底里。 沈鹤之没有主动上前,但那股属于他的寒气却持续蔓延,很快便将她再次笼入其中。 这并不会给她造成任何不适,甚至于那股冰寒之气会自发将魔气驱逐在外,宛若一道小型的生灵阵,身处其中,便不会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可云挽却极为的厌烦,因随那股寒气而来的,还有独属于沈鹤之的气息。 他离开飞泠涧已有一段时间了,身上那来自幽萃竹的冷木香变得非常浅淡,浅淡到几乎难以察觉,这又让他本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那是一种清泠如月的气息,但因为昨晚之事,便又好似带了几分缱绻暧昧。 云挽突然很难以忍受,她抬脚便向前走去,想从他的气息中逃开,可那股寒气却随着她离开的步子一同延展,势要将她囚在其中。 云挽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恶狠狠地瞪向他。 青年此时衣衫完整,绝让人看不出昨夜的疯狂,可他的脸色却苍白如纸,紧抿着的唇透着隐约的血色,望向她的目光亦是藏不住的落寞。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沈鹤之,”云挽的声音沙哑,又因情绪激动,止不住地发抖,“你的修为,就是拿来做这些事的?” “先是分给越无疾,又是分给我,现在又要用它来囚禁我?” 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这番严词厉色也令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恍惚间好似从他身上捕捉到了一抹隐约的失魂落魄,但稍纵即逝,并不清晰。 “我不是想囚禁你,”他轻声开口,“我只是……不想再放开你。” “什么意思?”云挽不明白,“你不是说,我永远不会是你的选择吗?” “我......”沈鹤之一时语塞。 “那时会那样说,是怕你对我再有留念,也怕你再来归墟海......” “可你心里也的确是那么想的,”云挽道,“说是为我好,但本来也是因你不愿选择我。” “云挽,对不起,我......”沈鹤之眼底闪过痛楚之色,“我后悔了。” “在发现你身处庭花楼时,我就已经后悔了,我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但我已经没办法再离开你了,我想留在你身边,想陪着你,想护着你,想和你回飞泠涧......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拒绝,”他认真地看着她,“现在的我,已再没了别的想法,我只想为你而活。” 云挽没想到沈鹤之会这么说,她不禁露出吃惊之色,心底那份绵延的疼痛也好似被慢慢添上,那无法忍受的崩溃情绪也仿佛在逐渐退潮。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青年,他没有束发,两鬓的发丝随意地垂着,几乎将那张素来疏冷的面庞衬出了些许柔和,而他额间的赤色剑印也愈发浓艳。 昨晚的一幕幕突然就浮现在眼前,那时她被他禁锢在身下,这道剑印便近在咫尺,而那般的亲密接触,也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他皮肤身体之中溢出的锋利剑气,虽不至于割伤她,但环绕而来时,却又刺激着她的感官,将一切触感变得更为尖锐。 今晨醒来后,因心底的抵触,她始终不愿去回忆,如今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你......”云挽问他,“你对我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沈鹤之垂下了视线,声音很轻,“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的眼睫很长,微垂而下后,便遮出一道阴影,但片刻后,他又重新抬眸看来。 “其实我说要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也是冠冕堂皇的说法,”他像是在陈述自己的罪行,“我只是没办法再与你分开,因为一旦你离开了我的视线,一旦我感知不到你,我就会觉得痛苦惶恐......” “所以,只要你不赶我走,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沈鹤之道,“我可以只是你的师兄,也可以作你的道侣。” “那有苏濯灵呢?”云挽又问道,“你还爱她对吗?你所爱之人,一直是她,所以你才会说不清楚对我是什么。” 她似是轻轻笑了一下,只是眼底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哀伤:“你对我,其实始终只是师兄妹之情而已,只是因昨晚见我在庭花楼遇险,你心生自责,觉得若是前几日答应了与我走,我便不会经历那些......” “也是因为你从前便与我有过肌肤之亲,昨夜又为我缓解相思吟的毒性,你才会觉得,即使做我的道侣,你也能够接受。” 她的语气格外平静,沈鹤之眼底的痛楚之色却愈浓。 “云挽......”他急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想要解释,可对上云挽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他却又不知要如何解释。 他该如何解释?说他不爱有苏濯灵,说他已经彻底放下她了?可昨夜他分明撞见有苏濯灵那样欺辱她,他却连杀她都做不到,即使只是将她打伤,他都心痛难耐。 云挽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垂下视线,轻声道:“师兄其实不必担心我会赶你走,在你说出那些话后,我就再不可能赶你走了。” “毕竟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你对我稍流露些爱意,我便会轻易沦陷,再难挣脱......你一直都可以随意地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云挽,别这么说......”他托起她的脸颊,便见她的脸上已沾满了泪痕。 她的眼神是痛苦的,又带着挣扎。 沈鹤之抿住了唇:“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她,又怕这个举动会让她觉得冒犯,会让她觉得他在轻慢她,便只能手足无措地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下一刻,沈鹤之的呼吸突然一滞,手也停在了半空,因面前的少女已主动抱住了他,她的胳膊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处不停啜泣着。 而在片刻的僵硬后,沈鹤之便收紧胳膊,将她紧拥进了臂弯之间,原被他佩在腰间的无霜剑,因担心硌伤她,便被他扯下来扔在了地上,他的手握上她的腰,又扶上她的背,臂膀反复收缩,紧到令两人都有些窒息,怀中的少女柔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似有些难耐地不住喘息,他跳动的心脏也紧贴着她,像是要将整颗心都挖出来捧给她,可他却仍觉得不够,只恨不得能与她彻底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松开了彼此。 云挽的泪水已经止住,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湿痕,对沈鹤之道:“我们回太虚剑川吧。” 沈鹤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其实有些想问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想问她到底希望他作她的师兄,还是当她的道侣。 但云挽却只是默默收起止戈剑,好似并无与他交谈之意,他便只好也将那些疑问收起,低声应了个“好”。
第094章 归墟海的中心, 乃是万魔城,最为核心的碧落殿也在此处。 这碧落殿建在万千纵横的魔脉眼之上,是从前天魔为自己修造的宫殿。 在此处修魔之人, 修为精进极快, 一身魔气更是纯粹浓郁。 但也因碧落殿位置的特殊性,此处一旦此处遭遇大量灵气攻击, 归墟最重要的几条魔脉都被堵塞, 魔气流动也会变得滞缓。 到时, 归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处在魔气稀薄的状态。 高修为的魔修, 实力会受到限制;低修为的魔修则再难有所提升, 他们自也不可能再分出闲心去针对昆仑。 据说这样绝佳的魔眼位置,若非当初那天魔本就生自魔源, 普通魔修根本难以寻到。 后来天魔死了, 碧落殿就落到了戮心手中,而戮心又是以守护碧落殿为由,便有了万魔护法之称。 只不过如今戮心也死了,碧落殿还成了越无疾的栖身之所。 按理来说,碧落殿这般的魔域要塞, 是绝不可能让一个一身灵气的人族修士来掌控的。 但魔域之内,各方势力本就争斗不休,碧落殿又是一个绝佳的修炼场所,他们便宁愿越无疾住在碧落殿, 也不愿让此地落入魔修手中,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诡异的状况。 加之越无疾当众斩杀戮心, 得到了不少人的信服,他在碧落殿称尊, 那些魔修世家,宗族势力便顺其自然应和几句,没来当真找他麻烦。 而沈鹤之会想在碧落殿与有苏濯灵同归于尽,则是因他想引爆自身灵气,重创魔眼,再封锁碧落殿、困住厄骨。 只可惜他即使亲自追去了碧落殿,也未能伤有苏濯灵分毫,还险些将自己搭进去了。 他原已做好了将后半生都耗在归墟的打算,爱意再深,也总有被彻底磨平那日,他总能等到自己能出手斩杀有苏濯灵那天。 只是昨晚发生的事,让他的心态彻底变了,他意识到他根本没办法离开云挽,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就不可能放下她去做别的事。 马车在宽敞的大道上行进着,马蹄上因贴有专门的符印,其行驶速度极快,转眼便掠出老远。 沈鹤之坐在马车的最前方,有些心不在焉。 万魔城很大,距离通往昆仑的泯仙镇并不近,若沈鹤之是自己赶路,他会直接选择御剑而行。 但魔域上空的魔气最为浓郁,加之万魔城又是归墟魔眼的核心,沈鹤之便干脆买下一辆马车用以赶路。 如此速度,大概只需两日就能赶到泯仙镇,到时他便可以和云挽回昆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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