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店里难得清净,几个与容音混熟了的式灵也在安睡,她靠在藤椅上小睡,娃娃趴在她膝盖上,粉嘟嘟的脸上点缀着从窗棂洒落的阳光,乌溜溜的大眼睛也酝酿出几分睡意。 时至夏初,娃娃似乎格外爱打瞌睡,一有空闲就随处耷拉下眼皮,下一秒就传出细细的呼声。小黑每每嘲讽她再这样下去就要化出原形来,彻底变成一只爱睡的猪。 就在她眼皮快要黏在一起的时候,冷不丁一抹红光刺入眼中,好奇心愣是赶跑了瞌睡虫。 那是什么?以前好像没在店里见过。 娃娃轻手轻脚地从容音身上爬下来,两个乌黑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随着她雀跃的脚步而起伏。 走近了才看清,是博古架上的一枚古玉反射了日光,这玉水头很好,通身清透润泽,只是玉身中心一抹红色破去了古朴。 娃娃看得呆了,一时忘了化形为成年人的身材,只是在那古玉的吸引下踮着脚去够。 博古架微微摇晃,上面放的瓷器丁零当啷,发出悦耳脆响。 还差一点点……只要抓到绳子就好啦! 中午日头稍微灼人,娃娃急得鼻尖都渗出了汗,小脸红扑扑的,娇嫩可人。 红色的挂绳像一条艳丽的蛇,冲她吐着引诱的信子。 “娃娃,你在干什么?” 就在她的指尖刚勾到绳子时,一声询问打破了午间的静谧,吓得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娃娃一抖,古玉被她顺着绳子拉下来,眼看就要摔碎。 容音几乎是立刻就弹起来,扔开拐杖便扑过去,脑门重重地撞到博古架上,疼得她眼前直接一黑。 “容姐姐你不要紧吧!” 娃娃吓坏了,脸色“刷”地一白,看见古玉安然无事地被容音握在手心里。 博古架上的瓷器掉下来,稀里哗啦在她们身边砸了一地,容音赶紧喊住跑过来的娃娃,“别动!这些古物都有灵气,万一伤了你会很麻烦。” “灵物伤灵物,被伤的一者灵气外泄,很容易被顶替掉灵魂哦,毕竟这里的灵物形态古朴,占据新的躯壳是本能。”楼梯上传来闲闲的声音。 只见慎鉴穿着那套常见的白绸对襟,抱臂靠着扶手,作壁上观。 容音避开碎片爬起来,“别说风凉话了,过来帮忙清理下。” 娃娃呜哇哇叫着躲到容音身后,小脚丫一点一跳,好像有点怕慎鉴。 慎鉴偏要凑过来招惹她,特意提着她的领子把她拎到一边,刻意压低嗓音说:“所以如果你不听话,我就让这些灵物顶替掉你!” 镜片极其配合地寒光一闪,活脱脱像侦探动画里不怀好意的怪叔叔。 “呜呜呜容姐姐……”娃娃更加抓着容音的衣服不撒手,“人家错了啦!那块玉我从没见过,一时好奇就去拿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容音忙着扫地上的碎片,“行了阿鉴,你别吓她了,这店里有我一个煞神还嫌不够?” 慎鉴小心地把较大的碎片捡起来,“你还知道这些式灵背后说你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她可怕呗。她的气场如烈焰般灼人,那些胆小的式灵都怕事,又不像阿碧这样灵力强大,可以时常跟着她出入办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给吞了。 所以很多小的古物即便有了灵气也不敢轻易现形,现在倒好,直接被打碎了一批,工钱恐怕是赔不上了。 岑鹤九听见响动从楼上下来,表情痛苦地捂脸,“我怎么就那么欠呢,前脚卷了一个捣蛋精过来不算,后脚还招进一个专业踢馆的,你们是不是真当我祖坟有矿?” 容音看在打碎他这么多宝贝的份儿上,难得嘴甜了一回,“祖坟里能有什么值钱东西,你才是岑家最大的宝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极度相信岑老板的开垦能力。” “别跟我来这一套。”岑鹤九心里不爽透了,黑着脸察看她额头上的青紫,嘴上却咬死了不承认关心她,“容岁弦,这些将来好歹也是你的家产,能不能别拿苍蝇腿不当苍蝇?” 先不说他这个比喻打得是多清奇,容音就有点捉摸不透岑鹤九这是什么少女心思,这个恋爱才刚谈了几天,他就连婚后家产都论到一起去了?万一她就想当个吃干抹净掉头走人的渣女呢? 当然想归想,容音没说出来,毕竟她还指望岑鹤九放她一马,让这些碎片随风而去。 娃娃怯生生地认错,“老大,对不起哦……” “你别装鹌鹑,好像我没见过你撒泼的样子似的,别让我把你黑历史抖出来。”岑鹤九气不打一处来。 容音乐得吃瓜,“要抖就快,别让别人抢了头条。孩子还小,做了错事一定要教育,否则将来不还无法无天了!” 娃娃:“???容姐你刚不是这么说的!” 反倒是岑鹤九脸上有点挂不住,“抖什么抖,我还犯不着和一个式灵一般见识,她那点破事你将来自己见识去。” “……”娃娃泫然欲泣。 “什么破事啊?”容音这下真好奇了。 他们刚收拾完碎片,便听见门口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容音抬头和慎鉴对视了一眼,他们平时大多时候在桐荫接单子,偶尔也会有知晓门路的客人直接到店里来,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算早,实在很稀奇。 “我去看看,鹤九先带音音去楼上上药吧。”慎鉴示意道,抬步向前院走去。 “走吧。”岑鹤九见她没反应,下巴往楼上抬了抬。 容音把血玉挂在自己脖子上,“这个,没找到合适的处理途径之前先放在我这里吧,免得又节外生枝。” “随你便,自己小心点儿别弄碎就好,马马虎虎的。”岑鹤九今天穿了一件靛蓝色的对襟,有点唐装的式样,衬得他整个人瘦长瘦长的,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像一幅上了年头的画,古朴空蒙。 见容音站在下面看着他,半天没动静,他又回头催了一遍,“上来啊,看什么这么起劲。” 看你啊。 容音心底悄悄回了三个字,自然是不会老老实实说出口的。 她跟着岑鹤九进他的房间,看见碧玉笔搁在一方天青石笔架上,通体有灵气流转,如同水纹波荡般好看。 容音任冰凉的药物点在她额头上,顺便问了下情况,“阿碧恢复得怎么样了?” “不错。阿碧是个老鬼了,懂得保护自己,你别真上了他的套儿。看着要死要活的,实际上精着呢。” 笔身上灵动的水纹顿时猛地波动了一下,表示强烈的抗议。 容音立刻就相信了岑鹤九的话,看着阿碧还是挺有精力的,大概过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别乱动,上偏了。”岑鹤九一手托住她的下巴,防止她到处瞟。 容音觉得额头上不太爽快,“这药膏怎么油乎乎的,我不喜欢。” 岑鹤九英气好看的眉皱成一团,“你喜欢什么?这是我从岑家带过来的药,见效快,明天起来印子就消得差不多了。” “我喜欢你。”容音飞快地小声嘟哝了一句,快得像夏夜窗外一闪而过的闪电。 岑鹤九捕捉到这蚊子哼哼似的一句,似笑非笑地问:“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说什么,你听错了。”容音睁着眼说瞎话,眼睛瞟来瞟去的,看见了书架二层上压着的一张红纸,很旧了。 她就想起在锁龙山里岑鹤九嘱咐她的话。 “那是什么?”容音好奇地问。 岑鹤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言带过,“也是从老宅里带过来的小玩意儿。你能不能不乱动了?” “什么小玩意儿,能被岑少爷放在遗言里,还和蚂蚁花呗一样重要?”容音调侃道。再说她还没指责他磨叽呢,涂个药涂了这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故意想接近她,借此拖延时间。 此想法一出,容音顿时觉得呼吸都变得心虚了。她不动声色地抬眼——这货不会真的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哪知岑鹤九一脸的禁欲冷淡,对着她上了半天药,呼吸都不带乱的。 见她偷偷看他,还在她头顶敲了个爆栗,“还乱动。上好了,走吧。” “哦。”容音站起来,对着手机看了一眼,叹一句“惨不忍睹”,然后就不忍心看第二眼了。 现在真成“油头”了,脑门儿上油光闪闪的,要是明天早上起来印子没消,她就撺掇娃娃一起,把店里另一个架子上的瓷器也消灭掉。 容音心里揣着使坏的想法,冷笑着往门口走,忽然重心往后倒去。岑鹤九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回去,一推一搡,就把她圈在墙角。 天色慢慢变暗,房间里没开灯,微光幽浮。 容音很正经地清了两下嗓子,提醒道:“楼下还有客人……” 他像是没听见,低哑的嗓音压着她最后一个字,凑在耳边吐息分明,“我也喜欢你。” 容音老脸一红,只想两眼一翻装死——擦,他刚才明明就听到了。
第86章 忆少年05 一孕傻三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容音觉得一恋傻百分之三十,应该放在她身上是成立的。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完全把红纸的事忘到脑后,岑鹤九那句轻呢像水一样在她脑子里逛荡,还是360度3D环绕音。 慎鉴见他们出来,坐在太师椅上懒懒地抖开了一柄扇面,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狭如飞翼的眼隐在展开的山水绘卷后头。 容音顺着书架漏下的光线看去,只觉得楼下瘦削人影,和当年那个气质柔弱的小男孩差太多了。某些东西,是彻头彻尾的改变。 对面的椅子上还有一个坐立不安的男生,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衣着整洁平常,脸上却胡茬纷杂乱布,看着很伤神。 岑鹤九勾在她小指上的手指松开了,直截了当向那陌生男孩走去,转头抛给慎鉴一个问询眼神,“客人?” 慎鉴缓然点头,“老徐介绍过来的,几丝魂魄不太稳,说让你给看看。音音怎么样?” “没事……”容音下意识抬手去摸撞出来的包,被岑鹤九一爪子打开了。 “还想再上一次药?”岑鹤九挑眉,浅红眼角含七分不怀好意的威胁。 容音立刻把手放下,像往日一样一派冷漠地坐到慎鉴身边喝茶,心道没有阿碧给端茶倒水,还真不适应,从奢入俭难啊。 岑鹤九走过去和来客交谈了几句,男孩子本来苦瓜相的脸更是要挤出泪来,张口就问:“道长,您看我还有救吗?!” 闹得容音一口水喷了出去,慎鉴鄙视侧目,讽她再在忘虑阁待几天,小时候的泼猴性子马上要压不住了。 “那能怪我么。”容音放下茶杯轻声道,“最近这些小孩儿怎么都兴闹鬼故事,鬼不来找他们,他们还上赶着。” 慎鉴见怪不怪,“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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