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他便听见院墙外的脚步声,听起来是来找宁岁岁的。他不再多言, 只最后看了她一眼,对方眉眼间还带着一丝迷茫。 “我先走了。”洛拾尘说完,轻巧利落地翻身上墙,下一刻便消失在墙头。 宁岁岁捏着手中还带着他人余温的玉盘,忍不住皱眉。其实方才她很想给洛拾尘肯定的答案,她偶尔也会觉得奇怪。 但总有一股外界的力量阻止她继续探查,就好似有一层浓重的迷雾挡在前方,遮挡住真相,把她困在迷乱之中。 “少主,宫主来了。”守候在外面的女侍进来禀告。 宁岁岁连忙把玉盘收进袖口,带着女侍往外间走。她刚踏进外间,花盛也正好从外面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身上。 对方目光如炬,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但面上不显,肩背也挺直,她微微颔首行礼:“参见宫主。” “不必行礼。”花盛语气轻快。 宁岁岁抬眸看去,对方双眼中满是满意,殷红嘴唇微弯,看来确实没发现端倪。 若非洛拾尘送来玉盘,她原本准备的是以身体不适推脱所有事情,包括花盛亲自前来验收。如此看来,这玉盘果然有奇效。 隔着袖口的布料,宁岁岁摸到玉盘的边缘处。 等花盛在高位坐下,她才顺从地垂下眸子,在下首的位置落座。她面色如常,平淡地接受对方的审视。 不消片刻,花盛便说道:“昨夜休息得怎么样?” 和以往相同的问候话语,但其间意义却大不相同。 宁岁岁面不改色,只道:“劳烦宫主牵挂,一切皆可。” “那便好,本宫看那少年修为一般,身体也不够强健,还担心你不满意。”花盛不再掩饰。 她之前便一直派人紧跟宁岁岁的行踪,就连元路的事情也探查得一清二楚。 对此,宁岁岁实在无话可说。 见她不想多说,花盛也不甚在意,她单手支着额角注视着宁岁岁。 因为近来频繁头痛,宁岁岁的面色算不得好,甚至略微透着一点苍白,惹人怜爱。 不知为何,花盛眼中浮现出一点满意的神色。 宁岁岁知晓,对方似乎一直很满意自己的皮囊,或许是因为历代宫主都是万中无一的姝色,她对于自己的继承人,也很是满意。 饶是知晓她兴致不佳,花盛也不打算就此作罢,问道:“初尝雨云,感觉如何?” “尚可。”宁岁岁硬着头皮回答。 花盛自然也看见她面上的不情愿,只以为她是难为情。如此一来,便也把她之前的抗拒归咎为内敛和不好意思,初次之后应当就放得开了。 这般想着,花盛竟然忍不住轻笑:“你这般模样,倒与其他弟子不同。” 百花宫中弟子众多,大多数都是自小便生活在这里,她们性子热烈,情窦初开后最期盼的事情便是及笄。 哪里像宁岁岁这般,作为少主反而是最内敛羞怯的人。 宁岁岁忍住心中的抗拒,面上扬起一个笑意,说道:“我的性子,宫主应当很清楚。” “是,本宫很清楚。”花盛眼中神色变换,她打量着宁岁岁的脸蛋和身体,随后笑开,“毕竟你是本宫一手培养的。” 自然是照着她想要的样子长的。 花盛也没有在宁岁岁宫殿中留太久,毕竟她还有需要事务需要处理。 宁岁岁送她到宫殿门外,看着她带着四名女侍渐行渐远。她摸到袖口中的玉盘,想到洛拾尘留下的话,面上神色也收敛。 午后,筱红回来后第一时间把签筒呈上,宁岁岁随意选中一枚玉签,是陌生的名讳。她无意多说,将玉签交给筱红后便不再多言。 恰好淑紫回来,她看向对方,见对方点头,之后才垂眸。她相信淑紫的办事能力,她可以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处理得很好。 但有一个问题……她目前还不确定,淑紫到底是谁的人。 傍晚时分,筱红便又带进来一名男子。不同于昨天的元路,今天选中的人成熟稳重,身穿暗紫色的长袍,端庄有礼,没有逾越半分。 宁岁岁打发他在一旁坐下,之后便又不再搭理。 筱红和淑紫离开后,宫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宁岁岁不说话,这名男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一直到傍晚时分,他终于按捺不住,先说道:“少主,在下名叫霍循。” “我知道。”筱红先前已经告诉过她了。 见她对自己毫无兴趣,霍循欲言又止。半晌后,他慢慢起身,开始在外殿闲逛,看起来是在打发时间。 外殿放置着不少书架,其上摆放的都是宁岁岁平日里喜欢翻看的书籍,包括心法书籍,剑法术法,甚至还有些凡俗杂记,应有尽有。 霍循似乎很感兴趣,几乎把书架上的书都看了一遍。 宁岁岁无意搭理他,但对方间歇投来的那若有如无的视线让她烦躁。碍于对方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无法发泄。 最后,霍循好似又对她的香炉很感兴趣,凑近观摩半晌,甚至揭开来看了不久。 等他再回到宁岁岁对面坐下,宁岁岁依旧没有抬头。但他似乎放松不少,看着她光洁的额头露出一抹笑容。 恰好此时宁岁岁抬头看他,他连忙收敛笑容,微微弯起唇角看着她,面上满是温柔谦和。 但宁岁岁并不买账,她单手托腮,面容冰冷:“你在香炉里面放了什么?” 这龙涎香她用了许久,对其香味极其敏感。尽管只是一丝一缕的变化,她也很确定方才霍循动了手脚。 “什么?少主恐怕有什么误会……”霍循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但他其实内心已经有些慌张。 分明是无色无味的香料,为何这宁岁岁这么快就察觉到了?而且看她的神色,也不像是中了药的模样。 “啪——” 宁岁岁合上书籍,丝毫不掩饰眉眼间的不耐烦。她樱红色的嘴唇微动,一字一句说道:“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在香炉里面放了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霍循的脑门上就冒出冷汗,豆大的汗珠滚落。他的面色也开始发白,咽喉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 “呃……我……”霍循嘴角处溢出鲜血,双手护住脖颈,但那只手却愈发收紧,“我说……少主饶命!” 宁岁岁手指微动,对方脖颈处的手指也卸去力道。 “是……是媚药……” 话音刚落,宁岁岁终于忍无可忍,她起身伸手扼住他的脖颈,力气很大。就好似找到了发泄口,她没有收敛手上的力道。 “自寻死路。”一边说着,她一边收紧力道。 霍循面色更加苍白,口中再次弥漫上血腥气。面前的女子身形娇小,但周身威压强势,压迫得他动弹不得。 “少主……饶命……”霍循有气无力地说道,咽喉已然无法发声。 “你的所作所为,死不足惜,还敢求饶。”宁岁岁拧着眉头。 霍循并非修为低下之人,但此刻已经被宁岁岁完全压制住。他呼吸不畅,只能张大嘴巴吸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讨饶地看向宁岁岁。 只见少女紧紧抿住嘴唇,目光冷漠发狠,或许是因为生气,就连眼眶都在发红。对上目光,对方微微眯起眸子,甩手把他扔了出去。 后背撞上木椅,一阵剧痛后落在了地板上。 “筱红。”宁岁岁低声喊出一个名字。 很快,筱红和淑紫就破门而出。 只见霍循一身狼狈地瘫倒在地面上,他双手捂住脖颈,口吐白沫和鲜血,脸色是如同鬼一般的苍白。 见此,两人也是惊疑不定。 “少主……”两人行礼。 “拖下去,严加拷问。”宁岁岁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香炉,继续吩咐,“派人把这里清扫干净,把香炉扔了。” “是。”两人也不敢多问。 交代完这些,宁岁岁便转身离开。 危及少主性命,这事可不算小,是以这件事次日一早便传遍了整个百花宫。霍循意图不轨,加害于宁岁岁,现在已经被押进刑房。 而少主受伤,暂时在偏院修养,不可打扰。 因为这件事情,摇签选人共度良宵的事情也暂且搁置。 这个命令只执行了两天,第二天就出了岔子。百花宫弟子们对少主心疼不已,同时也有不少人开始质疑花盛的决定。 将这般要求强加在宁岁岁身上,这才两天就让她受伤。花盛这般作为,甚至不顾宁岁岁的感受,是否过于偏激和激进。 另外,元路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得到”少主的男人,现在也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第46章 南歌子(二) 宁岁岁到偏院修养的第二天, 花盛就派人带着元路来看她,美其名曰是让元路照料陪伴她,说白了就是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受伤。 “元路留下, 让其他人回去。”宁岁岁端坐在木桌后, 头也不抬地吩咐。 她自然明白花盛的手段, 看来对方也的确没有真的放松对她的监视。 筱红颔首应下,离开半晌后便带着元路进来了。元路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但面上还有些惊慌,经过询问后才知晓他单独面见过花盛了。 “她为难你了?”宁岁岁掀起眼眸问道。 元路摇摇头:“那倒没有, 就是她看起来很可怕, 一点都不友善。” 比你的两个女侍还可怕。 当然,元路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因为筱红此刻正紧紧地盯着他。 对于花盛来说, 元路目前还有价值, 值得留下他。单独传唤他,无非是想问问宁岁岁的事情,看他平安出来, 想来也没有露馅。 在某种程度上, 元路还算靠谱。 宁岁岁没有过多询问, 只让淑紫给元路安排了房间, 之后又说:“让你独自留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跟我待在一起,省得你说这个可怕, 那个也可怕。” 元路被她噎住, 但也只能欲哭无泪地应下:“可是宫主真的很可怕……” “谁让你那么听你朋友的话, 让你来,你当真就来了?”宁岁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能说小少爷涉世未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呜呜……”元路无力地在桌面上趴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原本宁岁岁不准备再搭理,但元路是个话多的人,他先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的面色,几番欲言又止。 终于,宁岁岁忍无可忍,正声说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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