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翎也不遮掩来意,目光逡巡一周,把这看似温馨质朴的小院全盘纳入眼底,又轻描淡写地说:“只觉得一定好吃。” “噢?”释月这笑,似乎不信王翎敢吃这饺子,托着饺子往店堂去了。 王翎跟在她身后,暗自警惕。 不过释月搁下煎饺之后就回厨房包鲅鱼饺子了,王翎也没在意她的轻慢。 他早年间跟母妃一起住在偏僻的宫宇里,每月有个三两次需得到皇后跟前看她脸色的,不只皇后,那些老嬷嬷、小宫女的变脸戏法也是够精彩的。 释月虽然对他没什么敬重,但王翎就觉得她应该对谁都这样。 随侍上前替王翎试毒,尝过无碍之后,王翎这才夹起一个煎饺,用一端蘸了蘸醋,张口咬下。 很清脆的‘咔滋’一声响,脆壳很薄,煎得很透但又不焦。 开口煎饺没汤汁,虾仁的鲜就缩起来了,半点也没往外淌,咬到的时候弹嘟嘟的,好像玩捉迷藏时它一下跳出来,嚷道:‘我搁这呢!’ 煎炸之物费油,王翎小时候不配吃,得些权势之后,府中医者又说煎炸的食物火气大,吃得也不多。 这一碟煎饺于王翎来说真够得劲,说得矫情些,有那么点填补缺憾的意思。 ‘我是不是有毛病,在这对一碟煎饺大发感慨。’王翎正想着,眼前又落下来一碗鲅鱼饺子。 喙珠湾的鲅鱼饺子都很大,得有小姑娘手掌长,白胖胖软囊囊,不似释月包的煎饺那么硬挺好站住脚,但瞧着就喜人,像是逮住了一个吃得脸颊滚圆的娃娃,想要搓一把,啃一口。 释月在他对面坐了,见个随侍捞了个鲅鱼饺子试毒,她当着王翎的面就翻了个白眼,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他。 王翎都被气笑了,瞥眼却见随侍鼓着 腮帮吃得挺欢,那德行像是王翎没叫他吃饱过。 勺子盛不住这么大的饺,摇摇晃晃,王翎咬破一口,鲜汤就迫不及待地涌了过来,有种泛滥进嘴里的感觉,软嫩的鱼糜馅都不用嚼,一抿就行了,鲜香味都透着一种自得。 一连吃了三个,王翎才有点停住了,抬眼就见释月托腮瞧着他呢,轻咳了一声道:“饺子味道不错,平常就是这样卖的?还是说本王来此,特意做得更好些?” “呵呵。”释月不掩嘲讽地一笑。 王翎觉得她这饺子是好吃,就是吃得人有点不消化。 饺子的香气拂动,王翎肩上的白蛇也嗅闻着,直着上身左摇右摆,一副还挺享受的样子。 发觉释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左肩,王翎搁下勺子,忽然屏退左右。 “殿下?”心腹疑惑不定,见王翎又一挥手,便不敢说什么了,几人都到门外等着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是这般眼神。”王翎盯着释月的眼睛,问。 “黑龙主杀,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皆拥黑龙;白龙主治,但凡盛世君主,皆拥白龙。”释月往椅背上一仰,瞧着王翎紧绷的坐姿发笑,“寻常来说龙神都是暗中庇佑,免除邪佞侵害,至多只是入梦昭示,还是蛟蛇之态时更是力弱。可你身上这条小小白蛇有点不一样,它似乎很喜欢撩拨你,你总能觉察到它?” 片刻之后,王翎才抿了抿微张的唇,准确揪住释月话中自己最感兴趣的。 “那东西竟是龙神?那也就是说,我有成龙之命?” “现在还是蛇啊!你哪个兄弟没有?成龙?你爹身后那条都还是蛟,口气还挺大。” 释月的嘲弄太明显了,小蛇支起身子冲她‘嘶嘶’作响,很生气的样子,虽然弱一点,势头倒是还可以。 释月看着王翎,想了想,又道:“有些规矩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你既在这个位置上,该有的都会有,至于那些还没有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王翎的目光从警觉到淡定,深深看了释月一眼,笑问:“蛇能化蛟变龙?” “那看你喽,有没有这个能耐喂得它长爪长角,上天入海。” 释月说着就见王翎脸上神采都变了,变得很跃跃欲试,很蓬勃。 “用什么喂?” “权。” 方稷玄一掀帘子走出来见到的就是两人对望的情景,释月懒洋洋的窝在椅子里,而王翎身体前倾,有种迫切感在助推。 “结账了吗?”方稷玄冷不丁出声。 “你还怕咱们殿下赖账不成?”释月笑道。 王翎也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方稷玄不知道的秘密。 两张银票搁在桌面上,王翎还想上前一步同释月说话,方稷玄却已经走了过来,挡在他眼前。 一时间,王翎的表情有些不说上的怪。 释月也不在意这两人,已经转脸瞧着街面上两只厮打在一块的小狗了。 王翎瞧着她望着狗的眼神,就跟看他是一样的。
第54章 虾尾包和海菜包 ◎他微微睁眼,就见释月蜷着身子睡在他臂弯中,黑发铺了半床,雪白的脖颈肩背。◎ 释月所言的这条小白蛇, 王翎记不清是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察到的。 好像是某个夏日午睡,宫人躲懒歇了蒲扇,榻前的冰早就融成了一盆温温的水, 半点凉爽都无。 太热了, 王翎睡不深, 依稀还能听见母妃在屏风后给一个宫人灌毒。 那是个愚蠢的聪明人,太想往上爬了, 忙不迭就往屋里钻, 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小命休矣。 王翎觉得毒杀不太隐蔽,想提醒母妃,但因为早起请安后又练了弓马, 太累, 醒不过来。 他胸口发闷, 感官变得很敏锐, 身上被汗水濡湿后的黏腻,被褥的酸腐, 都被放大了数倍。 ‘要醒就醒, 要睡就睡, 卡在这中间算怎么回事?’ 王翎连吸气都逐渐变得困难起来,忽然, 背后绕上了一种凉丝丝滑腻腻的感觉。 起初,这感觉简直令他毛骨悚然, 但不一会他就习惯了, 反而因为这份凉很干脆地睡着了。 睡醒之后, 母妃已经把那个宫人料理干净, 非但没有留下一点把柄, 反而用这条人命做了个一石三鸟的局,把自己戴上了无辜受害的面具,得了不少好处。 事后王翎才从宫人口中零碎得知,似乎是谁对尚在宫中的年幼皇子大行诅咒之术,因为这事死了挺多宫嫔。 但母妃说,始作俑者还好好的呢。 王翎在此事中得益,尚年幼时就得了芝林湾做封地,可以开府别住,有些宫妃哭哭啼啼舍不得,说儿子年幼,连教导宫女都还没入房,这么着急做什么!? 但于王翎来说,可谓是保住他的性命。 开府别住之后,那种感觉出现的频率就更高了。 大多数时候,王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有时候太明显,比方说冬天的时候忽然来一抹软冰舔过胸膛。 王翎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直到这种异样感融进自己的体温里,才躺下重新睡。 王翎又觉得这可能是一种身体上的异样,不会死不会疼就算了。 吞吃了喙珠湾之后,那种感觉有点变本加厉。 ‘它’似乎生出了四肢,可以搂抱摩挲了。 王翎没办法再当‘它’不存在,疑心是什么妖邪之物,借着给几个兄弟做场戏的机会,真请来几个老道呼呼喝喝一通,被撒了一脸符灰。 符水刚入口,脖颈上就被咬吮了,惊得王翎一口全呛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上滚烫,手脚酥麻。 王翎有贴身伺候的哑巴婢女,是母妃给的心腹,需要的话也行些亲昵事。 他自然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因此断定自己身上附着的是个很有些法力的淫鬼! 哪怕是王翎信了释月,可总也觉得这什么龙神蛇蛟,不太正经! 王翎疑心很重,以他的身份,又在这个位置,不多长几个心眼也不太可能。 但不会知道为什么,释月和方稷玄两人,就给他一种很具有说服力的感觉。 用‘世外高人’来描述,似乎差了点意思。 用‘能人异士’来形容,又觉得单薄了些。 王翎想起释月满不在乎的眼神,给人一种她什么都不怕的感觉,又想起她唇边勾笑,好像将这些诡谲隐秘告诉王翎的这一个举动,与街边逗猫无异。 “王翎很合你眼缘吗?” 这话,方稷玄不知是在肚肠里憋了多久,夜里忽然没头没尾的提起。 “何以这样问?” 释月的声音透过海螺贝壳帘,被鲛人夜歌聚成的音浪推了过来,软软娇娇的,好似犯困。 就两人房间的格局来看,释月那间应该说是内室,而方稷玄歇在外间。 “蛇、蛟、龙,三者可进阶,这事在我们那时候虽不算秘密,可当今世上鲜有人知,你就这样告诉他?” 方稷玄平平板板地躺在床上,语气却不是这般平静无波。 忽然,他胸前的被褥鼓了起来,气息灵力皆很熟悉,所以方稷玄没有动。 等那一团东西探出来的时候,他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团绒绒的月光。 方稷玄很慢很慢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小兽的脖颈上。 他没从碰过这种质感的东西,厚而蓬松,华美轻盈,简直是给他的奖赏。 方稷玄很谨慎地揉了揉,瞧着小兽乌黑流银的眸眯了起来,很享受又很挑剔的样子,似乎在品评他的揉摸技艺。 方稷玄随着她的神态举止,不断调整力道和部位,见她摇晃着从他胸口跌下去,倒在他臂弯,似乎是酥软得受不住。 眼下就是天池倒灌,地脉崩断,方稷玄都舍不得离开这个被窝了。 掌心贴在她后脑,方稷玄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着,忽觉指腹的触感变了,从柔软变得丝滑,他微微睁眼,就见释月蜷着身子睡在他臂弯中,黑发铺了半床,雪白的脖颈肩背。 方稷玄虽称不上是人,但他一直还拥有人的欲望。 好的坏的都有。 不然他也不会带着释月从森林走向村庄,从峭壁走向府城。 释月很早之前就笑话过他,说他永远都是那个小流浪儿,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盯着小摊蒸笼里热腾腾冒出的白烟。 方稷玄觉得她说的不对,又很对。 凡人为修仙,断情绝爱,置身在深谷绝壁之中。 但方稷玄不喜欢,他发现,口是心非的释月也不喜欢。 释月应该是入神了,方稷玄能感觉到她的灵力在一阵阵的荡,像月光下温柔的潮汐,令人觉得有点凉,阵阵酥麻。 方稷玄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她,然后决定服从欲望,慢慢沉下身子,如亲近一只警惕小猫般恭顺卑微。 他在释月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唇瓣触碰到她睫毛,感受到轻微的翕动。 她就连睫毛都很软,很密,搔在他的唇肉上,勾起一种强烈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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