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瓣落入水中,使得浴桶内本平复下的花瓣又微微荡了几荡,赫连断一双深眸盯着她瞧,一语道破天机,“想看我胸口的花,没门。” 温禾撇撇嘴,直接问:“你心口的刺青是何花,又是谁帮你刺上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赫连断不悦道。 “好奇,问一下。” 赫连断说了句小九九曾对她说过的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温禾捏着巾帕擦净发丝,拿樱草色发带随意绑了个马尾,朝门外行去,“泡了会澡有些饿了,我去楼下寻些吃的,你若不去的话,就早些歇息吧,对了,床榻给我留一半。” 赫连断瞧着娇俏背影消失于门口,方回过神。 什么饿了,定是去寻隔壁的赖蛤~蟆打听消息去了。 方才被蒜苗踹了胸口的热劲还未过,若非察觉此客栈有古怪,他起身去外头打探玄机,这会他已失身。 无时不刻不再撩人的蒜苗。 终有一天,贞操会折在她手上。 赫连断摒弃杂乱念头,盘坐于榻,既然打外头探不出这间客栈的究竟,不如自屋内试试。 — 温禾去敲隔壁客房门。 门自内里拉开,露出白乌那双眸底含笑的桃花眼。 豁,看来串门的不止她一个。 “君后委屈了,垂捏按揉的菩提果子,被君上打滚了,不过不打紧,我白白苑的金银花,擅推拿按摩之术,待回了魔阴王朝,臣下可借用君后几日。” 温禾听出对方在拿她打趣,夺过对手手中白扇,敲了下对方的额头,“叫我君后,还敢调笑我,当心我罚你。” 白乌竟跟着演戏,躬身退后两步,将人迎入屋,“不敢不敢,君后饶了小的吧。” 温禾迈进屋门,手中扇子反手扔回去,白乌稳稳接住,她这才瞧见赖空空正对着窗口抹泪。 这两个大男人方才打房间做什么,怎么还搞的伤感了。 温禾挨近赖空空,窗外又凌空乍开一朵火莲,载着硕大银色花盏的马车已停稳,车首一对舞姬止了舞步,双手施佛礼,仿若雕像。 众人围拢上前,纷纷割破手指,朝车内的七瓣花,滴了几滴血。 浸了鲜血的银色花瓣,瞬间幻做赤红色,如火似莲,泛着妖冶光晕。 现下再看,竟同赫连断心口的刺青一模一样了,唯一差别是大小。 温禾瞥一眼眼皮哭得肿胀的赖空空,“你哭什么。” 赖空空掏出那张描绣桃瓣的帕子,文雅地拭拭眼泪,哽咽道:“我想我主子。” 先前在湘陵镇,白乌托墨见愁带信,说是赖空空被一个名唤净情的法师收服,后驯为看院使者,温禾望着窗外车上的赤红花盏,“空空,不介意的话,讲一讲你的主子吧。” 白乌见一个短粗爷们,捏着帕子哭得似小媳妇,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干脆将赖空空拉至窗下梨花椅上坐,给水仙倒茶时,顺手给人倒了一盏。 赖空空抽抽搭搭,道着自己的思念与忠贞。 今日乃佛国的月上节,此节是为祭奠为国民殒身的净情佛子。 三十二佛国生有一种邪花,只在有月之夜绽放,色如月,香如血,呈七瓣,佛国人称月上花。 月上花嗜血,常敛了花瓣,蛰伏暗处,趁机袭击百姓甚至佛僧。 花盏呈七瓣,分别代表贪、嗔、痴、恨、爱、恶、欲七种心绪,只要沾了这七情绪,必被此花盯上,一身血液将化作此花养料。 好在月上花极少,一般生于深山密林,人迹罕至之地,若被此花盯上,亦只得认倒霉,但大多人嫌少有那般狗屎运碰上月上花。 后来,有一朵月上花成了气候,自深山密林而出,吸了不少佛国百姓僧侣之血。 可怖的是,此花每过一处,便洒下无数花种,花种以月光为养分,见月破土而出,眨眼间幻做浴盆大小。 莫说佛国百姓,即便是有了一定道行的僧侣,亦免不了受贪嗔痴恨爱恶欲七绪之影响,凡是动了七绪者,皆被满地的月上花吸干血液,化作干尸。 据《佛国记年经史》记载,庚午年乙丑月乙末日,佛国七千二百三十余人,命丧月上花口。 此乃月上花闹得最凶的一日,月上花王到处撒种,成千上万月上花连续数月下来,不知吸去多少佛国人的鲜血。 月上花乃不死之花,即便当下枯萎,逢月重生,佛国内各尊菩萨,罗汉金刚法师联手,竟未能除去这嗜血之花。 直到第七佛国,梵静海边的灯笼寺,走出一位净情佛子。 净情乃是半隐佛国的一个和尚,整个寺唯有他一人,甚至寺庙连个名字都没有,因院门常年燃一盏灯笼,故取名灯笼寺。 净情佛子以无上悲悯咒,将月上花王困束,因月上花杀不死,逢月便生,他便将花王吸入体内炼化。 离了花王之息,那些由花王种下的月上花纷纷枯萎,即便逢月亦不再重生。 净情救佛国万万百姓于危难,却因受不住体内月上花王的吞噬之力,而以天火自焚,最终同月上花王同归于尽,一丝魂魄亦未留下。 佛国百姓便定每年乙末日为月上节,祭花车,放烟花,以祭佛子净情之恩。 赖空空泪珠坠得不要钱似得,“当年我乃一方恶霸,被净情主子收了后,本可处死打散魂魄,却因净情一念之恩,做了看院使者。我主子那么好的人,却落个死不见尸魂魄全消的下场,有时,我信主子的话,存善念,行善事;有时又生了怀疑,善人到头可否真有善报。” 温禾瞧着窗外的热闹,净情与月上花王一战后,月上花几乎全数枯萎灰化,唯剩最后一盏,硬生生成了一级保护植物,被万民用以作祭奠节日的活道具。 温禾回身,问没事就摇扇子的白乌,“赫连断心口刺青,竟是月上花。” “并非刺青,而是胎生而来。”白乌停了扇子道。 温禾脖颈一转,朝哭得直抽抽的赖空空问:“你确定净情佛子已归天?” 赖空空又淌下两行宽泪,点头,“我亲眼见主子化成了灰。” 温禾自隔壁客房走去她同魔头合住的那间房,推开门,跨过门槛,脑中仍在想,难道魔头乃月上花的转魂,当年净情魂消之后,体内余留了些月上花的碎魂。 月上花生命力极强,逢月便生,这极有可能。 因她想得太过投入,踏入房间后竟未发现异常,反手关上门,方瞥见脚下有缕缕雾气蔓延。 她转过身,是一片茫茫雾海。 缥缈雾气中,有孩童的欢笑声隐约传来。 雾气渐散,已非浮屠客栈的模样,而是变作朱漆青瓦的深宫。 一个手握龙鱼纸鸢,约莫六岁左右的小童,自宫巷角门走来。 小童生得面若冠玉,霞姿月韵,面上未有这个年纪孩子面上惯有的天真,长睫下的眸子,漆黑如夜,沉静如冰。 温禾不禁喃喃:“……小九九。”
第86章 半卷经【04】 神宗十二年,东风比往日来得早,朱墙内的玉兰早早开了,有几束开得极妍的花枝,被宫内后妃折了,插入梅瓶做缀饰。 风柔花好,神宗帝给宗室学堂放了三日假,许皇家贵嗣去添香园,赏春华放纸鸢。 纸鸢乃后宫妃子亲手所扎,宫内诸殿下及各大宗亲后嗣,齐聚皇后娘娘的慈正宫,领纸鸢。 李断第一个到慈正宫,管事公公臂弯里搭着浮尘,站在盛满纸鸢的筐篓前,正眼瞧亦不瞧候在阶前好半天的小世子。 直至各殿下聚齐,迟到的宗亲子嗣亦领了各自喜爱的纸鸢,管事公公才将最后一个龙鱼风筝掏出来,尖喏嗓音里含着嫌弃,“呀,就剩这一个了,尾巴还被折断半截,世子您还要不要。” 李断面无表情接过纸鸢,穿堂过殿,一人朝添香园行去。 角门甬道,与迎面而来的小公子撞了满怀,小公子身子圆润,被厚重狐裘裹着,向后踉跄几步稳住身。 相较瘦弱的李断,跌至地上,手中的龙鱼风筝掉了。 十殿下瞥见倒至之人,浓眉一竖,低吼道:“走路不长眼睛么,没瞧见本殿下来了,硬往本殿身上撞。” 随手扒拉了下滚着雪白狐狸毛的袖口,踩着地上的龙鱼风筝走开,“晦气。” 十皇子身侧,随着首次进王宫的小堂弟,小堂弟回首,瞥了眼同他们年龄相仿的小公子。 看衣饰地位不低,却被十殿下这般嫌弃叱喝,他不由得问道:“那小郎君是何人。” “世子李断。简宁公主的儿子。” 简宁公主,承虞国神宗皇帝嫡公主,这公主自幼被太后皇帝宠至心尖上,未养成公主的骄横之气,知书达理擅骑射,兼之礼佛,乃皇家中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简宁公主常去宫外寺庙,礼佛焚香誊抄经文,为太后乃至一国百姓祈福。 太后日常未白疼这个公主,太后伞寿之日,简宁公主奉上一株赤凤珊瑚,正是她亲自去往东海求得。 这般至尊至仁至孝的嫡公主,本该会得一圣赐良缘,锦衣玉食过完一生,可有一日,简宁公主于家宴之上晕厥。 御医玄丝诊脉,颤巍巍跪地道,公主有喜了。 嫡公主还未出阁,因身份尊贵,太后对满朝文武后嗣挑了个遍,亦未瞧上眼,再加上公主年齿虽不小,但对嫁娶之事一向不上心,神宗皇帝便将嫡公主的婚事暂且搁置。 殊不知,嫡公主一朝有孕,神宗亲自审问腹中孩子的爹是何人。 简宁公主却缄默不语。 宫内一时流言蜚起。 直至常年礼佛的惠安太后出面,道嫡公主腹中胎儿乃天降佛子,方止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简宁公主诞下腹中胎儿,神宗迫于太后压力,封其为世子,赐姓皇家李氏,公主择其名,一个断字。 是为李断。 世子两岁那年,惠安太后同简宁公主先后薨逝。 失去太后公主的护佑,小世子再无好日子。 那些早些年被皇权抑下的流言蜚语,如潮涌般袭来。 世上哪来孕有佛子一说,不过是寻不到爹或是爹不认,便拿来搪塞愚弄众人的借口。 小世子不过是个私生子,简宁公主不道出世子爹爹的原因,无非是对方身份上不了台面,众人纷纷猜测小世子的爹,乃某个有家室的高爵皇亲,真相一旦曝露,简宁公主必受伦理道德之谴,李家皇室亦丢不起这份脸面。 谣言愈传愈烈,以至民间说书先生将道听而来的各个消息稍加润色,搬上讲台,说得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几月下来,小世子已有了上百个爹。 神宗皇帝为此大为头疼,甚至往国师府送了密信,请廖国师暗中帮忙,看是否能以异术,查得小世子的爹乃何人。 廖深行本不屑此等给皇家私生子寻爹的深宫闱事,他的职责是护运承虞国国运气数,但皇帝的密信一封催一封,他只好以回影术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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