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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师叔你前半句话不错，后半句话可不对。”路今今很有兴致，“我这未谋面的表嫂还真是个平民，听说是淮桑开酒楼的女老板呢！” “竟真有此事？”孟婆娑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这只是话本里的情节。不过……淮桑，倒也算是她老乡了。 “听姑姑说，我表兄为了娶这位表嫂，费了好大一番波折，似乎还在皇姑父面前立下放弃帝位的誓言。啧啧，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他更潇洒的人了！” 沈师临啧啧称奇：“这皇家出的情种，古往今来怕是只此一人了。” 他这话这时恰巧被旁桌一个摇着小扇的风流书生给听了去。那书生本就是为了看热闹而来，听得这与热闹有关的话题，十分感兴趣地凑过桌。 “非也非也。”书生很自来熟，摇着扇子给他们作比较，“三百年前这天下尚姓司时，蜀朝那末代皇帝司怀瑾那才叫断古绝今的第一痴情种！若是要将如今三皇子同他作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哦？此话怎讲？”孟婆娑感兴趣地凑过了脑袋。 她尚在人世时，正是蜀朝司家当道，而那司怀瑾的名字她也是耳熟能详的——当时那人似乎还是太子，没想到最终还真是他做了皇帝，更没想到他居然能把蜀朝这样一个国家给玩完了。 她做鬼后对凡世之事再无关注，如今听人一提真是好奇得不得了。 “诶，这可就要从淮桑这块奇地说起了。”书生充分发挥了他做说书先生的潜力，“话说三百年前那司怀瑾还是太子时，曾乔装游历天下八州。他在游历至青州淮桑镇时结识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生得水灵又可人，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叫这个太子丢了一颗心呐！” “然后呢？”路今今听得兴味盎然，不住追问。 “然后？然后自然是破除万难求娶啊。”书生摇摇扇子，后猛地把扇子一收，“可朝臣又怎会容一个平民女子成为未来的一国之母？万般劝阻下，前朝威帝自然不允，还发话威胁，若是太子司怀瑾敢娶平民女子为妻，便剥了他太子名头！” “后来还是娶了吧？不然怎么对得起后世给他冠的情种名号？”沈师临分析得有条有理。 书生拍桌，“定然娶了！那司怀瑾毫不顾忌威帝的胁迫，当即撂了朝服，快马赶去青州了。人走前还留下一张字条，上头写着‘美人怜如月，一顾倾王权’！” “荡气回肠！”孟婆娑狠饮一口茶水，压下澎湃的心绪。 路今今托着腮不住点头，眼中尽是星星。 沈师临自顾斟着茶，难能可贵地保持着理智，“照这种说法，那司怀瑾当是被薅了太子之位才是，后来又怎么当上皇帝了？” 书生话到此处叹口气，“那是因为威帝后宫蔡贵妃跋扈善妒，害得威帝膝下子嗣稀薄，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的皇子也就将将五人，其中两人还身患隐疾。剩余两位皇子在太子之位悬置时又因争权犯了大忌，一位遇刺身亡，另一位也因逼宫未成被发配去荆州了，所以最后不得不将远在青州的司怀瑾又给请了回来。” “司怀瑾做了皇帝后，废黜后宫，唯留发妻一人。只是他沉沦吟诗作赋等风雅之事，却是对朝政不闻不问，很快镇南王举兵声讨，才将这司蜀的天下变成了刘魏的。” 真是极尽唏嘘。 孟婆娑正想再倒杯茶压压心绪，端起茶壶才发现里头茶水已空。 一只莹白修长的手就在这时端着青瓷茶壶举到了她面前，淡绿色的茶水入盏，氤氲开一片雾气。 她透过这片雾气瞧见了慕易秀致沉静的眉眼。 她朦朦胧胧地想，便是那司怀瑾也比不得他的。 便在这时围栏边的身影躁动起来，几声大呼似从楼下、远方传开—— “嫁撵来了！”
第31章 迷踪篇（二） 远远便可听见锣鼓唢呐声透过嘈杂的人声传来。 孟婆娑与路今今挤在围栏最前头，按耐着等待了好一会儿，总算瞧见空荡宽阔的青石道尽头走来几列人马。 打头的两个身着喜服的魁梧壮汉一左一右，分别举着绣有国号的旌旗。 随后的侍从腰间带刀，环于吹号敲锣的艺人两侧。单是这开头的牌面便足足耗了近百人！ 待到这前排走过，孟婆娑总算瞧见了重头戏—— 八人抬着婚轿子登场。婚轿覆满红绫锦缎，大红流苏几要垂地。四角香铃晃动间，隐约能窥见轿内娉婷而坐的新娘子。 只恨没来一阵风！ 孟婆娑被勾得心痒痒，只是婚轿缓缓已过，再后便是大箱大箱的嫁妆以及殿后护卫，再没可看之处。 送嫁排场消失在青石道尽头。 酒楼二层看热闹的人又是唏嘘又是议论，驻了好一会儿才陆续散去。 随着嫁辇离去，本是热闹的酒楼二层逐渐又空荡起来。 沈师临抬手一挥，给这一桌施了层罩子。 “热闹也看完了，现在说说吧，你们绑我来这儿到底要我做什么？”他一手托腮，优哉游哉地看向慕易。 慕易反问他，“你知道多少？” 沈师临另一手掏掏耳朵，吊儿郎当地，“两个师侄就给我说了你们在那个什么水县里破了个小案子，还累得自身中了蛊，邪修倒是没揪出来。” “我们明明不是这么说的！”路今今不满地拍桌子。 孟婆娑觉着好笑，慕易适时开口，“不错，后来我们在阜仙镇弄清楚了那邪修的身份。” “其实，与其说是邪修，不如说是妖物。”孟婆娑忍不住给他打补丁，“那妖物在阜仙镇也弄出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原因竟然只是为了救一个被她妖气侵害了的郎中。” 一直安静着的温梁提问，“所以，那妖物是什么身份啊？” “阜仙镖局当家孟琼，现在据说人在京师金泰商号。”慕易解释。 沈师临一挑眉，“那究竟是什么妖物？蜈蚣怕公鸡，长蛇怕雄黄，你们说清楚些之后好对症下药。” “那妖物人身相当完美，是个千年妖物，我们看不出来她的原形。” 孟婆娑这话一说出来沈师临就炸了，“千年！” 他从凳子上跳起来，一脸愤愕，“不是，你信里怎么没说是千年妖物呢？”他掰着指头似乎算了下什么，更加愤愕，“就这一桌几个人都不够给那妖物塞牙缝的！” 而后苦口婆心，“十二啊，你可得想想清楚了，千年妖物这东西，典籍里记载过的也就那么寥寥一些，便是掌门师兄出手还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我们这一桌子人，照师兄看啊还是别白白送死了。” 半刻的静默，却闻慕易缓缓道，“那妖物，与我可能有一二分联系，我无论如何都想追查下去。” 路今今与温梁闻言皆是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倒是沈师临脸色变得晦暗不明，半天也没吭出来一个字。 “此番叫师兄来，亦没有要师兄和师侄涉险的意思。”慕易话到此处顿了顿，“只是希望凭师兄之力能在危难之时，保住孟姑娘的性命。” 满桌寂静。 打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将他们纳入打算之中，只是因着体内蛊虫不得不将她带上。可他这算盘与送死又有何异？虽是伤口能快速愈合，但若是真遭到什么致命创伤，他莫非还真能死而复生不成？她真是从未见过像他这样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的人！ 孟婆娑起初先是被他这话惊住，而后胸腔里怒火腾地升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她语气分毫不客气，直直盯着慕易，可那人竟避着她的目光。 “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追查出什么来？你可别忘了，那妖物最后还是我赶跑的！”孟婆娑就差指着慕易鼻子了。 “咳咳。”沈师临清清嗓子，终止了她的话，“孟姑娘不要太生气，我师弟啊性子就是这样，跟他生气划不来的。” 孟婆娑别过了脑袋。 “倒是……”沈师临沉吟须臾，“方才说赶跑妖物的话，不知是不是真的？如若真是如此，那么追查妖物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重新规划。” “真的。”孟婆娑无视了慕易，看向沈师临，“我……师父曾传授我一身功力，只是要用那功力方法有些特殊。” 沈师临现下是完全镇定了下来，开始分析起胜算，“照孟姑娘推测，可有把握拖住那蛇妖半刻时间？” “半刻应该是可以的。” “如此甚好！”沈师临笑着拊掌，“实不相瞒，沈某此番出山，还带上了青城师祖留下的两仪阵盘，这囚妖大阵虽好，启阵却费时间，如若有孟姑娘将这时间争取上，区区一个千年妖物还是不在话下的！” 路今今忍不住吐槽他：“九师叔你方才还被吓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又不在话下了。” 孟婆娑余光瞥见安安静静坐着的慕易，气不打一处来，“听见了吧？办法总比困难多，就你一根死脑筋。” 可他却没有分毫释然或反思的神情，只是问她：“你用那功力，不会遭反噬？” 孟婆娑一时语塞。她记得她遭天罚之时他应当是没有意识的才对。 “反噬？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旧病新蛊，没归西真是命大……”她垂眼弹了弹眼前瓷盏，语气懒懒。 慕易没有料想中的被她噎住，反倒是眼神更沉了几分，“你那功力平日不见动用，想来是有着什么禁制。要破除那禁制究竟需要什么代价？” “总之不会有事。” 她抬起脑袋沉默地与他对视，分毫不让。 就在此时，沈师临尴尬地干咳几声打破了一桌静默，他站起身绕到孟婆娑身后，显然是打算给她撑腰的架势，“我说十二你也别太担心了，孟姑娘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叫自己出了什么闪失，倒是你这一个人闷头冲的臭性子得好好改改！” 话毕他觉得场子不大够，还拉拢一直处于蒙圈状态的路今今与温梁：“两位师侄觉得我说得对是不对啊？” “对对，九师叔说得对。”温梁乖巧应和。 路今今左看右看半晌，表情愈发古怪，“我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么？”温梁疑惑。 路今今就一拍桌子站起来，凑到孟婆娑跟前，表情诡异得不行：“你……” “什么？”孟婆娑挑眉。总觉着这姑娘摆出这副表情，接下来准没好事儿。 “你是不是把我家小师叔给拱了？” “啊。”温梁你真的凉了，连路今今都比你聪明。 “咳。”沈九长老今日嗓子真是极为不舒服呢。 而后她想着这话不就是默认了慕易是嫩白菜她是那啥？ 孟婆娑一撂袖子觉得事情不对，她现在心里还闷着，所以自然不能叫慕易做了那嫩白菜去，由是她懒洋洋指了指旁侧慕易，又指了指自己，“你可能搞错了，是你们小师叔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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