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挑眉,“你难道不是?” “不是,我从小就冷静自持,高贵冷艳是我的代名词。”慎鉴板起脸,亲力亲为地验证他说的都是实话。 记忆中那个面容苍白的小男孩手持金鳞,冲她在阳光下展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音摇摇头,打散眼前幻象,听来客诉说苦楚。 “……我那天和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就坐在楼下花坛抽烟。我们谈完分手的事情后,她就上楼了,结果一支烟都没抽完,一个人从天而降砸在我面前,当时血就溅在我脸上……我吓傻了,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定睛一看,是我女朋友……” 男孩崩溃抱头,停下缓了缓情绪。 容音有点无语,“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先去警察局备案么?” 岑鹤九现在听见“警察局”这三个字就过敏,很难受地徘徊了几步。自从容音说他衣品感人后,他身上的衣服就没超出过黑白灰三个色调。 男生深受打击的样子,“当晚警察就来了。我也没走,跟着过去录的口供。警察也没说什么,只说她可能是分手打击太大了,一时想不开才自杀的。” “哦——她缠上你了。” 岑鹤九翘着二郎腿靠在太师椅上,腰背笔直,衣架子一般的身材将他身上那件对襟撑得颇有几分肃穆,本就是轮廓深邃的五官在灯影下抿成一道风景线,乍一看去很有点儿老家主的做派。 岑鹤九,这些年越来越有他父亲当年的风骨了。正如容音这些年也越来越像她母亲。容音想起在凌晨的宾馆中做的噩梦,整个人的心情都沉郁几分。 男生听了岑鹤九的推断,苦着脸哭诉道:“可是分手明明是她提的啊!” “难道女生身患绝症?” “她为什么提分手?” 前一句是容音小声嘀咕的,只有慎鉴听到她说了什么。后一句是岑鹤九问男生的,不过他听力好,容音的腹诽入他耳,他就回了个走着瞧的眼神过来。 慎鉴被他们的眼神交流弄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 容音撇嘴,“他不信我猜的剧情走向。” 慎鉴轻咳,“我也不信。” 果然听男生坦然说:“她把我给绿了。” 小黑在屋子里跑来窜去,听见这句话后发出瘆人尖笑:“哈哈哈,人类可笑,人类可笑!” 不过男生听不到,“她说有个比我优秀很多的男生在追她,她觉得我太废柴了,就毅然而然地要跟我分手。可天地良心,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平时上课都在一起,课余时间她不是和我在一起,就是和室友在一起,我真不知道她哪来的时间劈腿。如果她是真的找好了比我优秀的下家,又为什么要跳楼?” “有没有可能是个意外,她在宿舍和室友发生了争执,不小心掉下来的?”岑鹤九问。 男生摇头,“宿舍阳台的栏杆在胸口位置,没那么容易掉下来。而且,那晚她宿舍就她一个人。除了自杀,没有其他可能。尸检一切正常,身体没有病变,没有抑郁症史,也没有家族精神疾病遗传史。” “那就奇怪了。”岑鹤九一边揣摩,一边冲容音投来臭屁的眼神,示意她猜错了。 容音不屑地比口型回去——你也没猜对。否则怎么此刻这么苦恼。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做噩梦,一闭上眼就看见她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对我说对不起,可眼里流出来的分明是血……我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过去,她忽然转过身,后脑勺是摔凹进去的,再一个天旋地转,我发现躺在地上摔成好几块的变成了我自己,而她又成了好好的人……” 慎鉴晃着手中的茶盏,杯底细渣聚成形状不定的图腾,“音音,你怎么看?” “那女孩儿死后仍缠着他,有想要捉替身的意思。可见她要么是怀着极大的怨恨自杀,要么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害的。”容音总结道。 “也不知是什么人办事,屁股擦得这样不干净。”慎鉴手中的茶底慢慢凉掉。 岑鹤九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个古朴的梨花木盒子翻了翻,“这么多年,你还不习惯?” 言下之意,他们这样的职业,给人擦屁股已是常事。 男生听得胆战心惊,更加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我……我这是真的被缠上了?我还能活多久?” “放心吧,你还能好好活着。”岑鹤九拍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串红玉珠串,“你把这个带回去,这两天可以暂时睡个好觉,人养足了精气才能百无禁忌。至于你前女友的事,过几天我们会派人过去处理,告诉老徐可以放心了。” 容音眯眼,那红玉珠串上凝聚的力量,和她先前那个银镯子有些相似。 送走男生后,慎鉴斟酌地问:“阿碧尚未恢复,不能带他去封魂吧。” “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岑鹤九点了一块沉香,古老的香气仿佛能唤醒人心中神秘的灵感。 容音的腿没完全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也没有要主动请缨的意思。 岑鹤九刚才一晃神,香没点好,火星儿闪闪欲灭,燃熄不定。 慎鉴用修长手指拨去上面浮灰,容音一句“小心”还没出口,他的手已经收回,若有所思地说:“我去吧。用最一般的法子对付那些东西,我还是知道门道的。至于老徐介绍来的那个男生,魂魄惊了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平缓的,要带娃娃一起过去帮个忙了。” 娃娃? “娃娃能帮什么忙?”容音疑道。 慎鉴勾了勾嘴角,“你还不知道?娃娃的真身,其实是只猪。” “???” 话音刚落,娃娃就从年画上滚下来跳着脚反驳,“你才是猪!老娘明明是只食梦貘!”
第87章 忆少年06 从年画娃娃到妖娆女子再到一只长得很像宠物猪的食梦貘,娃娃实在是给了容音太多惊吓。 她以前就好奇一个年画娃娃到底是怎么想的,会时不时用妖娆美女的面貌跑出来迷惑人心。如今才想起她在书上看过,有种传说中的妖物叫“貘”,短尾长鼻,后足三趾。因为可以出入虚实吞人梦魇,所以又被称为“食梦貘”。 生物梦境灵气充足,噩梦则是食梦貘的主要养分。以噩梦为食的食梦貘自身形象飘忽不定,常随梦中幻象而化形,所以一般妖物做不到的“七十二变”,对食梦貘这种东西来说易如反掌。 “我说怎么自从在忘虑阁留宿,夜里就睡得格外好。”容音揉着额头说道。 燕丘的阴影挥之不去,她虽身出锁龙山,但仿佛神思却留在了那里,只要闭眼,没有一晚不是梦到她的父母。 但自从回到忘虑阁,噩梦便仿佛被驱散了,她一度以为是店里所燃安神香的缘故。 娃娃嘟着嘴,很不乐意的样子,“讨厌死了,又说我是猪,就是因为他们总这样说我,我才想换个可爱的形象啊!” 岑鹤九看着活蹦乱跳狡辩的娃娃,眼底有慈父般的欣慰,“娃娃是我当年在外闯荡时半路捡的,当时路过一片灾区,民不聊生,虽说噩梦丛生,但是食梦貘本是致福之兽,在祥和之气稀薄的地方也难以生存下去。当时娃娃奄奄一息,我便把她带回来,让她自己选择合适的栖息处修养,这丫头随阿碧猴儿精,看中了我家祖传的一幅年画。” 娃娃脸红地争驳:“什么叫我随阿碧,我们祖先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山海经》,那会儿阿碧说不定还只是被‘他山之石’攻的那块玉呢!” 岑鹤九嫌她吵,提着娃娃的小辫儿扔给慎鉴,让小慎子带孩子去了。但容音看着,慎鉴的带孩子套路表面上是哄骗,实际上是恐吓,娃娃一跟他待着就一副要哭的样子。 “食梦貘心性天真,又恰巧看中我店里福泽最深厚的古物,我也想这就是机缘,运气好说不定就可以顺手救她一命。”岑鹤九拿眼角斜了娃娃一眼,“谁承想,生命力还真就这么顽强。” 听见岑鹤九的感叹,娃娃怨念的眼神遥遥飘过来,“哼,我是你捡回来的,小黑可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容音看着扒在屋顶上的乌黑一团,所过之处乌烟瘴气,不禁替岑鹤九揪心,“你这年轻的错误犯得真可怕……” 娃娃立刻助阵叫道:“就是就是!我也觉得!老大当年就不应该打开那个游戏!” “什么游戏?”容音好奇。 “就是一个可以抽稀有星级的手机游戏!老大他一直氪金一直爽,最后一个SSR都没抽出来,然后抽到第999张的时候——非酋之魂,小黑就诞生了哈哈哈哈!” 不等岑鹤九阻止,娃娃已经一连串把这段黑历史全说了出来。 “……”容音表示匪夷所思。 岑鹤九淡然地看着她承诺,“音音,你得相信我,非酋之魂这东西一辈子就只能有一次,这次冒出来以后就可以杜绝后患了。” 容音回以礼貌微笑,“你当是生水痘呢。” 没几日慎鉴果然带着娃娃出去“处理公务”,容音习惯了连日待在忘虑阁睡懒觉——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还带薪休假,这简直就是996社会中拯救了银河系般的待遇存在。 可是容音却被噩梦一再惊醒。 从天翻鱼肚白起,她已惊醒不下三次,此刻再一次满背冷汗地从噩梦中回过气,眼前仿佛还堆满惊心血色。 床缝里漏进夏风,卷着一缕违和气息,是院中花根腐烂的靡香。 容音大口喘着气,猛地扯着窗帘坐起来,把窗户严严实实关上。 手机显示此刻不过八点刚过,她赤脚下地,凉气从脚心一路窜到天灵盖,感受到异样黏稠的容音下意识抬脚,暗红的鲜血顺着白皙小腿蔓延。 从门缝淌进来的血流已然在地上铺成浅河。 “岑鹤九……” 她顾不得脚下狼藉,扑到门口拼命转动把手,但把手却好像被钳制住,从里面怎么也转不开。 外面寂静一片,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却传来巨大的气场波动,宛如一场看不见的惊天海啸。 “谁在外面?放我出去!”容音越是用力拧动门把手,就有越多的鲜血顺着门缝滴滴答答流下来,很快将她整个手掌浸得鲜红,还有更多滴在脸上、头上,仿佛她才是那个从地狱中爬回来的人。 “不放我出去我就撞门了!”容音咬咬牙,往后拉开起跑距离。 忽而女人细弱的声音随着鲜血一同蔓延,“岁弦,别出来,听话。” 这声音熟悉得催人泪下,让容音一瞬间跨越了血腥的场景,回到一个个夜深恬淡的睡前故事中。 易晚是那个年代标准的大家闺秀,就算在最后一刻,也不曾失态。她的声音是温柔的。 咦?为什么要说最后一刻呢? 容音不知道。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现在不冲出去,她将永远见不到自己的母亲。 容音咬着牙,怒吼一声冲上去,以肉体破门的疼痛不亚于以卵击石,肩膀撞在木板上,疼痛欲裂,可是她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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