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断指没说话,付长宁却知道他在听着。 拿出从永安客栈门上撕下来的鸡翅木绕花窗花,“刘四书说这是你让他转交给永安客栈小少爷杨多福的,是不是?” 小断指点点头,“是。” “这窗花上有符咒,会让人在傍晚不由自主陷入沉睡、继而发梦。长久下去,永安客栈小少爷会魂魄不稳。”付长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小断指的脸,想知道他是否像刘四书一样是无心的。 抑或是,存心害人,“永安客栈小少爷让你吃狗饭,你恨他,所以用窗花害他,是不是?” 小断指杏眼红唇,俊俏的面容上无波无澜。摇了摇头,“狗饭有肉,我喜欢。” 小断指常年饿肚子喝西北风,狗饭大多会拌肉,给多少他就能吃多少。 付长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狐疑道,“你的意思是你为了表示感激才送了窗花?” 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莫非他真的不知道窗花的内里乾坤。 “窗花是个好东西。平日不敢做的,在梦里可以放开手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小断指说。好东西,才值得送给小少爷。 他什么都知道,他感激小少爷,却还引着小少爷去送死。意识到这一点,付长宁感觉后脊背发凉,理解不了小断指的脑回路,“问你个事儿,你觉得小少爷玩得痛快重要,还是他的性命重要?” 小断指不假思索,“小少爷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答非所问,能不能先听清她的问题再回答?付长宁试探问道,“那假如有一天,小少爷说‘你掐死我’,你也照做?” 小断指点点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呀。” 付长宁觉得这人脑回路清奇,他惹出事儿是迟早的问题。 一直跟着、想看究竟是谁在害自己的杨多福在门口躲了很久,听到小断指点头承认,火气上头疾步而来,一脚踹倒小断指,“我对你这么好,给你肉吃,你居然害我。我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 杨多福下了狠劲儿,但他再用力也还是个孩子。 小断指下意识握拳,手背上筋肉绷紧,筋肉凹痕处血迹还没擦干。 这是给他肉吃的人,他怎么能还手呢。于是小断指拳头又松开,放任杨多福踢。 他这踢法什么时候能踢死人?需要自己代劳一下吗? 小断指的表情太明显,付长宁一下子就读懂了。正是因为读懂,才感到不适。 “够了!我还没问完话,等我问完,你再动手也不迟。”付长宁呵斥杨多福。 小断指握拳的那一瞬间付长宁心绷了那么一小下下。杨多福对上他不死也半残,幸而他收手了。 杨多福不依不饶,十分不服气。嘟起嘴巴,“仙人,他害我,我踢他几下怎么了。” 又补了两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收回来。 掌柜赶来忙捂住儿子的小肉嘴拖到一边,“仙人面前莫要造次,仙人叫你停手你就停手!待仙人一走,你想怎么做爹都随你,好不好。” 小断指手掌撑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付长宁,她比小少爷地位还要高一些。 “问完了吗?” “你着什么急?” “刚擦干净,又脏了。要是问完了,我就继续擦身子去。” 付长宁噎了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窗花你从哪儿得来的。”这种引着人纵欲的窗花从哪儿来,又有多少个留存于世? “家门口捡的。” 一阵风吹来了一幅窗花,恰好落在他家门口。他捡起窗花的当晚就做了梦。 梦中他很饿,掰断了隔壁鸡笼,把一只鸡拔毛去血吃了。 第二天清晨,隔壁就传来老婆子的哭喊声。他探头一瞧,笼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鸡笼是被掰断的,断裂位置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他就猜到了这窗花不一般。反复试验两次后,确定窗花能引人做梦,梦中之事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同步发生。 小断指猜想也许别的地方也有被风吹来的窗花,他找了一圈,在槐树枝上发现了第二张。然后把这两张送给了给自己肉吃的永安客栈小少爷。 小断指擦洗得差不多,摸出第二个鸡蛋摩挲了一会儿,“这个鸡蛋......” 付长宁摆摆手,“送你了。” 小断指眼睛“咻”地一亮,有些不好意思。 缓声道,“试验完窗花后,我做了最后一次梦。那一次我的欲、望是,窗花从何而来?” 梦是由主人掌控的、随心所欲的。因此小断指绝对会看见窗花的来历。 付长宁“腾地”转头看向他,“窗花从哪儿来的?” “一片断崖,崖右侧坡的那一条路上支了大大小小很多个土丘,上面插了牌子,看起来像是坟包。” 付长宁知道那儿。不如说,她对那儿十分熟悉。 “你知道窗花从何处而来?”一直沉默的辅事开口道。 辅事远远地站在门外。他是妖修,没经过允许,妖修不得擅自踏入普通人居住的地方,以免给普通人带来麻烦。 “知道,是无边崖。崖右侧坡上的土丘我挖的,牌子我立的,坟包我埋的。”付长宁点点头,“辅事倒是贵人多忘事。无边崖那堆坟包,不是你亲手弄出来公选殿主的产物么。” 辅事道,“有点儿印象。” “窗花从无边崖来,难道无边崖还有别人吗?” “无边崖背面有一个掩藏起来的囚牢,关了一位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修士。那修士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天才,原本前途无量,但不知因何故,虽为人修,却有半身妖气。其它人修惧怕他的实力,联合起来将他关入囚牢几十年。” “我怎么没听过?”付长宁说。 “你还小,没听过正常。其次就是,程一叙禁制任何人谈论这件事。” 掌柜忙过来,腆着脸道,“仙人,您看我儿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那窗花的影响。” 其实吧,窗花一揭,就没事儿了。但杨多福的行径让付长宁有些不爽。 “好说,我揭下窗花,本就压住了。你让杨多福吃上半个月狗饭拌炉灰,表象也没了,这就好了。” “啊?仙人,有没有别的方法?”狗饭拌香灰那种低贱的东西怎么配入他儿子的口,会吃坏肚子的。 “不想吃?那就让杨多福继续做梦吧,直到精、尽人亡。” 掌柜吓了一大跳,点头如啄米,还有什么敢说的。“多谢仙人,我定照着仙人的嘱托行事,不敢有半分懈怠。” 掌柜对着付长宁拜了起来,还拉着儿子一起拜。 “小断指,你相貌好,手脚又有劲儿,找一些正经的活干不是问题。”付长宁说,“你再偷下去,迟早会被人打死。” 小断指什么话都没说。 一到傍晚就睡觉这事儿处理完,付长宁打算歇息一天,后天一大早启程回去。带上赵可桃见离清,她再去一趟无边崖,拜会一下窗花的创造者。 窗花,是个危险性很强的东西。 第二天赵可桃一直在收拾东西,付长宁事了拂衣去,轻松得很,该吃吃该喝喝。 有了一个小插曲。 左邻右坊又被偷了,这家丢盐、那家油少了一层,另外一家鸭蛋没了,挂在外头风干的玉米被掰了一块...... 不用说,除了小断指还有谁。 但付长宁这里的东西一个都没少。 付长宁突然就想起昨天小断指问她第二个鸡蛋的事儿。 她给了他第二个鸡蛋,他依旧到处偷,却唯独绕过她住的院子。 “辅事,在忙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院子里,辅事坐在藤椅上,支着胳膊,手中握了一卷书。 头也不抬,“嗯。” 付长宁忍住要抽走他书的冲动,问道,“小断指这个心性留下来一定会出事儿,迟早会酿出人间惨剧。要不咱们把他带走吧,送到宗门让宗门管教。” 指尖夹着书本又翻过去一页,“嗯。” 敷衍得好明显。要不要带走,给个准话啊。说个“嗯”算什么。 又是“嗯”,下了床他只会讲这个字是吗? 能看着人说话吗? 付长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抽走辅事的书扔在地上。在他皱着眉头抬看她前,跨坐在他膝盖上。 离得近了,被那双黑到纯粹的眼珠子盯着,惧意后知后觉爬上脊背。 眼前之人会为她抚后背、顺孕吐、雕镂空球、熬粥,但这不代表着他平易近人。他依旧是与人有一层隔阂的。这份隔阂感在傍晚中格外明显。 辅事打量着她坐上来的地方。今晚不是三天一次的时候,他想知道她的动机。 付长宁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她怕了他。这口子一开,以后她在他面前还抬得起头么。留,好极了,她哪儿来得立场留?身子饥渴不知廉耻勾引妖修,还是爱他爱到献身? “你技术渐长,要不要一起舒服舒服?”付长宁装得随性极了,为了使自己的话可信,还特地蹭了蹭对方。 辅事这个人意外地一板一眼,难相处极了。她倒了血霉才和这样的人有染,还共同有了一个孩子。 脸慢腾腾红成番茄,都要冒烟了。 辅事一直审视着她。 付长宁实在是没脸待下去,双腿撑地站起来准备走人。没成想这个动作给了他便利,一根叶子褪去袭裤,然后另一个猝不及防撞进去。 “呀!”付长宁惊呼,跌坐在辅事腿上。缓了好久才稳住身形,声音都在抖,“辅事,你......” 辅事手掌扣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圈圈,“怎么,舍不得小断指出事儿?” 向来温和的声音沉了几分,也许天色太晚的缘故,模糊了意图。 “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是为山桃镇的居民着想。小断指本来就狠,跟着杨多福、刘四书只会学坏。又狠又坏,山桃镇日后就遭殃了。” 辅事这话听着不太对。若不是知道他对她无意,她都要以为他醋了。等等,怕她揣着他的崽还多管闲事吧。 “长宁,我给你炖了一碗鸡汤,要不要尝尝?”赵可桃端着一碗鸡汤过来,“讶,辅事也在。” 付长宁一下子紧张起来。 第61章 “呃、嗯, 我刚吃过晚饭,肚子很饱。要不你放在那里,我等会儿再吃。”付长宁脸蛋绯红, 似是因拒绝人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 辅事杵在那里,她感觉每一个喘气呼吸都被逼绕路、拐出九曲十八弯。想让她的话使赵可桃信服,她每一个字都咬重了些, 这话出口就变得十分板正。 心中暗暗期待赵可桃没听出什么问题。 两个人衣摆都很大, 垂在地上, 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 旁人第一反应是两个小情侣在腻歪。既然是情侣的事儿,那稍微体贴点儿人的都会选择避开,与人方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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