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欢,稍作歇息。”言讫,我又在见欢肩头轻轻一拍,隐下其身。 安顿好见欢后,我便负手在围成四四方方的屋顶上信步而行。 白蚁精横抱双臂,好整以暇地觑着我,不屑一哼,揶揄道:“我当是谁呢,三更半夜,你不在山上好好睡觉,来此作甚?总不会是专程下来,坐人房顶上观星看月罢?这般有闲情?” 我从容一笑,“你只料中一半,还有一半,再猜猜。” 白蚁精倏地扬起下巴,嗤道:“不会那劳什子窥心术,就算会,也没那闲功夫猜你的心思。” “哈哈……”我放声一笑,在距之约莫四五步处驻足,“许久不见老友,今日甚觉想念。这不,大半夜放着好好的觉不睡,也要下山来探望你。” 白蚁精冷笑道:“我可受不起你那劳什子想念。若是赏月,那你自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来挑事,我也绝对不是任人捏拿的软柿子,跟你奉陪到底。” 我依旧挂着一幅赏景般的闲肆,曼声道:“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好生煞风景。正如你所说,我此番下山,属实是来寻你不快。” 一语刚完,白蚁精登时后退两步,一双冷绝的凤眼中翻滚着粉饰不住的战意,周身暗风自起,吹地一身白衣狂烈翻飞。 我估摸着,许是半崖山那回,白蚁精同我斗得难分伯仲,最后因红绳突如其来的显灵,险为其伤,从而留给她一种我特别好战且惯常出其不意的印象。 因此,当我明言来寻她不快后,白蚁精便立马做好一番恶斗的准备。 其实,若依我初衷,是欲同她晓之以理。倘使能不动手便将事情妥善解决,自然最好。但眼下观此架势,似乎难以依心像意。 看着严阵以待的白蚁精,我甚觉无奈,为缓和气氛,便好言道:“寻你不快并非指打打杀杀,我一贯主张和平,拒绝暴力,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白蚁精丝毫听不进去,横眉以对,“说不说完,左右也就那么一回事。既然你费尽心机来寻我,那我也正好将上次的账与你一并清算。” 语罢,白蚁精一跃而起,紧接着,一道白光直狠狠朝我冲来。 危山将倾之际,我纵身一闪,白光“哄”地劈在齐齐整整的绿瓦上,屋顶瞬即破出个人头大小的窟窿。平白受此灾祸的绿瓦片片落地,刺耳的摔砸声在寂静的夜里如晴空响雷般炸起。 一声未宁,一声又起,随之而来的尖叫声更是震得我心头一惊。 虽是白蚁精先发制人,但我仍有还手之机。 不过,我并不急着反击,而是在房顶上、巷子里上蹿下跳,奋力狂奔,欲将之引至郊外。 白蚁精则在我身后穷追不舍,阴狠至极的光刀一道道朝我劈来,惊得犬吠声四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断的有人家亮起灯,开门探看,唾骂者忿声其间。 未免闹出无法收场之事,东躲西闪之时,我尽择人烟疏落处跑。 一追一赶之下,一路行出临穹县。待入一片荒草地时,我猛地刹脚,回身之时,乍然祭出一道黄光,千张杏叶瞬间聚成一条明灿灿的黄练,直朝白蚁精卷去。 只见方才还气势汹汹势要将我打回原形的白蚁精,眨眼间便被锁在千叶阵中,施展不得。 我终于得空喘息,虽已将她困住,我却一点不敢大意。 单论道行,白蚁精不知要比我强上多少。而我不过是在银杏爷爷那里学了些傍身之计,害不得性命,危时自保却绰绰有余。 我扶腰走近白蚁精,指着她,诘问道:“你如此拼命地追我,是要作甚?招招致命,你今日是铁了心要同我斗个你死我活?” 白蚁精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破口骂道:“你这该死的穿山甲,屡屡坏我好事,捣我巢穴,等我破了你这烂阵,非将你扒皮拆骨,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股子冲天怒气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我几乎能想象得到,待她破出千叶阵后,会以何种残忍至极的手段置我于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我深吸一口气,以令自己足以心平气和,语气也极尽和缓:“评人之过先思己。坏你好事,捣你巢穴,其因何在?我并非闲到无事找事的地步,自然也没有逐处结仇的喜好,安生日子谁不想过?你与我们一族结怨已久,其根结便在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妄行不仁之事。几百年来,你日日偷袭灵树也就罢了,我们不与你多做计较。可你细数自己近些年所行之事,不提远的,单说最近,先是毁了半崖山,造成山下村子被埋,几十条人命,一夜魂断。上回交手,我本盼你能顿悟收敛,可你倒好,不但不避及,反而傍人而居。若我们坐视不管,任你肆意妄为,恐怕临穹县也迟早被你毁于一旦。人为何常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是此理。天下之广,能容你存身之处何其多,行事需留一份余地,你若是将世上的木头都毁个干净,到那时又去何处寻栖身之所?又以何物果腹?” 我说地唇焦舌敝,句句皆发自肺腑,可那白蚁精却丝毫不为所动,不屑一顾地冷嗤道:“那些人中,几人为我所杀?凭什么算在我的头上?世间树木之数,胜恒河之沙,我在何处筑巢,用不着你来多言。倒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只能活一百年,有这功夫,多管管自己的事。一百年后,你成了一摊烂泥,而我还快活地活着。到那时,你若有本事从地底下爬起来再与我斗上一番,我便服你。” 未曾想她竟是这般油盐不进,枉我一番由衷之言,到她这里却成了虚废词说,登时窝起一肚子火无处发。 我耐心耗尽,再无欲与她好言相劝,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子便是一通乱骂:“你你你,你这恬不知耻的老妖怪,我同你好生说理,你不听,非逼我与你动手才觉爽快。你活得久便了不起?活这么大岁数却连黄口小儿都比不过,再活几千年也是白活,浪费粮食。”一口气滔滔汩汩地骂完后,方觉满腔怒火稍稍平复。 白蚁精狡黠一笑,弹指间,将之紧缚的千叶阵霍地一闪,白蚁精一个挣子破阵而出。 也是此时,在我尚未看清情形之际,白蚁精狠击一掌元真之气,我猝不及防受下她这道法,继而重摔在地,闷哼一声,顿感胸中气血逆涌,猛地自地上支起身子,一口鲜血瞬即喷出,竹青色的衣襟上承了数滴鲜红,赫然在目。 不料,白蚁精竟对我下如此重手,甚至不惜耗上真元。 我盛怒难平,气狠狠地盯着她,厉声质问:“你偷袭我?”
第56章 白蚁精若无其事地走向我,摆出一副胜利者之姿,傲睨着我,“莫要说的这么难听,我方才只用了不到一层力而已。想要困住我?恐怕你得再回去苦练一百年,说不准到你快入土为安之时,姑且能触及我脚尖。不过,”她略一停顿,微微俯身,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的机会只给一次,上次在半崖山已施于你。而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好在我早有防备,趁着对话的间隙,右手便暗暗凝力。 此刻,白蚁精一掌劈下,间不容发之际,我右手猛力一压,弹指功夫,往后坐滑出一丈来远,顺利避开其阴戾的掌风,而我方才所坐之处赫然被打出一个大坑。 好险好险,若是我再迟一步,只怕眼下已经横尸坑底。 白蚁精一招落空,我刚刚脱险,未及喘息一口,她又骤然朝我祭出数根尖如刀削的木刺。 白蚁精攻势狠辣,我全然落于被动之地,丝毫不得还手之机,只顾着躲那一根根能将我活活扎成刺猬的木刺。 狼狈闪避之余,我不得不由衷叹服,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也因此暗暗发誓,若此次没死在白蚁精手里,回去后一定好生学习,虚心求教。 此外,另有一事也叫我哭笑不得。 下山之前,本仗着有红绳庇佑,期盼它能在关键时刻一显神威,岂知我眼下或许一个不留神便会被扎成一支拒马枪时,它却能如此镇定自若,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我不禁开始怀疑,半崖山那次,并非红绳显灵,而是某个刚巧路过的仙人,见不得恃强凌弱之徒,故而拔刀相助。 我在前面逃得苦不堪言,白蚁精在后面追得不亦乐乎。 技不如人,唯有在力气上拼她一拼。本打着将之耗死的主意,然,天不遂人愿,白蚁精不但技高一筹,力气也远胜于我。 最终,我跑得筋疲力尽,白蚁精却兀自斗志昂扬。 正奋力狂奔,突觉左右皆无木刺迫近之影,可紧接着,身上却逐渐生出异样。 疑惑间,我低头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自颈以下,爬满无数白蚁,竟生生将我裹成个蚁堆,白晃晃一团,犹如月下雪人。 若放在以前,我定然欢喜得紧,美食当前,少不得呼朋唤友大快朵颐一番。 可眼下我却生不出半分食意,手脚并用,又拍又抖,欲甩落攀身蚁群。 奈何白蚁数量实在太多,我甫一抖落,它旋即又以倾山之势涌上。 左支右绌之余,我鬼使神差地回头一顾,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看,激地我猛一哆嗦,入眼盛况险些令我当场晕厥。 只见,在我身后,拖着一大片躜动的白蚁,远远望去,宛若置身茫茫雪地之中,而造出这片“雪地”的罪魁祸首正缓缓逼近。 这还了得?我不禁暗骂白蚁精丧尽天良,灭绝蚁性,丝毫不顾惜往日情面。 弹指一挥间,本已露疲态的我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股子力气,一劲儿冲到脚上,行速顿时一疾,强行拉开与白蚁精之间的距离。 可再多的力气也经不住这般使,随着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下,虎视眈眈的蚁群伺机将我裹了一层又一层。 眼见着就快被蚁群淹颈裹首,我眸一冷,心一横,既然左右都是个死,何不奋力一拼,不定谁输谁赢。 决计一定,我不再白费力气对付攀身蚁群,而是一壁疾跑,一壁酿一雪万枯,欲出其不意。 所谓一雪万枯,便是施以万年凛川之雪将对方冻困其间。 无论对方在何时何地受下这道法,若非神仙,否则只能在春日第一缕阳光照过时,不解自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过,若非万不得已,我断断不愿用此两败俱伤之招。 盖因,我虽能施一雪万枯暂解眼前之困,但于我自己,却也得不了好果子吃。 当年,我初学成此法,试手时便尝过其中苦头。 万年凛川之雪,生于姑灌之山,终年落雪,雪累万载。若欲予其以用,则需倾灵以融,方可成一雪万枯。换言之,我若要祭出一雪万枯,需以自身灵力催化凛川之雪,方能为我所用,否则便只是一堆寻常冰雪。 而施出一雪万枯后,我的灵力便会自行封住,随即幻回原形。且无论我何时何地使出一雪万枯,都要等到冬日第一场雪降下时,灵力方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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