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或许便能过上平淡的农家日子,米竹心里炸开暖流,这是她从未思及的出路。 一声暴喝在殿外响起。 “滚开,朕已经呕血了!都给朕滚!” 绞龙殿的朱漆大门被宫人推开,明黄龙袍映入眼帘,一众御医随着他进殿,唯唯诺诺颔首低眉。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入殿,祭司辅铎已经重新带上了面具,跪在殿上行礼。 暴君手握长剑,刀刃挑起少年的下巴,鲜血顿时沿着尖刃滑落,滴在青石砖上,“为何朕会呕血?暮阳还没怀上吗?” 银色面具仰着,他目光沉沉直视暴君,“回陛下,待到十月怀胎诞下皇孙,便有足够的血液作药引,但怕是来不及。不过,臣能直接将公主炼化成丹。” 直接炼化?也许暮阳便不能再供给血液了。尽管有神谕,也未知是否能将炼成残破尸块的人复原,暴君只觉得惋惜。 明黄身影一晃,长剑哐当一声落地,暴君捂着太阳穴,“十月……太久了。你当真能做到?” 少年跪伏着,头低低埋在青石砖上,“臣不敢欺君。但还请陛下准许臣调配宫廷御医。” 闻言,一众御医猛地抬起头,迎上泛着寒光的面具,腿上一颤便跪地求饶。 “陛下,万万不可!大祭司炼药至死都不见成效,何况是他所教导的徒弟?毛头后辈如何能交付权力?” 为首的老御医连忙附和:“陛下三思!公主的血虽有成效,但现下也不足以炼丹,还是待诞下皇孙再着手取血!若是关键之时药引不足,岂不是功亏一篑?” 暴君浑黄的眼睛扫视一殿的御医,心头升起躁意,“都给朕闭嘴。” 御医住了嘴,银面具少年悄然起身,拱手作揖,“陛下,臣是否有着般实力,且待臣一试。” 他转身踱步到殿内雕龙大柱一侧,俯身在落满灰尘的烛灯台上细细查看,抬手用指尖捻起一只蜘蛛,托在掌心。 众人翘首以盼,望向他掌心一只细腿瘦身,扁塌干枯的褐色蜘蛛。 殿上一名御医面带恼色,出言讥讽:“祭司辅铎这是何意?一只死蜘蛛有何稀奇?班门弄斧之辈也妄想掌权。” 为首的老御医抬手示意,众人纷纷开始抨击银面具的少年。 顶着一众御医的明枪暗箭,祭司辅铎托着蜘蛛,黑靴停在了米竹身前,俯身低语:“殿下,有臣在。” 说完便握着匕首,在她的指尖划开一个细道口,滴落出几滴鲜血洒在蜘蛛身上。 待少年再度起身,将蜘蛛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掌上的死蜘蛛竟是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蜘蛛一跃上了他的手腕,绕着他的衣袖爬行。 殿上一众御医倒吸一口气,睁大的眼珠满是惊愕,面上的褶子堆砌,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如何做到的!竟是使死物复生!
第66章 暮阳,你真是养了条好狗。 暴君面上浮现森然笑意,“甚好。宫廷御医任你调配。” 明黄龙袍长袖一扬,暴君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绞龙殿,长笑声缭绕雕龙大柱,徒留一众刚刚得罪了祭司辅铎的御医立在殿内。 殿内只留少年与十来位御医,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连咽口水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为首的老御医凑上前,细细端详着少年衣襟上附着的褐色蜘蛛,捋着花白的胡子,怒道:“是盗蛛!这根本不是起死回生,盗蛛求偶本就会假死!” 前一刻唯唯诺诺的一众御医顿时涨了气焰,竟然是被年轻后辈摆了一道,怒从心头起,“你胆敢欺君!老夫这就去禀明陛下!” 银面具如披寒霜,少年抬手抓住在衣襟上攀爬的蜘蛛,手掌成拳,褐色盗蛛便被捻成尸泥。 在十来位御医的注视之下,少年慢条斯理地拿起青石砖上的长剑,那是暴君带来的剑。 众人的目光渐沉,均是惊愕之色愈发浓烈,颤着的双腿顿时抖成筛子。 少年握着染血长剑,冰凉的声音在偌大的绞龙殿内带着回响,愈发森然,“胆敢与我争锋。” 手起刀落,为首的七旬老朽心脏被长剑贯穿,暗红血液喷洒,染红少年的眸子。 他淡然俯身,从老御医的袖中翻出一把漆金钥匙。 哭嚎声顿起,甚至仅仅是咽在了喉咙,便被割破气管,一众御医慌乱逃窜,可都迈不出朱漆殿门。 待到横尸遍布大殿,耳边才清静下来。 米竹褐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这场杀戮,模糊陆离的亮色光影被少年的身躯挡住,她扬起脸,看向他逆光的轮廓。 他的指尖冰凉,抬手抚在她的脸颊,“害怕吗?现在还来得及,臣可以放殿下离开。” 米竹轻笑,在殿内显得空灵,“怕什么,怕你杀戮过重?” 未免有些可笑。 染血的银面具被缓缓摘下,少年长叹一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解开她脖颈上的金色镣铐,将她拦腰抱起。 若是殿下发现了他心底的执念之深,怕是不会再见他。 踏着雕龙柱壁上的几盏烛灯,他将米竹送到屋顶瓦砾缺口之上,“殿下,往竹林跑,您知道该怎么出宫。” 刺眼的阳光让米竹的眼前泛起清波,少年模糊的五官愈发朦胧,她抬手拉住他的衣袖,“难道你不出宫?” 少年拂开她的手指,轻声耳语,“殿下先走,臣会出宫的。” 相视无言,米竹垂下眼睫,纵身跃下高殿,织金薄烟纱的身影隐没在檐下。 …… 时间一晃,已近黄昏。 绞龙殿内,祭司辅铎被擒住双手,按倒在绞龙殿内,一贯戴着的银色面具碎成两半,安置在青石砖上。 他方才刺杀了皇帝,奈何功亏一篑,也幸亏御医都被屠杀干净,殿下也已经逃离。 暴君枯黄的手掌捂着腰腹,血流不止,甚至染红了明黄龙袍,他面色苍白得像躺在棺木中的死人,怒火不息,“在朕眼皮底下藏匿了这么多年,倒是有几分能耐……” 怒咳几声,暴君一步一顿走下高阶。 捂在腰腹伤口处的手掌上五指染血,他故作惋惜,“可惜不够狠,竟舍不得这张脸。朕便送你一程,与你族人齐聚黄泉去罢。” 从内侍太监手中接过一瓶绿矾油,暴君施施然发笑,抬起手指挑开瓶口,将粘稠的绿矾油徐徐倒在少年清俊的脸上。 滋啦作响,绿矾油灼烧他的肌肤,焦味四溢。 痛苦之声溢出少年的喉咙,在绞龙殿内回环缭绕,惊动树梢上的鸟雀,集群在沉沉黄昏里飞离高枝。 昏死过去的少年变得面目狰岖,双眼也无法幸免,被灼烧到坏死。 如同一具尸体,被宫人用麻绳捆住着双臂,吊在了绞龙殿内。 整座宫殿名为浮屠宫,绞龙殿也堪堪只是其中一座宫殿。 此时,竹林之中。 米竹在林子里穿梭,竹叶交相掩映,斑驳的夕阳透过叶间缝隙,洒落在金色衣裙上。 她赤着脚一路狂奔,泥泞糊在玉足的伤口之上,硌得生疼。 倏然摸向腰间,她才发现祭司辅铎送的琉璃竹筒不见了,回望的动作间,青丝上的金簪被甩落,她也无暇顾及。 回路上星星点点的璀璨亮光掩盖在湿漉漉的草丛之间。 眼眸一亮,米竹往回跑,拨开杂草捞起竹筒,再提脚往前跑,目光落在一株双生竹的根部,那根结间隙林林散散长着枯笋。 底下是便空心地穴,彼时只要捅破地表的数尺泥土,便可跃出宫墙高殿。 织金薄烟纱裙飞扬,漾起绵柔的弧度。 咻的一声,一支长矛贯穿了米竹的心脏。 飞扬的织金裙摆落地,粘上了尘灰泥泞,她飞扑落地,琉璃竹筒滚落到了双生竹下,璀璨的稀碎星光成了她昏死前唯一的希冀。 带刀侍卫拽起米竹的长发,拖离了朱红宫墙,往绞龙殿走。 织金薄烟襦裙在泥泞中拖动,沾染了污垢。 再度睁眼,米竹发觉自己的脖颈上又锁上了金色镣铐,数百尺度金链拖地逶迤摇曳。 她的双眼已经能视物,映入眼帘的便是高挂在殿内的少年。 少年双手被束缚着吊起,脸上覆盖着疤痕,血丝与坑洼伤疤交织,似疫病、似灼烧带来的痕迹。 目光在往下挪,熟悉的祭司辅铎朝服早已褴褛不堪,带血鞭痕绕满他的身体。 那再熟悉不过的躯体和骨架令米竹瞳孔微微震颤,想喊他,却迟迟开不了口。 她甚至未曾问过他的名字。 少年缓缓抬起脸,似在与她遥遥相望,可惜这一回,换他双目泣血。那是米竹极其喜爱的一双清冷眸子。 血液涌上喉咙,沿着唇角淌下,米竹的心脏依旧被长矛贯穿,没了供血来源,连呼吸都宛若刀割,竟是说不出一个字。 徒留无能而绝望的嘶吼。 暴君高坐于漆金龙椅,浑黄的眼睛半眯着,形如枯蜡的手里端着铜樽,里头盛着暗红血液。 “暮阳,你真是养了条好狗。可惜你连名都不曾给他赐。” 将头高高扬起,铜樽中的腥红血液入腹,暴君一手抛掉铜樽。
第67章 舍得出来了?祭司辅铎 暴君提着长剑,一步一顿走下长阶,将泛着寒光的剑刃对准了祭司辅铎。 长剑寒光一闪,少年被一剑封喉。 米竹的心脏顿时猛涨,与贯穿着的长矛剧烈摩擦,泵出的血液沿着长杆滑落,她一张嘴欲呼喊,便被粘稠的血液糊住喉咙。 殿外,夕阳已落,本是无限惬意的夜色顿时被厚沉的大片乌云遮掩,直至最后一缕月色被侵蚀。 狂风骤雨欲来,竹林间枝叶沙沙作响,交相摇曳帮扶,雨滴打在绞龙殿的殿檐虎像龙雕之上。 绞龙殿的朱窗被狂风撕开,数十尺长的帷幔在风雨中飞扬,电闪雷鸣之中,米竹的七窍淌血。 暴君张望着残破朱窗,抬眼望向殿顶被掀起的红瓦青砖,浑黄的眼睛徐徐闭上。 雷鸣骤起,一道刺目雷击直劈绞龙殿,米竹抬眼望向击中大殿的银白闪电,瞳孔中不见惧色。 是天罚。 浮屠宫骤然坍塌,陷入了裂开的庞大地缝,沉入深渊。 她眼睁睁看着少年的尸首被掩盖在坍塌的半壁朱瓦下,在冰凉的湖水中下坠沉沦。 …… 画面扭曲,斑斓的色彩线条交融。 米竹睁眼,便发觉自己窝坐在戈壁滩上,倚靠在枯树下。 一如丢了三魂七魄,她怔怔起身,再度在漫天黄沙中走进了狮铜窟。 “你当真要替姬湘去斗兽场?” 地窖之中,无厄面上微微惊讶,望向米竹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姬湘抱着孩子坐在兄长身边,不耐烦道:“真是可笑,当真今日便会被屠城?还非得隐匿在这寒酸地窖。” “你闭嘴。” 一旁,姬潇从她怀里捞起球球,将小外甥拎起来放自己大腿上,“外边哀嚎遍野,他们所说的极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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