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嘴上说着好,可是眼皮不听使唤,紧闭了一刻才舍得剔开,就在闭着的一刻里,颜喜悦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睡在一只老虎的怀里,然后那只老虎不停地给自己舔毛。 可她是个人,身上没有毛发,那只老虎为什么要舔自己呢? 颜喜悦要跟着去上课,武宋眯了一下眼遂也起身,洗漱后准备今日的早膳,熬了一锅加了猪瓜子的水饭,又馏了几个肉馅大包子,没睡醒的颜喜悦浑身无力,和之前一样,水饭和包子亲自喂到嘴边了也没张嘴,如此一来,就只能把早膳包起来,等她清醒后再吃。 “待会儿在路上给她买些烧卖吧,这包子怕是等她醒了就凉透了,也不顶饿的。”颜九儒出门前,武宋一边包着包子一边嘱咐他,“看看有什么热汤,也买上一碗,早膳我们能将就,但喜悦不能将就了,还在长身体,该多吃些,千万不能瘦了身形。” “好,我知道了,娘子在家也要多添一件衣裳。”颜九儒应了话后,说着要给猫儿喂食,转去粮房里抓了一把又一把的猫粮塞到口中,吃饱了才拎着早膳,背起颜喜悦前往李家,耳内记着武宋的嘱咐,路过卖热食的浮铺时买了三个烧卖一碗红枣银耳热汤。 浮铺的老板不时用眼角偷看他们,颜九儒威风凛凛一表身材大,背上那个小姑娘就越显得娇小。 要不是与他们相识,他还以为颜九儒是个人贩子,背上的小姑娘是偷拐来的呢,越看心里越好奇,老板没忍住问道:“颜公子祖籍何处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身材如此孟浪的人,比这里的公子都快高出一两个头来了。” “在北边。”颜九儒不便细说,“那儿的人都生得高大。” “怪不得呢。”老板若有所思,“虽然茶茶看着小,但我想以后您家的茶茶没准也是个高挑的身形。” “也许吧。”礼貌回完话,颜九儒背着颜喜悦离开了。 颜喜悦日后生得高挑还是矮小,颜九儒心里没有数,他从没有见过在大都里的那个男人,谁知道那个男人生得是个怎么样的身形呢。 颜九儒走后,独自一人在家中的武宋着手给颜喜悦做零嘴,一个白天做了七八样零嘴,味道各有不同,有甜得腻牙的,也有酸得流泪的,还有辣得心颤的,做完天忽然放出晴光,便把没有干透的猫食铺开晾晒,只是没想一夜过后,那猫食又少了许多,以为是狸狌吃的,于是折回粮房欲寻些痕迹,却一个猫爪印都没有找到。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来拜访的狸狌,都是些会飞檐走壁的吗?”猫食是少了,但没有少太多,武宋暂将疑惑放到脑后,继续忙活去了。 忙活着忙活着,闲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在脑子里闪现,武宋眉头一皱,两头三续地道:“不会是老鼠吃的吧?可是家中有几只猫,不该有老鼠啊。不成,以防万一,我得赶快去买个捕鼠器,万一真是老鼠可就不好了。”说完,披上外衣,锁好家门,匆匆赶往北市买捕鼠器。 手上的早膳拎了一路,颜喜悦也睡了一路,快到李家门前才转醒,醒来就喊饿,颜九儒找了个亭子让她吃早膳:“来,还热乎的呢。” 颜喜悦接过包子烧卖,坐在颜九儒用手掌捂温的石凳上,小口小口吃着,吃完一个包子或者烧卖,颜九儒就给她喂一口热汤。 亭子不避风,风一阵一阵地吹,手头上的食物很快变凉,颜喜悦因寒风的袭扰几次睁不开眼,颜九儒站到迎风口,替她挡去部分寒风。 可寒风四面八方地吹来,一具身体挡不住所有的风,颜喜悦的脸蛋慢慢地被风吹成青色,颜九儒心生愧疚,有了孩儿后受穷,才懂得钱财有用。 早知如此,他能变成人的时候就该好好踏踏实实地赚银子,日积月累,不说成为腰缠万贯之人,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挨冻。 颜九儒鼻腔里出气:“是爹爹不好,这么冷的天,让你在外头吃早膳。” “爹爹,我不冷的。”颜喜悦口内嚼着糕点,吞落肚中后她把手里剩下的糕点一口塞进嘴巴里,“不是有句话说狗不嫌家贫吗?所以喜悦也不会嫌弃,嫌弃了可就不如狗了嘿嘿。哎呀,我得快些吃,然后就能去李家避风了。” 这话有些不对劲,但颜九儒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想了好一会儿才挣出几语来:“啧,这老虎再怎么差劲,也不能不如狗吧,不过也不一定,有时候,我和狗也没区别。” 声音极小,这话是对他自己说的罢了。 吃了大半刻,烧卖还剩一个,得把剩下的烧卖吃了肚子才会饱,颜喜悦捻起最后一个烧卖正要吃的时候,李家的老伯和李家大公子路过亭子,见他们在寒风中吃早膳,一起好奇上前来。 李家大公子李间青今年才十一岁,看到颜九儒行了个礼,问道:“颜先生,怎的让喜悦在这到处漏风的地方吃早膳?她的脸蛋都红成桃子啦,一个不小心,就会染上冻天行的症候,往前走个百步就是李家,不如到里头去吃?” 一个教书的人,带着小姑娘上人家里头吃早膳,不礼貌,也不当稳便,说出去惹人口舌,颜九儒正思考怎么回答,颜喜悦抢先一步,替他答了,声音软绵绵:“因为我喜欢吹着风吃早膳呀,走了一路,身上热乎乎的,我身上的衣裳足够厚实,吹着风也不会觉得冷。” “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吧,我在这儿等你吃完,然后一起去李家。”李间青在结上一层冬凌的石凳上坐下,但身上的衣服穿得不如颜喜悦的厚实,一坐下,屁股着了冷意,他当即掉了态,捂着屁股从石凳上跳了下来,口内不住说冷。 颜喜悦憋着笑,说:“你还是和老伯先去李家吧,我待会儿就来。” “好吧。”屁股冷冻了一下后下半身都觉得冷,李间青冻剥拨地对颜九儒再行一个礼,嘴里呵出白雾,抖着腿回了李家。
第10章 拾·书堂来了新孩儿 武宋路上见杀羊 颜九儒逐字琢磨着颜喜悦方才的回话后很是受动,心里的愧疚深不可述了。剩下的一个烧卖,颜喜悦吃了许久,因为凉透了,那些米粒变得硬实不好咀嚼,吞着急了会卡在喉咙处,所以两排牙齿细细咀嚼,吃得极慢。 烧卖吃完了后,颜喜悦跳下石凳,主动牵上颜九儒的手:“走吧,爹爹。” “好。”颜九儒蹲下身给颜喜悦理了理衣领,而后牵着她往李家走。 走了半刻,至李家门首,常在李夫人身边的小厮张礼出门相迎:“颜先生今日好早,李夫人说打今日起,书堂上会多一位茶茶与小郎,烦请颜先生多劳神费心了。这茶茶与您家的茶茶年龄相仿,在堂上写顺朱儿就好,至于小郎庚齿大一些,已有知识,颜先生不必另行安排。” “好,我知道了。”颜九儒点点头,跟在张礼身后慢行,将到书堂的时候,他对颜喜悦说,“这下喜悦有伴了。” “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呢。”听到有新的孩儿来上课,颜喜悦略有些紧张,想象着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是个什么模样什么性子,如果和秦妙常一样就好了。 想着,人已经进了书堂里。 颜喜悦自觉地做到角落里去,她只需要写顺朱儿,耳朵里不需要听知识,坐在何处都无所谓,不过她长得实在娇小,人往角落里一坐,再把头一低,几乎就看不见人了。 还有一刻才上课,颜喜悦先把今日要写的顺朱儿放在桌子上,堂上的孩儿见老师到来,大多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起了书,但李二公子李闻雁除外。 李闻雁从自己的位置跑到颜喜悦的位置边上,小声地问:“喜悦,听说你之前把一个人给咬了啊?咬的是秦家的小郎吗?” “啊……是啊。”这件事算是人尽皆知了,否认也无用,颜喜悦红了半边脸承认下来。 李闻雁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啊,听我阿娘说,日后秦家的孩儿也要来我们李家一起上课了,你们俩以后不会在堂上撕咬起来吧。” 李闻雁说秦家的孩儿要来李家上课,刚才的小厮也说今日有一茶茶、一小郎来李家上课,莫不是这位茶茶是秦妙常,而小郎是秦展月?颜喜悦一会儿高兴得满面生花,一会儿忧愁得两眉频皱,她想见秦妙常,可是不想见秦展月啊,正如李闻雁所说的,怨结未解,只怕当一碰面就张嘴撕咬起来了。 “为什么他们来要这里上课?”颜喜悦问道。 “因为他们的姑姑是李家三娘子,怎么说我们与秦家也算有一层关系。”李闻雁回道。 这件事颜喜悦没有听秦妙常说过,不过仔细回想,她第一次和秦妙常见面就是在李家门首前的那棵柳树下,她当日出现在那处,许就是来李家的。 颜喜悦还有些疑惑,正想继续问,话到嘴边,眼睛却尖,看到了正往书堂来的秦妙常和秦展月,她笑得两排牙齿露出,左顾右盼起来,这下她才发现身边多了一张桌案,上方备着顺朱儿,定说给秦妙常准备的,她坐直了身子,笑赶李闻雁:“要上课了,今日是你扯读吧,赶紧回去准备,字词读错的话我爹爹要罚你抄书的。” 李闻雁最怕抄书了,闻言,当即回到自己的地方坐好。 …… 武宋风风火火去到北市买捕鼠器,途中想去一趟猪市买些下水熬汤,但去猪市与羊市挨在一处,卖完下水就瞧见回回人在给羊断喉。 前些时候蒙古皇帝取消了回回人不得抹杀羊的禁令。 禁令一取消,这羊市登时腥味四散。 蒙古人杀羊是剖腹,回回人杀羊是割喉,且回回人从不吃别人宰杀的羊,见鲜血不断从破开的喉咙里流出,被割喉的羊倒在地上抽搐,嘤嘤叫唤着,叫唤个三声,便断了气。 第一次见到抹杀羊的景象,武宋胸口一颤,吓得愦愦欲吐,另一边还有蒙古人在剖羊腹,围了一群人,争着要买羊腔子,正想捂着鼻子跑开,却听一旁看热闹的汉人男子在讨论杀羊的屠夫。 一个身穿青灰大袍,手里拎着红干腊肉的男子说道:“听说那个割羊的人曾是大都广惠司里的照磨,接骨治骨的技术了得,说是骨头在肉里碎开了都能给你恢复原状,来到苏州后也不知怎么了,不给人治病了,拿起屠刀,干起杀羊的活儿,今日还是第一次杀羊呢。” “怪不得割喉也这么快准狠,我见过别人割羊,那刀子锋利分明,却在羊脖子上抹个三四刀还不见血的,他只一刀,血流了,气儿也是眨眼断,都说广惠司的回回医不是一般人,今日我可是大开眼界了。”回此话的男子是在猪市养猪的人,身材矮小一些。 听到回回医三个字,武宋当即定住身子来听他们谈话,她不清楚广惠司是什么机构,但趁机问道:“这广惠司里出来的回回医,是比寻常的回回医更厉害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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