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花盛的女侍后,宁岁岁把手中的剑法放回书架,缓步走到窗边。 她方才应下的那句命令, 也并非代行宫主职位这么简单。不止是去主殿处理百花宫事务, 花盛定然还有其他安排等着她。 果然, 次日一早,她方才踏入正殿, 立刻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硬着头皮把签筒呈了上来。那人也知晓宁岁岁不喜,全程连脑袋都没抬起来。 宁岁岁顿觉头疼,挥手让人下去:“晚间再说。” 挥退其他人,筱红和淑紫和以往一样站在她身后守着,听从她的差遣。 前些日子有花盛在,里里外外的事务也都处理完备,桌面上没有堆积太多文书。宁岁岁随手从桌角处那薄薄的一沓中抽出一封,立马便发现那是嫣杏呈上来的信件。 算起来,嫣杏的责罚也结束了,现在应当在她的住处修养。 她给花盛送来文书,大概意思就是说已经知错,明确自己的错误,让师父蒙羞,她羞愧难当,之后定当痛改前非。 花盛也写好了回复,就等着今日差人送去。 “知错就改自然是好事,只希望你之后认清现实。此番责罚已然是从轻发落,下次不会再从轻处理。少主性子平淡,你却惹她不喜,此次过失,望你多加反思。” 这番话不仅是写给嫣杏看的,也是写给宁岁岁看的。 花盛故意不在昨日就送回文书,而是等宁岁岁处理,就是料准了她会翻看这些内容。 “让人把这些送走。”宁岁岁将所有文书都交给筱红,面上神色莫名。 从很久之前她便发现,嫣杏对自己的态度界限模糊,奇怪至极。 对外,两人是宫主和少主,她是花盛的继承人,也是晚辈。所以在外人面前,花盛大多会表现出照料后辈的模样,对她照顾有加。 对内,她对花盛态度恭谨,没有逾越半分,就是因为她觉得花盛对自己的态度奇怪。 私下里,有时候花盛看她的目光,就好似在看一件囊中之物,亦或者是势在必得的猎物。虽然只是偶尔,但对方的目光让她很不适应。 每当花盛用这种眼神看着宁岁岁的时候,她总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发麻。 她不明白对方目光的含义,但是她一直都很清楚花盛不是个好人。她刚愎自用,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宁岁岁。 花盛可以把所有人都当做棋子来利用,有时候甚至不惜以自身设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定然也不会真心对待宁岁岁。 宁岁岁深以为然,所以也从来不敢跟花盛交心。 但她最会装得乖巧,如今在花盛看来她也只不过是一只任人拿捏的小白兔,任由她予取予夺,好似囊中之物。 正因如此,花盛才敢把百花宫的事务交由她处理。 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宁岁岁没有控制好度量,对方也对她的掌控愈发严格。 就好似一头恶狼,发现已经走到陷阱前面的兔子停下脚步,迟迟不再往前,所以焦躁地原地徘徊,同时也显现出一点本性。 宁岁岁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折叠着文书的一角。她目光平淡地扫过其上文字,这是关于霍循惩罚的文书。 正如同花盛所说,霍循被关押在牢狱之中,已经经受了严惩,只留着半条命,要死不死地苟活在其中。 这是花盛的命令。 让宁岁岁有些费解,因为花盛向来不把其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如此折磨霍循,倒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干净利落。 这关于霍循处罚的文书一封二封地送来处理,可不像是花盛的性子。 她把文书放在一边,不再理会,转头看起其他。 一直到傍晚时分,清晨冒死的弟子再次呈上签筒,让宁岁岁抽取玉签。 宁岁岁凝神看了她半晌,认出这人是在花盛身边伺候的女侍,不由得无声弯唇,露出一抹冷笑。她随手抽出一支,正想交由筱红,却被那女侍拿去。 “少主还请在此间等待。”说完,便转身离去。 筱红和淑紫站在宁岁岁身后,见此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悄然抬头面面相觑,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宁岁岁。 好在少主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大概已经习惯了。 那女侍显然也是花盛的眼线,只能说宫主生性多疑。但说来奇怪,以往她离开百花宫,也不会让女侍留下。 宁岁岁无意去过多思考,因为她脑袋又开始犯疼了。 原本在抽签时,她也没有过多在意抽中的是谁,因为是谁都一样。但在看见熟悉的黑衣少年进入正殿时,忍不住微微一愣。 “少主。”洛拾尘微微行礼。 宁岁岁面上的表情僵硬一瞬,转而看见他身边的女侍,不由得皱眉,说道:“人已经带过来了,你先下去。” “是。”那女侍知晓宁岁岁已经对她很不满,也不敢多说,顺从离开。 那人一走,正殿内的气氛顿时松弛不少。宁岁岁双肩一垮,问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我的名字本来就在那签筒里面。”洛拾尘不冷不热地说道。 “什么?”宁岁岁这才反应过来,所以洛拾尘并不是偷偷潜进来的,他就是跟随百花宫弟子一道进来的。 消化完这个消息,她心情也开始放松:“原来是这样,挺好的。” 听此,筱红和淑紫一脸疑惑:到底哪里好了? 三个时辰后,宁岁岁的宫殿中—— 她和洛拾尘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摆放着棋盘,黑子和白子交错,已然是艰难至极的局势。她凝眸观察许久,最后丢子认输。 “再来一局。”宁岁岁不服输地说道。 一步错,步步错,方才那一局她有一步落错棋子。君子仗义,落子无悔,之后便被洛拾尘步步紧追,之后再无翻身机会。 洛拾尘倒也乐得陪她对弈,当即开始收拾棋盘,准备开始下一盘。 筱红和淑紫守在宫殿门外,庭院中的某个不知名地暗处可能还隐藏着花盛的视线。 但宁岁岁此刻正在兴头上,跟洛拾尘对弈下棋,可比和元路那个初学者下棋有意思多了。洛拾尘思路清晰,每一步都不是虚设。 在落下下一枚棋子之前,她必须谨慎思考,稍不注意就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其实洛拾尘最初也想着要不要手下留情,但观宁岁岁落子的套路,想必也是老手。 作为上一局的胜者,他率先落下一子,宁岁岁紧随其后。越到后面,情势便愈发复杂。 洛家的家主棋艺闻名正道,洛拾尘从小便学习对弈之术,在家时也经常与长辈们对弈。这么多年来,棋艺也受到不少人的夸赞。 他信手落下一枚关键棋子,微微抬眸便看见原本愁眉不展的宁岁岁舒展眉宇,眼中弥漫上笑意,好似这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方才竟然猜到了你的路子。” 洛拾尘也不禁轻笑:“很厉害。” 这一局,是宁岁岁赢了。 洛拾尘默默地将棋盘上整齐摆放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收回,他微不可查地往外看了看,随后轻声说道:“你这里的香料,好似都没换过。” 他只来过几次,对这里的香味已经十分熟悉。 “是,好似从一开始就是这种香。”宁岁岁说完,不由得有些愣住。 她抬眼看向洛拾尘,对方已经停下手上的动作,正定定地回视她。 “你……”话到嘴边,宁岁岁便闭嘴了。 隔墙有耳,更何况是在花盛的百花宫。 一语点醒梦中人,宁岁岁恍若触及到一道真相。 她方才下意识回答中的“从一开始”是哪个开始?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已经无意识地接受这种环境和氛围。 自她有记忆以来,这宫殿内使用的都是这种特制龙涎香,香味清淡但特殊。她习以为常,这也是当时能敏锐发现香料被霍循动手脚的原因。 如今这宫殿内焕然一新,好些东西都置换掉了,唯独这香料一成不变。 有些事情一旦被察觉,便再也无法被忽略。 宁岁岁看向不远处的香炉,浅淡的轻烟自炉中寥寥升起,缓缓弥漫在这方空间之中。她下意识地放缓呼吸,不由得觉得窒息。 “你说得对,有些事情确实很奇怪。”她再一次想到许久之前洛拾尘对她说的话,她的回答也愈发笃定。 但与此同时,她又多出了许多疑惑。 她再次看向洛拾尘,眼神复杂:“你到底是谁?” 还有。 “我又是谁……”
第48章 南歌子(四) “你本不是百花宫中人, 你是无尽山山主烬然的关门亲传弟子宁岁岁。此间也并非现实世界,而是一方试炼秘境,秘境乃是聚灵生成, 自成一方小世界。” “按照现状来说, 应当是百花宫宫主花盛对这方秘境动了手脚, 使得包括你在内的许多弟子的意识都被改变。我潜伏许久,但花盛戒备心太强, 我无从得知她的手段和目的。”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目的是你。” 那天晚上, 洛拾尘跟宁岁岁说了许多。 所有的一切, 都跟宁岁岁的意识和记忆相悖。但因为早有察觉,她竟然没有质疑地选择相信对方,她听得很认真。 但在听到无尽山三个字的时候, 她竟然有些迷茫。她总览群书, 对正道中的人和事了解充分,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宗门。 “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有关于无尽山的一切,她都毫无记忆。 这也更加印证她的记忆出错, 或许是花盛在改造她的意识时刻意抹除了有关于无尽山的一切, 目的自然是让她更难以记起一切。 “那这方秘境中还有无尽山的存在吗?”宁岁岁问道。 只见洛拾尘缓缓摇头:“没有, 这方世界的一切如你所见, 你的所见即为所得。” 花盛心思缜密,作戏也要做全套,宁岁岁的记忆和这方世界的存在, 她都改造得滴水不漏。为了这一切, 她连百花宫弟子都没放过。 短时间内得知的信息太多, 宁岁岁按住额角,觉得头疼:“那我之前见过的人……” “应当都是被花盛改变了意识的人。” “多可怕……” 得到肯定的答复, 宁岁岁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觉得后怕。 饶是这里只是一方秘境,但改变了这么多人的记忆和意识,花盛的实力和野心,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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