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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苦，林榭春觉得自己神识都被割裂。姜尘也不轻松，她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鼻血也缓缓流出。 汤圆从林榭春的玉佩中跑出来，几下跑到林榭春的肩头。它身上聚着淡淡的白光，林榭春靠近它觉得痛苦得到片刻疏解。 姜尘将含春挥过去，一鞭子抽到汤圆身上，直接将它抽出阵法。 林榭春腰间的玉佩裂开碎纹。 云水间已风起云涌，天色大片大片地阴沉。天道有所察觉，天雷隐于雷层，欲滚滚而来。 姜尘以手为刃直接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如注般涌向阵法。身体在无意识地颤抖着，耳鸣声更大。有什么在坍塌，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银河水翻涌，肆溅，被束缚着咆哮。不远处的云水殿缓缓化作废墟。 林榭春控制不住地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血迹映在他半张面上，显得可怖。他发上姜尘亲手系上的红绳蓦然断了，三枚铜钱自发上掉落，林榭春下意识想去握住什么，什么也握不住。 林榭春的长发被风吹起，披头散发，他面上映出狰狞条纹，目下已无几分清明。 姜尘耳边的鸣声越来越大，大到她几乎听不见耳边的声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了。 她看到林榭春在阵法中痛苦挣扎，看到他被阵法中滋生的黑气缠绕，看到他口吐鲜血，额间印记闪现。不够，还不够，要将他的灵魂驱逐出去，要让师傅的灵魂在他体内融合。 林榭春半跪在阵法中。有人闯进云水间，姜尘目眦尽裂。 那些云在天边燃起来了，带着苍黑的烟，纷纷坠落。 “这等禁术以魂补魂，耗费千万修为，你竟然也敢使用，不怕遭到反噬吗？”花藏拂袖，眉眼都冷意不绝。 天上这处异常早已暴露在众仙眼中，当初姜尘师傅死后，姜尘闹上九重天，简直疯魔了一般，她同谁家都有仇。仙家个个自诩心高气傲，如今只盼得云水间闹得更欢，最好闹到万劫不复。 花藏以帝子身份将众仙暂拦到云水之外，他当初告诉姜尘的方法时，不过是想让姜尘不至于心生绝望。他想让她活下去，也从中万分阻拦，可不曾想姜尘会这般剑走偏锋。 天道已经发现了，逆天改命实属不通。 姜尘摇摇欲坠，鲜血泅在红衣上，什么也看不到。 她说：“莫要拦我。” 姜尘的语气甚至带上来几分哀求。 林榭春只觉五脏六腑都在泯灭，可姜尘死死盯着他，她的眼中只有绝望的期许。 在期许什么？期许他的死亡，她师傅的复活。 大口大口的鲜血迫不及待从林榭春口中涌出，他跪倒在地，长发遮住了大半神色，痛苦到无法哽咽。林榭春唇齿被血浸染，面上满是血迹。 他不放手，他不愿放手。 当他在问姜尘是否还记得他的时候。 当他同她坐在沙漠中夜色的时候。 当他在那个初雪的夜晚，一遍又一遍誊写着佛经，等待深夜归客的时候。 他就已经选择了，选择了不放手。 他此生都不会放开姜尘的手，他要将她占为己有。哪管什么爱啊恨啊，这世上没有爱也能活，他可以不要她的爱。 师傅永远只能是师傅，他不会同一个已逝之人争什么，但同样，他也不会让姜尘回到过去。 他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他做不到。 “师傅。”林榭春唤姜尘，林榭春说，“我不愿死。” “我爱你。”林榭春用尽力气抬眼望她，云水间都在呜咽，天崩地裂，“可我不愿为你去死。” 林榭春的右手按住左胸膛，就这样剖开了他的心。那颗心莹莹的白，如云如水，被她放在他胸膛很久了，其实他都知道。 变成魔后，剖心原来不会死。
第81章 姜尘师傅的灵魂碎成无数片，这灵魂莹莹泛着清冷的光。到底是多久之前，姜尘便将这灵魂放在他的心中，以他的命格灵魂来缝补着他灵魂的裂纹。 林榭春的心都不属于他自己，在姜尘带他在云朵上看流星的那个夜晚，她说：“其实我一直想带你看这场流星雨。” 他知道，她在同他的心说话。 她在同他的师傅说话。 可是姜尘百密一疏，她投身六界寻觅三千年，寻来同她师傅一体而生的恶灵，寻来她师傅灵魂的碎片，寻来上古禁阵。她为她师傅死过两回，为她师傅活了痛苦地活了三千年，也愿为她师傅坠入魔道，耗尽此生修为。 可她忽略了一个凡人的爱，一个不纯粹，有占有，七情六欲的爱。 她可以为她师傅做到的事，他亦可以为她做到。世人所求的不过尽是他们的欲望。 姜尘以为林榭春不知，她永远在骗着他。他怎的就这么可怜，唤不起她丁点儿怜悯。 林榭春若死去，不会轮回，他会弥散于六界，再也回不来。 “师……傅。”林榭春周身都在被阵法缠绕，灵魂烧灼的痛感让他颤栗。云水间的云朵大把大把燃烧，一瞬间让人觉得来到了世间的尽头，“我怎会让你……得偿所愿。” 那颗心太过脆弱，是他的心，还在羸弱地跳动。她师傅的灵魂寄托于此，所以他才会几番颠倒在她师傅的神识中，一遍又一遍窥探他们的前缘。 可那已是过去，往事不可追，姜尘不能回去，不可回头。 姜尘呼吸一滞，阵法中，灵魂最是脆弱。她自以为留一线，林榭春却猜到了。 姜尘意识到林榭春想要做什么，她疯了似朝阵法跑去：“不要。” 花藏赶忙拉住姜尘的右手，摸到一片湿濡，那是她的鲜血。阵法已启动，姜尘若贸然上前，是会被吞噬的。 林榭春看到姜尘眼中的惊慌，但他还是捏碎了那颗心。 霎时，那颗心碎成了千万莹光。姜尘眼中的世界变得异常缓慢，耳边呜咽的风声归于沉寂，那些纷纷坠落的云，痛苦翻腾的水，消失的宫阙与长阶都变得平静。 灵魂碎片映着一道白光，姜尘透过那道光，看到一个隐约的身影。 她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一切如梦幻。 谪仙纯白，眉眼依旧如旧，他衣袂垂落间最是无暇。那是她的故人，踏过漫长年岁的荒芜，才得以出现在她眼前。 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那姜尘呢，姜尘为了来到他面前，早已风尘仆仆，满身风霜，她的红衣黑发凌乱，耳鼻中流着血，目光又是那么痛苦与眷恋。姜尘有三千年的委屈不能诉说，她张着唇，说喊出一句师傅，她怎么也喊不出。 仙人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如云如水。 “尘儿。”他轻轻唤她，神色里竟多了几分无奈，他很少流露出这般神色，姜尘或许是他漫长神生中唯一的涟漪。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姜尘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的眼泪从来晶莹，她慌不择言，“尘儿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师傅，我错了，尘儿知道错了，是我贪心，是我业障难消……可是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师傅。” 姜尘的心都碎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认错，几千年前未能说出口的话，成了横在她心中最深的遗憾。 姜尘不懂爱，她的爱自说自话，荒谬无理。她想了千年才想明白她要什么，她不过是想再回到过往的岁月里，漫漫云水，她呆在他身旁便好。 “师傅，回来。”姜尘的眼泪一直往下落，她想去他身边，靠近他哪怕更一步。 花藏死死攥住姜尘的手，面色铁青。他咬牙切齿地喊道：“姜尘。” “放开我，放开我。”姜尘魔怔了一般，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师傅。可她无论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脱花藏的禁锢。 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敢付出，不要再抛下她，好孤独，师傅，真的好孤独。 姜尘自有记忆时便在妖魔的战场飘荡，不知父母，不知自己是谁。师傅出现在她面前，师傅带她回家，云水间便是她的家。师傅死后，姜尘靠着执念活着，她生活在云水间，做了别人的师傅。可是啊师傅，好孤独。为什么还是觉得孤独，姜尘不懂。她想回去。 所有的人和事不要变，求求了，千万年不要变。 师傅还是那个师傅，她还是师傅唯一的徒弟。 姜尘血泪俱下，她有七情六欲，永远苦苦挣扎。眼中的泪水让她快要看不清面前人。 师傅无心，他依旧静静看着她，看她痛苦，看她落泪，看她饿鬼焚身，欲壑难平。 “尘儿。”他一如初见，恍若在那个鲜血斑驳的战场上，垂眸便能救众生。 师傅说了一句如往常一般的话，用无甚波澜的语气：“执念太过，不必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身若流云飞沫，灵魂碎片莹莹流转，转眼便被阵法吞没。远处云水坠落，寸寸成灰。 姜尘三千年的执念，如此是个笑话。 她亲眼看他魂飞魄散，他依旧没有多少话留给她，依旧是她的错。 姜尘愣在了原地，缓缓地，她的右眼滚出一滴血泪。阵法因灵魂的残缺已被破坏，正如泥沼般吞噬阵中人的生机。林榭春被黑藤困住四肢，坐在阵中，他发已凌乱，半面鲜血半面尘。 姜尘低下头，长发遮住了神色，她身子开始颤抖，神色却临近癫狂。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仰起头，大笑起来。 花藏的掌心都是姜尘的鲜血，姜尘身上一阵冰冷。有个声音在花藏脑海疯狂叫嚣，杀了她，杀了姜尘，杀了她，爱恨将如云烟散去。 花藏在恍惚中松开了姜尘的手，姜尘用右手将散乱的发撩起，她的指尖一直控制不住地抖。 她的血泪滚滚。 姜尘止住了笑，一道又一道血泪斑驳了她的面容。 姜尘右手一伸，持含春，转眼便到林榭春面前。她举起手中剑高高便要劈下去，眼中只有愤怒与恨，她要杀了林榭春。 姜尘却被阵法的黑藤缠绕，若非花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姜尘定会被吞噬。 姜尘踉跄后退几步，嘴角鲜血不断。 林榭春看清那双眼，冰冷，愤恨，欲杀他以宣泄。却又如同被逼到无路可退之人，恨不拿剑自刎千万遍。 姜尘拿不住含春了，她右手无力，剑便落在地上。 “为什么啊？”姜尘低着头，她深深蹙着眉，止住了所有的悲痛。 “为什么要抛弃我？”姜尘的声音很小，语气拧巴，忽像一个童稚的孩子，万分计较着得失，“为什么要离开我？” 姜尘回头看向花藏，她很认真地问他：“为什么我不值得被爱？” 花藏想说什么，姜尘却捂住双耳，往后退了一步。她大喊道：“讨厌讨厌讨厌！” 姜尘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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