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拳,这次直接打在了燕少慈的腮帮子上,打得他咳出了一口血。 他捂着嘴,却笑得格外阴森,脸上的魔纹也愈发浓郁。 “待到我与她结为道侣后,我不仅要亲她,我还要......” “砰”地一声,燕少慈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扶向柔身旁。 扶向柔倒是被他这一下给震醒了,他勉强睁开眼睛,就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燕少慈没有理他,反而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继续打呀!”少年对沈鹤之吼道,“我倒要看看你打死我后,怎么向云挽交代!你将我打死了,她只会恨你,你会成为她的杀夫仇人,因为她爱我!” 沈鹤之紧抿着唇,他的皮肤苍白得几乎能让人看到其下青色的血管,灵骨被剥离后,又未能得到及时的调养休息,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负荷。 可他却突然抬手一招,将燕少慈的那把刀丢给了他。 “出手,”他道,“跟我打。” “什么意思?”燕少慈握住了刀柄,并无动作,“我又不是你的对手,你是想借此羞辱我吗?” 沈鹤之伸出了两只空空荡荡的手:“我不用武器,且灵骨刚被剥离,这般你都不敢动手的话,如此懦弱无能,还有什么资格被云挽喜欢?” 这话成功地激怒了燕少慈,他很快将刀一横,便朝沈鹤之猛砍了过来。 扶向柔捏着一把汗,不过他也看懂了沈鹤之的目的,他逼燕少慈动手,便是逼迫他运转体内的灵气,加快琉璃骨的融合。 待他完全将琉璃骨消化后,这股魔气自也会被压制清除,燕少慈也会恢复正常。 只是...... 扶向柔担忧地看着沈鹤之,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算不得好,断裂的灵骨还未完全生长出,这个过程同样是异常痛苦的,他需得一边忍受着剧痛,一边与燕少慈周旋,若是缠斗久了,他必会吃亏。 少年手中的刀影很快落下,带着狠戾的风,直扑沈鹤之面门。 他手掌抬起,寒气自指间溢出,轻易便将锋利的刃芒荡开,看似轻飘飘的一招,却令燕少慈向后趔趄了一步。 他眼底怒意更胜,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狠,一次次直奔沈鹤之的要害,誓要将他斩杀在剑下。 可那青年虽脸色苍白如纸,却能次次将他的招式接下,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至极,令燕少慈心底的嫉恨愈发强烈。 他为什么这么强?为什么即使是如此虚弱的状态,甚至手上也没有武器,还是无法被他近身! 为什么他就是不如他! 这样的他,当真配得上云挽吗? 他如此不堪,还被厄骨拖累,他真的能让云挽幸福吗? 少年手中的刀终于掉落在地,他也脱力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半晌之后,燕少慈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脸上出现了惊恐无措之色,而他眼底的赤红,和面庞上的猩红魔纹也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 他重新恢复了清明,却还不如不要醒来。 “我......都做了什么?”少年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发抖。 他的确嫉妒沈鹤之,可这份心思连他自己都觉得阴暗恶心。 沈剑君将琉璃骨给他,便算是对他有大恩;太虚剑川愿意收留他,令他不必再与戮心周旋,便是又给了他新生,他再怎么也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他还那般说云挽...... “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扶向柔活得久,倒是很看得开,他笑眯眯地道,“你刚刚只是被厄骨影响了,魔气诱发出了你的负面情绪,没人会将你那时的状态当真的。” 可那也让他心底深处最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了旁人面前,并且这个人......还是沈鹤之。 燕少慈从未像这一刻这般的无地自容,他甚至想直接拿起掉落在旁边的刀了结自己。 他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气,不想在云挽面前输给沈鹤之,可如今,他这些阴暗卑劣的心思,竟以如此狼狈不堪的姿态,被面前这个情敌看了个遍,他还怎么、还怎么...... 头顶突然罩下一道阴影,他抬头看去,就看见了青年那张如霜如雪的面容。 “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将琉璃骨给你吗?” 沈鹤之并未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很多人只知我自幼得了玄微剑尊的修为,继承了他的衣钵,却不知他这么做,正是与我身怀琉璃骨有关。” “那时,玄微剑尊刚耗尽一身精血,斩杀天魔,他即将力竭而亡,却不知要如何安置厄骨,便只好将厄骨封存到了我的身体中。” 燕少慈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鹤之。 “这是昆仑墟的秘辛,除了各个门派的掌门长老以外,旁人并不知晓,”沈鹤之道,“后来的斩魔之乱,也与这枚封存在我身体中的厄骨有关,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厄骨从我身体中析出,才落到了你身上......” “我其实真的很讨厌你,有时甚至希望你这个人,从来没在世间存在过。” 但或许因自幼习惯了承担这份责任,他便不得不将这些私人感情压下,用最理性的目光去看待燕少慈。 “从前的我,就是守护厄骨之人,与你有着相似的命运......我不知该用怎样的办法帮你,就只能将我的琉璃骨给你,也好让你用我曾经的方式守护厄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也能给你提供一些经验之谈......” “云挽喜欢你,我便真心祝福你们。” “我不会去做棒打鸳鸯之事......她永远都是自由的。” 沈鹤之慢慢垂下了视线,燕少慈便再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轻轻道:“若是可以,若是有选择的机会,我从不想要什么琉璃骨,也不愿继承玄微剑尊的修为,我也可以不做太虚剑川的弟子,只当一个资质不高、修为不深的散修......” 至少那样的一生,不必前半生爱而不敢言,后半生爱而不能言...... 燕少慈看着沈鹤之,他的眼底有着一种无法克制的震惊,他很难形容那种情绪,但这一刻,他心底那份阴暗的嫉妒之情,好像被什么别的取代了,变成了一种愧疚和自厌。 沈鹤之没再说话,他也没再看他,只转过身向外走去。 说到这般,也算是仁至义尽。 “沈剑君......” 燕少慈忍不住叫他。 “......对不起。” 沈鹤之最终却只是顿了顿脚步,并未回过头。 ...... 云挽觉得她等了好久,从早上到下午,连日头都微微倾斜了,那屋中还没有任何动静。 她忍不住摸出了那枚白玉发簪,一下下在指间摩挲。 她又生出了几分悔意,她想她昨日不该对他那么冷漠的,若是他真出什么事了...... 屋门便是在这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坐在石凳上的云挽蓦地站起了身,而那道白衣身影,也迈过门槛,走了出来。 他回身将门关上,夕阳橘色的霞光倾斜在他身上,令他的面容都带上了几分温柔的绮色。 “沈剑君......”云挽的声音里有压不住的欣喜,那青年也随之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他没事,”他道,“琉璃骨已经完全融合,不过扶向柔还需再做一些善后,以确保厄骨无恙。” 云挽慢吞吞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沈鹤之的脸色很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他虽神色如常,云挽却看得出来,他在强撑。 她想叫他赶紧休息一下,又想着要不要问问他自己能不能帮上忙,而犹豫间,青年竟径直走向了她,又在她面前站定。 两人离得很近,近得让云挽忍不住想起了那日在凉亭中,他吻她时的模样。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起伏不稳的呼吸,她的心脏也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云挽心想,他难道又要像那日一般?可他这次并未喝醉,他又要给她什么解释呢? 大概是出于好奇,她并未躲闪。 “云挽......” 青年低低唤了她一声,像是欲言又止,而下一刻,他竟俯身而来,用力抱住了她。 这是一个很沉重的拥抱,重到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她肩上,云挽被他抱得微微晃了一下,险些没能站稳。 她面上露出茫然之色,心底又生出了些许隐秘的欣喜,她下意识便抬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沈鹤之,我与少慈哥哥其实......” 话说到一半,就像是被人拦腰斩断般地止住了,因为云挽突然就发现,沈鹤之并不是在抱她。 他是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这才倒在了她身上。
第128章 云挽将昏迷的沈鹤之扶去了隔壁的空屋子里, 扶向柔这会儿正在帮燕少慈稳定琉璃骨,谢绮眉则守在飞泠涧外护法,一时之间竟无人理会沈鹤之。 云挽心底冒出些不满, 沈鹤之好歹是将自己的灵骨分给了燕少慈, 虽说是为了厄骨,但他也是付出奉献的一方, 若不是有她这个闲人在, 岂不是只能任他昏迷在院子里了, 等扶向柔和谢绮眉想起他时, 也不知他要撑着这副气血两亏的身体吹多少冷风。 她将青年扶到了床上, 又为他解了发髻, 送了衣衫,再小心地给他盖上被, 心中这才好受些。 燕少慈是她的挚友, 如今又是她的未婚夫这些日子里,沈鹤之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她心中是感激他的,自有些见不得他受人冷落,更不想令他寒心。 沈鹤之双目紧闭, 任云挽如何摆弄他,他都没有反应,他的脸色很苍白,气息也轻飘飘的。披散着的乌发, 将皮肤衬出冷意,雪色的衣领整齐地交叠着, 他全身上下都好似是这般单调而锋利的黑白之色,唯有眉心绽开的灵莲剑印, 像落在雪色中的一点梅。 云挽突然就觉得,此时的沈鹤之就像是一具精致漂亮,又脆弱易碎的人偶。 这种错觉让她忍不住伸手轻托起了他的脸颊,入手一片光滑冰冷,好在皮肤之下仍带着几分暖意。 云挽又赶忙将手收了回去,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失去意识的青年坐在床边,仰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但片刻之后,她又重新转过头来,再次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只是这时的云挽,面颊上已隐隐浮现出了红晕,她用一双水润的眼眸,紧盯着青年的面庞,眼底是一种莫名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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