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虞惊意摇头,他有些欲言又止,停顿片刻才道,“你若有什么困难,尽可与我说,我会全力助你的。” 崔檀昭抿住了唇,难得没再出言嘲讽他,反而问他:“今日之事,你又会去向我爹告状吗?” 虞惊意下意识收紧了拳头,但最终还是摇头道:“不会。” “好,”崔檀昭点头,“希望你记住你所说的,若你敢出卖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虞惊意目光闪烁了一下,就见崔檀昭垂下视线道:“我累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崔檀昭拒绝道,“我现在只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话显然让虞惊意有些失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那两人很快就离开了,云挽也终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只是她的神情有些古怪。 她走至崔檀昭刚刚站立之处,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水粉色的花瓣 那花瓣是从崔檀昭肩上掉下来的,边缘微微卷曲,显得极为柔软,底色是白的,其上的那抹粉则像被水晕开的墨。 云挽看着那片花瓣,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花。 望仙道气候潮湿温暖,山岭峰涧之中都种植有不同种类的花,有些云挽时常会见到,自也认得;那些不常见到的,她便只是有个印象,让她以花瓣辨认,实在有些为难她了。 她没太当回事,更无心去理会崔檀昭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慕沈鹤之,只一路回到了思过崖,仍做着自己的事。 直至入夜后,于半梦半醒间,云挽突然灵光乍现,也终于想起了那片花瓣到底来自于什么。 那分明就是芙蓉花! 而整个望仙道内,只有两个地方生长着这种花,一是剑冢所在的埋骨峰,二便是禁地浮玉林。 云挽对此浮玉林的了解,还是来自芙蓉。 芙蓉仅是天魔魂魄碎片生长而出的自主意识,而他自己也说过,他的本体正是被镇压在浮玉林的一棵巨大的木芙蓉树之下,他给自己取的名字也是源自于此。 这个认知让云挽一瞬间睡意全无,她猛地坐起身来,瞪着眼睛,神色间透出了几分惊恐。 今日她撞见虞惊意与崔檀昭争吵时,便听虞惊意说,崔檀昭在与邪修做交易,难不成......她身上的芙蓉花当真来自浮玉林? 至于她要做的那个交易,应当也与浮玉林有关,或者说......是和天魔残魂有关! 云挽的第一反应便是,她该将此事上报,可随后她又皱起了眉。 如今太虚剑川内管事的正是大长老崔见山,崔檀昭既是他的女儿,那她若是真的勾结魔修、意欲不轨,不说崔见山是否会刻意舞弊维护,此事如果由她报了上去,或许崔见山甚至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是她在故意找麻烦。 更何况,就连云挽自己都不敢确定,毕竟除了浮玉林,埋骨峰内同样种有芙蓉花...... 只是埋骨峰上只有一座剑冢,又距离太虚宫主峰甚远,剑冢常年处在封闭的状态,弟子平日里轻易不会前往,她实在想不出崔檀昭特意跑去的理由。 云挽心中犹豫着,她又想,她该先将此事上报给小师叔,他好歹是太虚剑川的长老,有弟子私闯禁地,他不可能不管。 但随后她又觉得这么做,恐怕无法达成目的,还会让小师叔处于被动状态。 前不久在炼剑锋时,谢玉舟才为了她与崔见山争吵,还出言训斥了崔檀昭,她如今刚结束思过崖的禁足,若在此时指出此事,怎么看都像是在借机报复。 万一打草惊蛇,让崔檀昭借此洗清了嫌疑,更好地隐藏了她所做之事,那么天魔的残魂碎片可能真的会出问题。 至于虞惊意,云挽根本不信虞惊意会主动作证,她也不是傻子,她看得分明,虞惊意和崔檀昭的关系很不简单。 而此事若再严重一些,天魔很可能会就此复生,到时候、到时候师兄又该怎么办?厄骨可是在他的身体之中,他不可能不受影响。 云挽很快便明确了应对之策,她的第一步,是需要找到有力的证据。 想明白这点,她并未有任何耽搁,而是连夜起身,迅速赶往了浮玉林。 若崔檀昭身上那片芙蓉花花瓣的确来自浮玉林,那么她必定已经擅闯了禁地,云挽不信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到时她只需用那些痕迹来指认她。 夜色中的太虚剑川透着一份冷寂,而禁地浮玉林则位于望仙道极南之地,此处禁制重重,甚至因其过于危险,宗门并未令弟子前来把守。 因此云挽一路闯来,竟没遇上一个人。 她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这也是她第一次来扶玉林。 那是一片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翠林,只在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其上标注着弟子不得入内的字样,还绘制了一些咒文,那便是位于最外层的、防止旁人误入的阵法。 云挽只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因为那道阵法,已被人解开了。 不是破开,而是解开,就相当于被手持钥匙之人打开了大门,令这片禁地变得毫无阻碍,任何人都能轻易进入。 这个发现让云挽的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她不禁猜测起来,据她所知,手上持有禁地“钥匙”的唯有太虚剑川的几位长老,难道事情比她想象得更严重?此事还涉及到了长老? 云挽不敢犹豫,她赶紧翻出传音石,想通知谢玉舟,可还未等她将灵气输入其中,便觉一阵天地变幻,她一个站立不稳,竟在强烈地失重之下,猛地向前趔趄了一步,手中的传音石也掉落在地,转眼便不知滚去了何处。 云挽心中一惊,她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发现自己已出现在了密林深处。 她恍惚间,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浮玉林最外层的阵法被解开了,此处禁地又本身是一座秘境,她靠近之后,就被直接吸了进来。 对于太虚剑川的弟子而言,擅闯禁地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云挽心中止不住地有些慌乱,即使事出有因,此事若被大长老知晓了,以他对她的恶意,他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而就在这时,云挽突然听到了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连忙将自己藏身于密林之中,又朝着声音的方向缓缓移动。 穿过层层密林,她率先看到的,是一棵巨大的木芙蓉树。 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月光漏下,而那翠绿的树叶间,则开满了水粉色的芙蓉花。 粉白之色沉甸甸地坠在枝头,粲粲如朝霞。 而在那棵树下,则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崔檀昭,而另一人则藏身在一件漆黑的斗篷之下,令人看不清面容。 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她从前也曾与邪修有过接触,是在沈鹤之失踪的那一年中,她为了寻找他,用灵石从一名邪修手中,换来了情人咒的施术之法。 那邪修也与眼前这个人一般,披着一身漆黑的斗篷。 云挽觉得奇怪,难不成邪修都是这幅打扮? “我有些好奇,”黑衣人冲着崔檀昭笑了起来,“你偷了你父亲的令牌,带着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来到此处,你就不担心酿成什么大祸吗?” 他一开口,云挽便怔在了原地,因她发现这声音竟是如此的熟悉,她曾经也听到过。 此人正是将情人咒的秘诀卖给她的那个邪修! 云挽脑海中有许多念头闪过,她也终于恍然明白过来,那时在炼剑锋,崔檀昭会知晓她使用过情人咒,显然就与此人有关! “昆仑墟的未来,与我有何干系?从未有人考虑过我的未来,又凭什么要我替旁人着想?”崔檀昭很不耐烦,只问道,“我要的东西呢?快给我!” “别急,”黑衣人似是很有与她交谈一番的闲心,“我这人一向讲诚信,不会不给你的,念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的份儿上,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你要的那东西,本身便来自因果之力,亦可改变既定因果,用归墟海的术语来说,算是一种孽,你若是使用了它,便会背上一份孽债,终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崔檀昭神情不变,也并未流露出任何恐惧忌惮之意,反而显得极为一意孤行。 “我们只是在做交易,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黑衣人见状,也不再与她浪费时间,而是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玉匣。 他将玉匣托在掌心,又小心翼翼地在崔檀昭面前打开。 晶亮的荧蓝之色率先溢出,像是某种闪耀的粉末,紧接着,就有一只荧蓝色的蝴蝶从玉匣中飞出,在寂静的夜色中扇翅,透着一种危险而美丽的虚幻感。 云挽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认得那东西。 那是......移情蛊!
第056章 云挽自是认得移情蛊的, 那时她的本命剑刚断,她无意间路过觐仙镜,便向其询问, 自己的本命剑该如何修复, 谁知记载着移情蛊的卷轴却落至了她面前...... 云挽那时不明白这是何意,如今看来, 难道觐仙镜那时是在提醒眼前这一幕吗? 那晶蓝的蝴蝶不停扇动着翅膀, 仿佛真的拥有生命般地盘旋飞舞着, 拖出一道荧荧灵光。 云挽的神情变得很凝重, 她藏在袖中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了, 她明白, 崔檀昭从那神秘邪修手中换取这枚移情蛊,便是想将此物用在沈鹤之身上, 从而将沈鹤之对凌苏苏的爱意, 转移至她身上...... 她看到崔檀昭抬起手,那只蓝色的蝴蝶就轻轻落在了她的指尖,她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黑衣邪修却像是发现了什么, 猛地将玉匣关闭,抬头向云挽的方向冷冷看来,厉声斥道:“何人在此!” 云挽心中一惊,崔檀昭的面色也变了变, 她连忙将那枚移情蛊收入袖中,然后顺着黑衣人的目光望了过来。 云挽来不及多做犹豫, 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瞬间,她就猛地抽出了腰间配剑, 迅速从树丛之后跃出。 “是你?”那黑衣人果然也认出了云挽。 崔檀昭很是吃惊:“浮玉林是禁地,你为何会来此?” 云挽不欲理会,迎面便一剑劈向了那神秘邪修。 黑衣人并不躲闪,反而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剑光由上而下砸在他身上,那层黑色斗篷也在瞬间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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