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饶过严潍,离严潍远一点。 最后他闭上了嘴,一言未发。 严潍反拉住他袖子,将他往前拖。林郢看见孩子稍稍侧向后方的脸,和被光影遮盖的眼睛,他的余光似乎已经把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收录了下来。 立冬。 上位者们围在暖烘烘的别墅里打麻将,勾心斗角,其乐融融。 州检察长提到自己肇事逃逸的侄子,骂骂咧咧说原本可以保住的孩子,被一个叫严潍的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不依不饶把人攥下监狱里了。 罢了,他问:“这好像是林郢的学生吧?” 妇人推了张三筒出去:“是啊。” “哼,等有闲了,看我找不找林郢算这笔账。” “可别。”妇人说,“别打草惊蛇了。” “怎么说?”州检察长听出她有下文。 “我和这孩子打过交道,要多提防这个叫严潍的孩子呀。这个孩子,天生就是政治场上的玩家,所以最好别让他长大了。”妇人笑道,“真有意思,林郢这孬种,怎么教出的一个一个,都是这么有趣的孩子。” 暮冬,严潍下狱。 林郢握着冰冷刺骨的铁栅栏,恨不得把一整个脑袋都挤进去。他重复地说对不起,说那天他就知道往后一定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可是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严潍只说没关系,东拉西扯地举证也许并不是妇人动的手。他看起来比林郢置身事外得多。 “我会找机会出去的。”严潍说。 “别!别。严潍,你别在他们眼皮底下玩花样。”林郢忙说,“这次就都交给老师吧,他们派了个大任务给我,让我去追捕一个自称神明的人,等我办好这事儿,他们肯定满意,到时候我就去求他们,让他们好好地放你出来。” “去追捕谁?”严潍皱眉。 “你千万别顶撞他们,知道么?千万别触怒他们,啊?”林郢仍在絮絮叨叨,“我先走了,他们只让我跟你说一会儿的话。你等我回来,严潍,听话。” 他交待着,就要匆匆离去。 严潍忽然卯足了劲,叫道:“老师!” 林郢回过头。 “老师,很奇怪,我的左眼一直跳。你要小心,你千万要小心。”严潍抓住他的手,“你一定得当心,知道么。” “没事,你看你,成天瞎操心。”林郢摸摸他的脑袋,“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老师,但只有这种事,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去担心,严潍,你清楚的。” 最后他拍了拍严潍的手:“我走啦,你一定好好的等老师回来帮你,知道么?” 春分。天气回暖,雪融的日子。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时,有人来告诉严潍,他的母亲出了意外,一辆汽车歪斜着冲出车道,要了他妈妈的命,严妈妈滚进草丛里,当场断了气,一双没闭上的眼睛,空茫茫望着月亮。 严潍坐在破烂的凉席上,很久以后,他说,知道了。 傍晚太阳还没落下去时,又有人来告诉他,林郢死了,胸口被高温炸开一个拳头大的洞,他连眼睛都没闭上,死不瞑目。 也是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严潍就这么坐着,动也不动,到后半夜,他才试图站起来,腿还没立直,又栽下去,跪在地上,呕出掺着血的胃酸,从喉咙到鼻腔间全是血腥味儿。 同一天内,他失去了母亲和“父亲” ---- 久违的上了两千字
第70章 过去:师生——林郢与陈潇(三) 陈潇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有一天跟老师走上你死我活的这一步。 林郢在光秃秃的土山上截住她时,她还在想,要不要遁走?是要装作失手败逃的好,还是要装作不屑一顾飘然离去的好?后者会不会让老师觉得丢了面子,反而跟自己杠上?应该不会,老师又不是自己这样爱较劲爱钻牛角尖的小屁孩。 或者干脆坦白? “神明”——这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妪咳了咳:“嗯……年轻人……” 她还没来得及构思出下半句,尖锐的,从泥地里冒出的泥刺已经近在咫尺,立即就要刺穿她的头颅。 “神明”甚至连大脑都未能做出反应,全仰仗着求生的本能仓惶后退,张嘴要说的话没从咽喉里冒出个儿,五六根泥刺又冲着要害而来。 岂止干脆利落,迅捷凌厉。 陈潇从不曾对林郢的“最强”有什么实感,尤其当她也成为异能者后,锐不可当让她更不会认为平和,温柔,怯弱,需要保护的老师,会是能和自己掰上手腕的人。 上天很残忍,任何异能者都会祈祷不要对上的林郢,一声不吭径直咬碎猎物咽喉的狮子,扑向陈潇这头初生牛犊。 上天也很仁慈,正是血淋淋的第一课,教会陈潇如何为轻敌付出代价,才让她多年后会战国务卿严潍时,能以困兽之争让参与那场决战的人到死都为之胆战。 “神明”在一排一排一层一层压来的泥刺间逃窜,仿佛被包围的鸟儿,徒劳地用力扇动翅膀,好叫自己不会变成钉在荆棘丛上的装饰。即便极尽全力地去躲避,“神明”也已经伤痕累累,汗珠从她额上滚落,她脚下几乎不能立稳,狼狈又难堪。高温和火焰被克制得完全无法发挥,因为烘烤只会让泥土更加坚不可摧。 而这一切对于林郢来说,不过需要从容地挥挥手,轻轻一搅动,便拨弄风云般。似乎他不过是在用猎枪追捕尖牙利爪的大狗罢了。 反应力,判断力,临敌经验,作战思路,差距之大,就要把她钉在地上,碾碎了。 陈潇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得到“最强”的殊荣,明白了什么叫做“最强”。 那是从呱呱坠地后就开始锤炼精钢似的,被锤炼着的“杀人机器”,尽管是个怯弱的懦夫,却仍是天生就为了战场而生的“最强”。 许多年后下一个“最强”,那个有一双猫眼睛的女孩儿站在她跟前时,她说你不如你的养父太远,太远了。 可现在的陈潇不这么想。坦诚身份的想法烟消云散,巨大的不甘从她心底升起,她绝不承认自己只能是猎人枪下逃窜的猎物,或者撼树的蚍蜉。 陈潇握住泥刺,这根刺是向着心脏去的,她被四面八方的泥刺拱着,避无可避,于是她咬牙,侧身抬肩,用肩去挡,肩胛被刺穿,骨头发出喀啦啦的,碎裂的响声。陈潇长长地呼了口气,凝聚高温游走在泥刺某个面上后将其折断,握在手里,热温镀过的泥刺硬如岩石,她一挥,劈断周遭的一片泥刺丛。 如同将军的利剑,“神明”就握着这把剑发起疾攻,雷霆骤雨,电光火石。她没有盾,然而手臂,肩膀,腹部,都可以是盾,非致命的贯穿拖不住她的脚步。 片刻之间,“神明”就从泥刺构筑的,密密麻麻的,厚重的泥墙里撕开一条裂痕,直闯到距离林郢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尽管她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鲜血糊住。 林郢冷冷地看着她,对接近的“神明”不以为然。 因为不出他的所料,“神明”的极限也只在这五六米外了。越靠近林郢,泥刺封闭得越紧密,只露出指头大的缝隙,铁固金墙一般。她竭尽全力,仍被挡在这墙外。 林郢举起手,挥下。 泥刺彻底撕裂“神明”的整个左半肩,她踉跄着,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力竭而倒,蜷在泥刺边,血肉模糊。 与之相对的,她对林郢发动了最后一击。 被泥刺贯穿时,她将手里一直攥着的碎泥石子掷了出去。然而数十粒石子里,只有一粒击中了林郢,镶在他胸口上,距离心脏一寸的地方。 不值一提的攻击。 虽然石子烧得发红,热得触肉即焦,但是确实完全不值得在意。 泥刺退回地里,露出一条平坦的路,林郢走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神明”,手里握着平素菜市里,用来剁带骨肉的刀,陈潇听说过,那刀对人用的话,通常是用来割下头颅。
第71章 过去:师生——林郢与陈潇(四) 刀锋已然对准“神明”颈上跳动的脉搏,将劈之时,白发的老妪叫道:“老师。” 林郢一愣,刀顿住了。 “神明”举起手,展示手背上盈润的白贝壳,接着她把镶在皮肤里的贝壳血淋淋地撬了出来。 不过她身上实在有够鲜血淋漓了,多了那点儿泊泊的血,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 女孩儿的真容显露出来,那头熟悉的红发上看不出有多少缕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只能看出她的头发长了不少。 林郢呆滞了很久,才想通这大抵不是什么新骗术。他的舌头发颤,艰难地叫了声陈潇。陈潇咧嘴笑了笑,说“诶,老师”。林郢当机似的,又思考迟缓地傻了好一会儿,缓过劲来,反复地叫陈潇,一声比一声抖,一声比一声大,最后他扑来,抱住陈潇,撩开遮住她面庞的头发,捧着她的脸,端详来端详去。 陈潇不好意思起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死了?我一直想去找你们来着,总没机会。” 林郢掉下眼泪,他想说严潍一直在到处找你。可陈潇这个时候撑着地面颤巍巍地想站起来,林郢望着她,脑子里忽然喀嚓嚓闪过重叠的,无数的东西。他伸出手,按在陈潇肩头,一用力,把陈潇按回跌坐在地的状态。 陈潇怔了怔,以为林郢是担心自个儿身上的伤,晃晃手臂,笑道:“小伤,没事儿。老师你看,我还能蹦,你松开我给你示范两下。” 可林郢没松手。 “老师,我不怪你啦。打擂台嘛,打擂台,受点伤很正常。”陈潇说,“我不是故意要你们担心,现在风头上,不好行动,过段时间我一定回去找你们,一定的。” 林郢充耳不闻,只是定定看着她,他的脸似乎有点拧,五官都变了形,陈潇一时没法明白,疑惑地目视林郢欲言又止,又低下头沉思,他的脸越发的更拧了,抬头后,他从地上捡起刀,并用那把刀抵住陈潇的颈窝。 陈潇惊愕地看着林郢,不敢置信。 “你不能走,他们要你今天把命留下。” 陈潇因为极度讶异高高横着的眉一点点,一点点地落下,眉头压低,拧在一块,眉尾扬起:“什么意思?” 刀刃明明在她颈上,可反倒是林郢,瞧上去那么恐惧,那么惊惶:“老师不想的,可他们下了死令,他们下了死令……他们下了死令,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他们恨透你了,很可怕。陈潇,与其去受折磨,不如老师就在这儿杀了你……” “不能放我走么?就当是没抓着我。” 林郢抿着嘴,摇摇头,他终于管不住眼泪,一滴滴落下来:“陈潇,你告诉老师你是被胁迫了,你杀的人,你做的事,都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快说,你跟他们也这么说,老师给你求情,我去给他们跪下也要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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