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开川裂唇冷笑,一手抓紧凌琦,一手自自家项间扯下一块玉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凌琦眉心之上。 凌琦如被火灼,尖叫声中,一条淡淡虚影自他身上震飞而出,虚扶桌案咬牙切齿: “好个青灵观的首徒,看来是本座小看了!” “好说,好说,我袁开山再不成气候,师父他老人家还是疼惜的,一件两件护身的宝贝,还是有的。” 门一开,袁开山与胡九走了进来,这俩再不成气候,一个好歹算是千年老狐,一个是玄门正宗,青尸血眼打不过,到还不至于怕条残魂。 至于门外那倒霉青尸,球球是个乖乖虎宝宝,做事从来不会虎头蛇尾不收场,所以勉为其难的跑近那个坑,往里啐了口虎崽崽的口水。 别看是口水,虎者,山君也!自古百兽食人,唯落入虎口者会化为伥鬼,为虎所驱,呼为“大将军”! 由此可见,虎之威! 何况球球可不是寻常之虎,白虎本就主刑杀,掌战,它又是冥河之主的爱宠,身染血海之煞,一滴口涎足以让这异物销骨化尘。 果然,那青尸纵有金铁不坏之身,却难敌这虎涎,沾上便似融金化铁一般,在一阵青烟腾起后化为尘埃随风无影。 球球,它的小藤球脏了,自然回房去拖个新的来玩,如果连一缕残魂胡九也打不过,它也会告小状,让胡九吃不了,兜着走! 江清枫笑得惨然,他已无再次夺舍之机,而一柱香尽,这世间也将再无他的存在,事至此时,到是有些看破,可犹有不甘,咬牙低笑: “你们以为,除掉了我,凌琦便可活么?笑话!他与我有契,我亡,他也难存,你们白废了许多心思救下一寿尽之人,还真是可悲。 若我方才与他共魂,他与我之魂皆弱,反可共存,谁也不用死,结果你们来这一手,反是大家一起死,岂不可笑……” 江清枫阴冷笑音未绝,那淡淡虚影身形便一阵扭曲后,在众人眼前化为烟飞。 而凌琦坐倒在地涕泗横流,还不及说什么,便两眼翻白向后就倒,凌开川慌忙去扶,却见他轻蹬一下腿后,便没了声息。 袁开山还未上前,已被胡九轻扯衣角,回目时,却见胡九冲他示意,袁开山果断开了天眼,心都凉了。 凌琦的魂魄正立在自家尸身前,鬼卒已然相候一旁。 这是,彻底的凉凉了!
第三十八章 身为玄门中人,天地大道是首明之义,逆死回生?省省吧!傻子才会去信那个! 能逆的,都是不会死的,死了,还逆个头呀?! 袁开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哥哥回头想过味儿来,会让自家做什么荒唐事,为不与长兄翻脸纠缠,还是,先撤吧! 袁开山带着胡九,卷了球球,撒丫子连夜逃似的离了青城,旁的也罢了,独球球的小藤球、小衣服、小被子和小窝窝那是顶了一大包,活似逃难一般。 三爷往蜀中来非是访友,亦非有事,乃不过闲游,反正有球球在,到不愁他老人家不来寻。 故,袁开山也就干脆把人带往自家未婚妻的故里,檀溪镇。 不错,这位二货虽是玄门弟子,可却不是个正经向道的,他幼定檀溪镇上香木商刘家之女,此次是回家完婚的。 檀溪镇离青城不过数十里,是座山中小镇,因此镇之民多以制檀香贩卖为生,连绕镇溪水也染上了檀香气,故名,檀溪镇。 檀溪镇倚山而建,山不高,却终年雾锁云绕,山中有株千年古茶树,所产野茶量虽少,但却茶汤色金黄,形似莲叶,有解郁去烦之功,被有心僧人建寺供奉,所产之茶制为佛茶,专供参禅施主以用。 因野山无名,寺名金华,故,镇上居民也叫此山金华山。 袁开山的准岳家是香木商,刘家家主刘进文,是个有名的“铁算盘”,出了名的小气,却还算得为人正派,至少不算是恶人。 别看这“不算恶人”的评价虽嫌差强人意,可在这世道,能做到这四字已然是不易。 故,袁开山对这岳家,还是极满意的。 刘进文在镇上出名,不是因小气,而是他,惧内! 刘进文娶妻张氏,张氐娘家是开铁匠铺子的,张氏本人亦是个抡得动铁锤,打得了菜刀的。 张氏同刘进文是患难夫妻,二人相扶才把生意做成今日模样,能成檀溪首曲一指的香木商,没张氏助力,刘进文办不到。 因此刘进文极重其妻,就连旁人赠美为妾也不肯收,日久天长,刘进文便予那大唐名臣房玄龄一般,惧内之名广传。 就连其母刘老夫人因张氏仅育一女,哭请其子刘进文纳妾留后,也为其所拒,虽也人言二人恩爱,但因老夫人此后病故,也有言其不孝者。 甭管怎样,那刘女玉兰是刘家掌珠没跑,故,这没过门的姑爷来此,自是阖府欢迎。 因胡九所化形貌并不出众,又是大包小裹丫鬟打扮,且还抱着只一看就是养得极娇贵的“猫”,若非袁开山特意嘱咐,几乎给打发到下人房。 也亏得袁开山知机,否则胡九非招些“好朋友”在刘家玩上一圈,真真是人眼看“狐”低。 不过,胡九也没郁闷多久,她进刘家不到半刻钟,就脸色大变打包球球夺门要跑,却被袁开山带群娘子军堵在门口,涎皮赖脸的求告: “姑奶奶,想来您是看出来了,帮帮忙,救救我岳父大人一家吧!” “姓袁的,你这光腚挨刀货!你家的事姑奶奶插一手还没洗净泥,你还来?这次更邪,你想要我老命是吧?!告诉你,没门! 别说门,窗户也没有!三爷救下你,你恩将仇报,不是好人。” 胡九气得都快炸毛漏出尾巴来,她怀里的球球也嘟了小嘴,肉乎乎小毛脸上尽是恼意,小爪爪轻扬,尖尖指甲也弹了出来。 袁开山也唯有陪笑哈腰,没法子,这件事他的确理亏,人家帮他刚料理完长兄家的事,转头又骗人帮他岳家,坑人,也没这个坑法。 何况方才进门,因他没吩咐明白,几乎把人家打发到下人房去,这般慢待还强人相助,若非事急,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干。 领头堵人的年约四十来岁的蓝衣妇人,上前一步,语声爽俐: “姑娘,得罪了!不是我刘家不知羞不要脸面,明明方才慢待姑娘,却还强人所难硬要人帮忙,实在是老妇就这一女,不得不如此。” “不得不?夫人若非太过要强,连长辈名下也要一争短长,又何来今日之事?对不住,我帮不了。” 胡九不觉挑眉冷笑,她不讨厌妒妇,也不讨厌要强的女人,可是独独对不敬尊长者极厌。 你可以同夫君白首不相离,也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都没错。 但,于长者面前言词和缓些不行么?自恃其强,争胜嚣张,连自家婆母都能被气得受辱不过悬梁,你就再是能帮夫又如何? 没错,胡九与其说是被吓得走人,不如说是被气走的。 人常言,万物有灵,这房子也会生灵,它能告诉每一个走进这房中的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刘进文与其妻张氏鹣鲽情深不假,可那是在其母刘老夫人过世前,老夫人是个和善的老妇人,从不与人争强,张氏进门便放权,初时相处到也无事。 然,张氏争强,在身怀六甲时犹掌生意不放,一时不查小产,流去一男胎,这事老夫人也未见怪。 但,张氏因此身损无所出,竟自娘家抱来嫂嫂龙凤双胎中的女娃,以充刘家之后,此事便令老夫人不快。 老人家到不是怕张氏谋刘家产往娘家送,而是亲疏有别,怕自家儿子没个亲骨肉,日后小娃认归亲生,自家儿子老来无靠。 故,从不插言儿子媳妇夫妻事的老人,哭求儿子纳妾,甚至有个通房也行,日后有子,无论男女也算血脉。 张氏泼辣强横,她嫁刘进文图的便是他母子皆脾性软和,好拿捏,又岂容人在她决定的事后有所反对? 张氏之父是铁匠出身,教养子女自然粗放,张氏恼将上来时,污言秽语将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通骂,还将人关在祠堂不许送食水,连刘进文来劝也招了铁巴掌盖脸。 老人家一生辛苦,于夫亡后独自养大独子,临老却为媳所欺,受辱至此,偏那独养儿子连个头也不露,如何不悲,如何不恨? 那夜,老人家悲苦之下一怒悬梁,死不瞑目。 可张氏居然谎言老人是病逝,一边封了祠堂任尸身高悬,直至尸腐绳断方遣人草草薄棺收葬,另一边却假做道场摆足孝子贤孙模样。 如此所为,老人之魂何安?加之那抱来孙女刘玉兰的模样做派越来越似张氏,心忧儿子的老人终于忍不住,以鬼怨之力对其下了死咒。
第三十九章 道门修真,有的事讲究个“看破不说破”,可惜不是人人都这么讲究,故此,被揭了面皮亦是自寻。 张氏强横,可再强横的人也架不住人家不给脸,洞悉一切后,一巴掌一巴掌的往面上甩。她疼假女刘玉兰不假,却还没到肯让人把脸揪下来丢泥里踩的地步。 何况,若无袁开山的保证,她还真当胡九就一抱猫丫鬟,打发了也就打发了,根本不在意下。 张氏沉下脸,岁月不饶人,眼角皱纹,脸上横肉,敛去笑后没了那份带讨好的虚假慈和笑容的掩饰,整个人显得刁顽而蛮横无理,象只老山枭一样让人无端不喜,连声音也尖利几分: “姑娘好利的口舌!不过,出门在外,与人口角争风,实非上选。我家庙小容不下大佛,也只能……” “胡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 袁开山赶在张氏把话说绝前开口,想要挽回一二,却不想张氏抬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冷森森的抢先让开路道: “姑娘好走,不送!” 胡九逃也似的夺门而出,她半个字也懒得同这恶妇理论,端看其母便知其女,那姓袁的土蛋若不知机,下场不比刘进文好多少。 至少,人家还有个鬼妈护着操心,他就真的是鬼才会护了! 不过,萍水相逢,语说三分,过了,便失了分寸。 胡九懂分寸,所以也不多做纠缠,她是狐,红尘外物于她无涉,点语惊心便可。 姑苏,桃花坞内,瓣瓣轻红漫天,片片梨雪盈面,八爷凤眸轻展,明眸流转似水生波,端是万种风流不可言说,修长十指似玉清透扶于青玉盏上夺目眩神,语若流泉带着说不出的清冽明净,悠悠响起: “三爷好手段,区区狐女如今在三爷手下也知个眉高眼低,来日定成正果位。” “那是她自家机缘,于我无涉。” 三爷桃花明眸轻挑,顾盼之间昳丽明媚,却又威严自生,那尖削似玉指尖上微光轻华,在酒盏口沿之上轻划半圈而止,语声凉淡似苍雪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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