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如狼啸,大雪纷纷似絮飘,弥天墨黑隐尽了寒白月光。院里的人皆已睡下,唯有一只小雪球在雪地里跳的欢脱。 凉月倏地闪回白笋,摇了摇笋尖上的雪,小声道:“太微,我回来了。” 太微似乎未睡,凉月一出声,她便缓缓睁眼,淡淡地道:“凉月,你晚了四日。” “知道知道,我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晚了几日。”凉月粗略解释后便将话头转向院里的雪球,“夙师怎的进院了?” 太微瞥了眼雪球,徐徐道:“夙师方出世时长的极快,现在的身量已经比刚破壳时大了数倍。加之,这只夙师性子很活,我担心将它独自放在林子里迟早会跑丢,这才让它进到院中。” 夙师正玩得不亦乐乎,忽而听见这方动静,连忙蹦了过来,乖巧地唤了声:“太微香香。”又拿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抚落太微身上积雪。 凉月眨了眨眼,对自己遭受的无端忽视感到不满,当即喊道:“喂,小雪球,怎么只叫太微不叫我?” 夙师转而又将爪子放在凉月身上抚了抚,奶声奶气地唤道:“凉凉月。” 凉月一喜,“哟,这小家伙学的还挺快。只不过,为什么要叫你香香?还叫我凉凉月?这多难听,不行不行,要给它纠正过来。” 太微若无其事地道:“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纠正了近百次。” 饶是太微毫不留情地泼下冷水,凉月仍是不死心,当即用笋尖戳了戳夙师,逗引道:“小家伙,叫我凉月。” 夙师:“凉凉月。” 凉月:“凉月。” 夙师:“凉凉月。” 凉月:“凉……月……” 夙师:“凉凉月。” 凉月:“太微。” 夙师:“太微香香。” 凉月:“太……微……” 夙师:“太微香香。” 凉月:“凉……月……” 夙师:“凉凉月。” …………………… 在多次纠正后,凉月终于再忍不住,先前和气荡然无存,嫩白的笋尖儿隐隐泛红,连弥天寒气都压不下她那一股子怒气,“咳咳咳……”清了清干干的嗓子,一字一顿地道:“跟我念,凉……月……” 默然片刻,夙师小心翼翼地道:“凉凉月。” 凉月顿时蔫如霜打的茄子,投降道:“我真是败给你了,好好好,你爱怎么喊便怎么喊,孩子大了,不好管了。”随即又颇不耐烦地赶道:“一边儿玩去,凉凉月有重要事情要跟太微香香说,你去那边玩雪去。” 夙师当场一愣,方才的跳脱瞬间被一脸惆怅取代,小脑袋耷拉下来,头上的狐耳和麟角直直对着凉月,只一刻,便转了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去,那身影,别提有多落寞。 凉月当即觉出有些不对,便问太微:“它怎么了?” 太微一本正经地道:“你方才的话无意间伤害了它,所以它不高兴了。” 凉月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这么快就学会生气了,以后还得了,她决定先让它气一会儿,以此磨磨它的气性,继而将自己的计划和去万聿城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告知太微。 在听完凉月的详细计划后,太微沉思片刻,将可能发生的状况以及不好的后果给凉月一一作出了有条有理的分析。 太微俨然成为凉月这盘以己为棋之局的唯一傍观者,并为之提出诸多私见,以完善其所谋“大计”,如同一名谋士,为凉月献计献策。 行计一定,凉月又问起苍驳这几日的作为。 虽然苍驳每日所行俱是一样,但凉月仍听得兴致高昂,尤其临走时的那盘棋,凉月当时落下一子,而在她走后,这九日里,苍驳竟只落下一子,因而棋盘上至今仍只有二黑一白,共三子。 苍驳似乎在等,等对弈之人归来,与他继续这盘才刚刚开始的棋局。
第129章 夙师到底还只是个刚破壳不久的小孩,再生气,便也不过杯水功夫。 凉月将它孤零零地冷落在一边后,不多时,它便像一条冰上之鱼似的,坐在地上,背对着二妖,徐徐朝墙角边梭来。 二妖在闲谈中瞥见其小动作,太微当先开口,问道:“小夙师,可是玩累了?” 夙师将头压得低低的,听太微关问,遂而缓缓一摇,两只黛色眼珠却偷偷朝凉月转去。 凉月“啧啧”两声,“应当给它起个名儿,总是夙师夙师地叫也不妥。” 夙师一听要给自己起名,高兴地瞬间从地上蹦弹起,围着二妖欢喜打转,嘴里不停地欢叫:“起名,起名。” 凉月立马探出一绺根须,捂在它嘴上,“嘘!小声点。你妖法尚浅,这样大呼小叫,容易被人听见。” “凉月,夙师乃灵兽,所以并无妖法,自然也就无深浅可言。”太微如是更正。 凉月睐向夙师,严肃地道:“灵兽也要小声点。” 夙师立马噤若寒蝉,紧闭着嘴。 “凉月,你吓着它了。”太微温声提醒道。 凉月理直气壮地道:“小孩子就当严厉管教。” 太微劝道:“它尚幼,不必如此严厉。” 凉月语重心长地道:“莫说它已破壳十余日了,当它还在蛋壳里时,我便已经开始同它讲道理,断不能在我手里教出个顽劣之子来。” 太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夙师歪着脑袋端视二人,不知她们在谈论什么,面上神情竟略显凝重,让它也不由得皱起双目,轻轻唤道:“凉凉月,太微香香。” 凉月用根须在它头上抚了抚,顺便捏了把毛茸茸的耳朵,喃喃道:“给你起个什么名好呢?” 太微看了眼漫天飞雪,探口便道:“小雪儿,如何?” 凉月当即提出异议:“此名虽雅致,但略微不适合男儿。”环视一圈,目光忽地被廊檐下新挂的一只红灯笼吸引住。 春节将至,各家屋檐下都开始挂上大红灯笼,好不喜庆,凉月脑中一念飞转,欢喜道:“灯笼,唤它灯笼如何?” 太微略作思虑,建议道:“灯笼在红白喜事上皆有出现,若说吉利,倒不如唤作红灯笼,你看如何?” “红灯笼?”凉月唤了一遍后立马摇头:“不妥不妥,乍一听倒是喜气盈盈,不过细唤之下却觉俗气,还是灯笼好听。” 太微再一思索,道:“言之有理,便唤灯笼罢。” 凉月看着小夙师,柔声道:“小家伙,你有名字了,从此以后你就叫灯笼了。” “灯笼,灯笼……”刚得名字的小家伙开心地又蹦又跳,欢喜地在雪地里打着滚。 凉月望着一身雪的灯笼,心中不觉泛酸,愀然作色,道:“也不知灯笼的家人而今身在何处,是不是有什么情非得已的苦衷,所以才将尚未破壳的孩子遗落在林子里。” 太微道:“待灯笼再长大一些,我们便带它去找双亲。” 凉月颔首道:“这是自然。” 天色微明之时,玩累的灯笼被凉月一把拎到林子里,随意丢到一株香木树的狐尾上休憩。 而她则换上一身简素红衣,外披红色缀雪绒披风,一根红穗子半系墨丝,垂于脑后,又将以红绳编作万字结而缀的青玉佩悬在腰间。再简单装扮一番后,便撑一把红伞,提一只红灯笼,敲上莫空催的高门。 此门当是从来无人敲响过,以至于里面的人在听到敲门声后俱是惊诧万分,如临大敌。 北行飞鸟似的跃上房顶,暗中观察。江叔和雀姑娘则竖起戒备,凝目而视。 内中一切动静,都被凉月透过白笋半分不落地捕捉到。 凉月微不可察地挑起嘴角,开口问道:“请问里面有人吗?”声音略带娇柔无助之感,令人闻之生怜。 过了半晌,大门缓缓打开半扇。江叔站在门内,面色微愀,沉声询道:“姑娘有何事?” 凉月疲态倍显的脸上盈盈一笑,“昨夜风雪势猛,寸步难行,小女子无意间误入此林,不小心迷了途,冻馁之下喜逢贵宅,这才贸然敲门,想要讨口热汤搪搪寒。”凉月说完便状似不经意地将烛火已熄的灯笼往旁边一提,露出腰间青玉佩,且伴上一阵压制不住的轻咳。 果不其然,江叔在瞧见其腰间青玉佩时,不由得睁大眼睛,一抹讶异之色在脸上一掠而过,旋即恢复常态,冷静道:“姑娘且稍后,待我询却我家公子。” 凉月微微颔首,“多谢。” 古朴厚重的大门沉沉关上,凉月端端立在门外静候,满野雪白之中,一把红伞芳华刹那。 未待许久,大门重新打开,而开门之人则换成了雀姑娘。 两两相对之际,雀姑娘的目光当先落在凉月腰间的青玉佩上,转而徐徐上移,含笑侧身,招呼道:“姑娘受冻了,快些请进。” 凉月合伞欠身,“多谢。” 以此般模样进入莫空催后,每往里一步,凉月的心跳便加快一分,既满怀期待,又无比忐忑。 江叔从苍驳房中行出,步伐沉稳有力,眼携察意,径直朝凉月走来。 凉月被雀姑娘引至廊下,她轻飘飘地朝江叔身后扫去一眼,唯见清风不见影,旋即收回目光,看向雀姑娘,二人对笑之际,江叔已然近身。 雀姑娘和江叔快速地交换了眼色,江叔道:“公子说,这场雪恐怕一日落不完,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在此暂且歇下,待雪晴后再走。”江叔的语气较之方才已平和不少,眉目间的戒意也随之淡却几分。 凉月面拂笑风,对雀姑娘和江叔抱手作谢:“多谢二位,也烦请二位代我谢过公子。” “姑娘唤我江叔便是。”江叔又问:“不知姑娘名讳可能相告?” 凉月爽快答道:“小女子名唤凉月。” 雀姑娘笑吟吟地接过话头:“一夜风雪,想必姑娘也累了,弗若先到房里稍作休息,换身干净衣裳,莫要染了风寒才是。我与姑娘身形肖似,我的衣裳姑娘应当能穿得上。” 凉月纳头觑了眼自己故意沾弄在裙上的雪泥,雀姑娘如此一说,倒正中她意,连忙道谢:“那便多谢姐姐了。” 雀姑娘英眉一扬,“来者既是客,凉月姑娘别见外。老林古宅,免不得有些寒酸,姑娘切莫嫌弃。” 凉月笑眼如月,温言道:“岂会,我平生最喜清静,栖所遂多避人而居,方才初入贵宅,煞有亲切之感,甚觉喜欢。” 在凉月和雀姑娘谈话间,江叔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凉月腰间的青玉佩上,似在目辨真假,眼睛时眯时开,惊诧中带着疑惑,不过转瞬又收起所有探寻,继而客套道:“凉月姑娘喜欢就好,我虽是这里的管事,却乃粗人一个,比不得雀姑娘心细。你一个姑娘家,只身在香木林里走了一夜,当真是胆大。姑娘若有需要,就跟雀姑娘提,切莫客气。我这厢还有事要做,就不招呼姑娘了,姑娘还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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