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事出偶然,合情合理,但仔细参想,有数个疑点。 首先,无意剑虽厉害,但绝不凶邪,对于觊觎者顶多斩手,不至于杀人。如果是不小心绊倒撞在剑锋上的,那实在是蠢得可怜。 再设想一下,如果这个衙役不是无意绊倒,而是被人推向剑锋的呢?那么推他的人目的正是触动剑气引樊池离开住处。 如果这个设想成立,那么推杀衙役的人是谁呢?是那个妖物吗? 不可能。樊池对无意剑的警戒能力很有自信,若妖物从外面闯入,刚踏入县衙他就会察觉,根本没有机会走到剑旁。 那么,推杀衙役的凶手,就在县衙内。 在他收了剑阵之后,妖物才潜进来的。是调虎离山加里应外合之计吗?县衙内竟有妖物的内应?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妖物为什么要掳九蘅?它不是只掳孕妇吗?九蘅一个少女怎么会被认成孕妇?她腰上塞的衣物都被他抽走了! 除非,有人故意引导妖物把九蘅认做孕妇。 据他所知,县衙中原有一个孕妇。便是现在站在面前的、有些惊慌的卢少奶奶。 “卢少奶奶?”他音调沉沉地开口。 卢少奶奶强自镇定,做出不悦的神气:“客人知书答礼,当知道女眷不便与客人说话的礼数,还请让一下。” 樊池可不是知书答礼的人,礼数在他眼里算个鬼。他并没有让路,更加咄咄逼人: “昨晚我与方姑娘占了您和卢少爷的屋子,真是抱歉啊。” 她的神色更慌张了,否认道:“您说什么呢?那不是我的屋子。”也顾不得让他让路了,转身就往回走。 樊池说:“你行动不便,不用跑去给卢知县通风报信了,我自己去。” 卢少奶奶只觉一阵冷风从头顶掠过,客人已不见了踪影。她捏着的绢跺了下脚:“糟了……” 卢县令正跟卢少爷一起往回走,突然似有一阵狂风袭来,飞沙走石,寒意刺骨!二人拿袖子遮住脸,卢少爷说了一句:“怎么突然刮这么大的风,父亲小心些……” 话未说完,忽然发现身边的父亲没了,却传来一阵惨呼。急忙四下张望着寻找,却被迷得睁不开眼。片刻之后风停沙落,他也终于看清父亲的所在,骇得腿软倒地。 卢县令倚着离他十步远的一棵大树站着,却已无法移动分寸。 他被无意剑穿透左肩,钉在了树干上,血淋透半边身子,稀疏胡须颤抖着,张着口痛呼不止。卢少爷爬行到父亲脚边,呼道:“父亲!父亲……” 伸手想拔剑,身后传来森森话音:“手不要了?” 他的动作停住了,战战兢兢回头,看到樊池站在那里,一身凛冽霜气。卢少爷站起来,强撑起气场,指着樊池道:“樊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方姑娘被妖物掳走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好心好意招待你们,你为何恩将仇报?” 樊池面无表情,直接问道:“那个被这把剑剖成两半的衙役,是你推的,还是你父亲推的?” 卢少爷料不到他突然有此一问,顿时慌了,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 樊池露出不耐的神情:“卢县令病体虚弱,多半是你推的。反正是有人推的,不是他自己撞上去的就是了。现在我没空追究凶手,我现在只想知道……” 他身形如魅影般一闪到了两人面前,手搭上无意剑柄,瞳中如燃地狱业火,盯着卢知县惨白的老脸,森然道:“我只想知道还有什么我没猜到的,一并说出来,我让你们死个痛快。” 被钉在树上的卢知县和旁边的卢公子均是感受到了绝路的恐慌。 忽然一阵脚步声,卢少奶奶挺着肚子小跑过来,看到这情形,吓得大哭,跪倒在地哭道:“樊公子饶命!求你不要杀我公爹和夫君,他们死了,我与腹中孩儿也必死无疑了!” 樊池冷冷睨她一眼:“你们将九蘅推去妖物手中,我为何不能把你们送上死路?” 卢少奶奶哆嗦着哭道:“我们为了一己私心,就设计让你们住进我的住处,让方姑娘替我顶灾。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樊池喝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我们只是为了保住我腹中孩儿。我们知道错了。父亲和夫君是为了我才犯下罪过的,全怪我。您不要杀他们,杀我吧,我本是该让妖物杀了的,该死的是我……”说到这里,她一口气上不来,眼珠一翻晕倒在地。旁边的丫鬟哭着晃她。 樊池眼眶充血,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恨不能就势剖下,将这一老一少无耻之徒斩杀,但那个倒地的孕妇又让他下不了手。 最终一咬牙,将剑从卢知县肩上抽出,转身离开。 卢知县倒在地上,肩部伤口冒出汨汨鲜血。卢少爷忙撕下自己的衣襟给他堵住伤口,又惊又怕哭泣道:“父亲您怎么样?” 卢知县抬起头来,脸上冒着冷汗,咬牙低声道:“瞧你这点出息。多学学你老婆!幸亏她用苦肉计,我们才蒙混过关,躲过一劫。” 卢少爷呆呆问:“什么?” 卢知县恨铁不成钢地斥道:“蠢货!快去看看你老婆有没有事!” “哦……” 卢少爷跑过去搀卢少奶奶,一扶之下,却发现她非但没有晕迷,神色还很平静。他更懵了。她扶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走到卢县令面前。小声道:“公爹,这个人是先找我对质的,我刚刚说的,他早已猜到。没猜到的,我也没说。” 卢县令朝她点点头:“辛苦你了。”望了望樊池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着毒芒:“优昙花林有三十里之深,他就算是到了那里,也难以寻到花妖所在。但愿时机赶巧,方姑娘随身带去的燧蝥能燃起来,把花妖和他们二人一同烧成灰烬!” 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卢公子茫然插言:“方姑娘什么时候随时带了燧蝥?” 卢少奶奶捂口一笑,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呀,什么都不知道。” 卢县令摇头叹息:“也不知我这傻儿子什么福气娶了这么个精明媳妇,否则都没命活到今天。” 卢少奶奶对卢少爷解释道:“在樊公子和方姑娘来的那天,父亲就找机会跟我商量了一计。我把燧蝥做成礼物,送给方姑娘了。” 卢少爷惊讶道:“她怎么会接受一只怪虫呢?” “我把燧蝥封在蜡丸里,装进香囊送她的。她可喜欢了。”她笑眯眯道。 卢少爷惊叹道:“夫人果然聪明。”又犹犹豫豫插言:“可是……花妖掳去的二十多个孕妇多半没死,应该也被藏在林中。燧蝥燃起来时,她们岂不是要被一同烧死?” 卢县令厉声道:“没用的东西!她们遇上这乱世,此时不死,将来也会死。我们只要成了长生不老的神仙,他人死活关我们何事!说了让你多跟你媳妇学学!” 卢少爷连忙敛息道:“父亲教训的是。” 卢县令脸上忽然又露出忧虑之色:“不过,这个姓樊的本事的确不小。万一……他活着回来了呢?”眼中闪着犹疑又阴狠的光。
第85章 要嫁给妖的姑娘 九蘅好奇地看过去,见那些小家伙长得非常怪异,又各不相同——它们如小孩子一般高,身上穿着人的衣服,脑袋却是兽类,有兔子头的,有狐狸头的,有獾头的,裤腿里露出短短的兽脚走得摇摇晃晃,怪虽怪,还蛮可爱的。 它们忙忙碌碌把饭菜摆在茅屋前的长木桌上,菜色还颇是丰富。又一间屋一间屋地去敲门,把里面休息的妇人叫出来吃饭。有个别不情愿被囚在这里的,思家心切,闹情绪不想吃,就有别的妇人劝道:“我们在家里时就算是要临盆了,也得挺着大肚子给家里人做饭呢,在这里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有什么不开心的?优昙说了迟早会送我们回去的。” 饭桌上妇人们谈笑融融,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扣押的人质。 九蘅对优昙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阳光碎片透过枝隙落在地上,花林静谧如仙境。优昙领她走到一处地泉边的石桌前坐下,一只小狐狸精舀起泉水煮了茶端过来,身后还拖着火色大尾。九蘅看着稀奇,忍不住伸手摸了它的头,道:“这种半成人形的小妖,不知有没有修成妖丹?” 小狐精吓了一跳,耳朵都吓抿了。优昙忙安慰狐精:“不要怕,姐姐跟你开玩笑的。” 它胆怯地瞅九蘅一眼,蹦着就跑了。 优昙和气地提醒九蘅:“妖精都很在意自己的内丹,问不得的。” “抱歉啊。”她当然知道问不得,这不是没忍住吗。“这里怎么这么多小妖?” 优昙又解释道:“这些小家伙本是住在花林中的野兽,最近不知为何修炼突飞猛进。只是道行尚浅,人形未成,妖丹也未成形。” 好,那她不惦记了。不过最近野兽们之所以突然成精,多半是因为镇灵白泽散魄,再加上这片花林灵气充沛,才会成此异事。 九蘅看着他说:“她们跟我说了宝椟的事。只是我还没弄明白事情最初是怎样发生的。” 他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失神了片刻,才把杯中茶徐徐续满。他说:“是的,我做这样的恶事,都是为了逼迫他们把宝椟还我。”轻声一叹散入风中,单薄的身影仿佛要在夜色中化掉。 优昙婆罗在深山中落地生根已有数百年。像大多数精灵一样,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世上。初次有意识时,他只是一株灵气盎然的花树。采药人偶然发现了这棵能迷人心智的花树,并很快找到了它的弱点。 优昙婆罗花夜间开放,白天拢起,拢起时花瓣封住花香,也就不能迷惑人了。 所以采药人就在白天靠近,将它的花头尽数摘去,晒干了当药材高价贩卖。为了保护自己,它将自己的领地发展成七里花林,周遭结起迷雾阵,擅自闯入摘花者会迷失在雾气中,只要身上带了一朵花也走不出去,唯有把花抛下才能离开。 不过花朵的确是有药效,家中有病人来求花的,只要诚心祷告,他就允许带些花走出去。 听到这里,九蘅插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人的祷告是真是假?” 优昙睁一双纯洁的眼睛答道:“他说的那般悲伤,定然是真话。” 九蘅心想——这小花妖还真是好骗啊,昔日应该是被药贩子骗去了不少花朵。算了,还是不说破伤他的心了。 优昙接着说:“后来我修成了人形,不过活动范围仅限于七里花林,不能离开。有一次不小心被进林求花的人看到了,那个人出去后当成奇事讲,不知怎的以讹传讹,竟不断有人拿着凶器想来杀我。” 九蘅奇道:“为什么要杀你?” 他说:“他们传言说我的内丹能让人重塑骨肉,获得新生。所以想杀我夺我妖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2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