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连师父自己都不曾发觉,他在替人上药的时候,总喜欢先用灵力将淤血化开,再将药粉如点茶作画般涂在伤处。 那般精细的手法,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 而那残留在伤处的灵力,虽然微不可查,可对于祝眉来说,也再熟悉不过。 在得知佛骨舍利失窃的时候,她便知道,师父那样一丝不苟的人,若非自己有意离开,怎会叫人从那般严密的布防中钻了空子? 然她万万没有想到,师父这般严苛地对待自己,竟也会瞒着众人,瞒着自己,私下到月汐湾来为她治伤。 祝眉有些不解,这究竟是出自师父对徒弟的关怀,还是说,其实师父对她,并非表面说的那般冷酷无情? 可无论如何,这样一来,便坐实了师父擅离职守的罪名。 思及此事,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默了片刻后,涩声道:“启禀城主,祝眉有愧,近日并未得见师父,不敢贸然开口。” 花若锦似是有些诧异,“红衣使一向与大祭司亲近,若连你都不知晓他的想法,那怕是要将他亲自请来一问了。” 祝眉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一紧,垂下头不敢答话。 墨希微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城主和锦夫人有所不知,红衣使前次犯了错,被大祭司罚去面壁思过。如今才刚解了禁,便又因佛骨舍利失窃一事,在宫中忙碌,的确已许久未曾见过大祭司了。” 他笑了笑,声如清风,“不过,对于大祭司的想法,在下倒是知晓一二。” 郁轩道:“哦?那便请墨宗主说来听听。” 墨希微道:“据大祭司之言,佛骨舍利失窃之后,葬花陵中并无异动,也全然没有任何花魅的气息。况且,佛骨舍利之于花魅,本就具有强大的压制之力。即便花魅的力量能够抵消这种压制,也定不能轻易近身,更遑论将其窃走,还能穿过重重禁制,带出葬花陵。” “故而他猜测,此番盗窃之事,或许,人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若当真是人为,此人的修为也定不容小觑。” 花清染奇道:“究竟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避开大祭司的灵识范围,闯入禁地窃取佛骨舍利?” 正此时,一旁的流霜突然开口:“花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身边的南宫世子,先前不就安然无恙地闯过一次葬花陵?” 听到这话,花清染心生不悦,也不顾众人在场,立刻说道:“圣女这是何意?南宫世子这几日,一直同我在一起,绝不可能是他。” 流霜笑道:“哦?是吗?难不成,世子晚上也宿在花主的琼芳殿?” 她言语中的挑衅之意,令花清染皱了皱眉。 便听南宫别宴道:“真没想到,圣女竟对本世子的行程如此好奇。只可惜呀,圣女说错了。本世子白日的确是在琼芳殿,到了晚上,自然是回墨府咯。” 他觑了流霜一眼,“这种话,圣女可不能乱说。我倒是无所谓,我家染染面皮薄,圣女这般凭空污人清名,实是有些,以下犯上之嫌。” “你!” 郁轩脸色阴沉,冷冷睇了流霜一眼,便将她即将脱口的话堵了回去。 墨希微此时也道:“这一点,在下可为世子作证。” 郁轩冷哼一声,“眼下,将佛骨舍利寻回才是重中之重。此物与花主所求之事息息相关,若世子真的在意花主,必不会轻易打这舍利的主意。” 南宫别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城主英明。” “不过,佛骨舍利本也是花主的任务之一,本座思虑之下,决定将此事交由你二人负责。但,眼下葬花陵也急需佛骨舍利镇压,留给你们的时限并不多。三日,三日之内,务必寻回佛骨舍利。” 郁轩目光森然,扫了花清染一眼,“若是寻不回来,或是佛骨舍利有任何闪失,花主当知晓其中利害,你我先前的约定,便也一并作罢。” 听到这番威胁,花清染掩在袖中的手,攥紧了衣裙,面上尽量平静地道:“我明白,我们定会在时限之内,将此物寻回。” 郁轩勾了勾唇角,“好。另外,念在先前的炼狱之行,你们几人合作也算顺利,此次便依旧由红衣使在旁协助。” “至于墨宗主,伤势未愈,便回去好生将养。” “是,多谢城主。”
第54章 调查 葬花陵失去了佛骨舍利的镇压, 依旧平静如常,连一丝怨灵气息也无。 孤阙时刻守在这里,周围设下的禁止, 也比原先加固了数倍。 花清染几人来到这里的时候, 他正闭目在石门前打坐,藏星杖悬在他身后,散出淡金色的光芒, 将此间照得通明。 在踏出甬道的时候,祝眉的脚步踌躇片刻, 随即跟在众人身后步入此间。 虽然远远便已察觉来人,直到脚步声近前, 孤阙才缓缓睁开双眸。 祝眉上前一步,低声道:“师父,花主和南宫世子,奉命来此调查佛骨舍利失窃一事。” 孤阙没有看她,而是淡淡扫了南宫一眼。 虽然隔着一条白绫,感知到那道犀利的目光, 南宫别宴仍是不由得一阵心惊。 他耸耸肩, 若无其事地退到花清染身后。 而这时,孤阙却蓦然瞥见甬道里,姗姗来迟的花若锦。 他怔了一下,起身垂首道:“锦夫人。” 花清染闻言回头看去, 见到来人后亦有些惊讶,“锦姐姐, 你怎么也来了?” 花若锦对众人微一点头, 笑道:“阿轩放心不下, 但宫中还有许多事务待他处理, 我便替他来看一看。” 她面上的笑依旧温婉如常,南宫别宴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原是这样。” 花清染转而看向一身白袍的孤阙,“那就劳烦大祭司,与我等行个方便,进葬花陵一观。” “自然。” 孤阙面无表情地将法杖尾端掷于地面,一阵清脆的金石之响过后,布在石阶两侧的法阵便暂时闭合。 他侧身让出一条通路,对众人道:“诸位,请随我来。” 祝眉垂着眼睫,沉默地跟在众人身后。 自花若锦到来之后,师父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即使在面对城主的时候,也鲜少见师父如此,这样明显的变化,不禁让她心中不适。 但经历过上次的事,她已不再任由心魔侵吞自己的神智,便悄悄在指尖藏了一枚银针,在心中的怨怼即将失控时,狠狠刺向掌心。 虽不见血,但这深入骨髓之痛,也足以令她保持灵台清明。 待到众人穿过石门之后,门外十二根白玉廊柱同时闪过一丝金芒,设在其中的法阵,又继续运转起来。 这是花清染有意识以来,第二次进到葬花陵里。 白昙花依旧盛开得肆意,原先的冰玉床已被咒术隐去,只留下花海深处那株高大的花柱。 拨开遮掩其上的层层藤蔓,终于见到那座半人高的神龛真容。 原本供奉着佛骨舍利的鎏金舍利塔,此刻光芒尽散,里面已然空空如也。 孤阙挥了挥手,在神龛之前腾出一条小径,“这便是原先存放佛骨舍利之处。” 上次来此移魂之时,花清染心中惊疑不定,自然没有心思过多留意周围。 只没想到,原来那被花帘包裹的冰玉床后,竟然别有洞天。 她朝那神龛中看了一眼,问:“那枚佛骨舍利,花魅当真碰不得?” “寻常花魅自是不能,否则这百年来,葬花陵不会一直风平浪静。” 孤阙手执藏星杖,眼神淡淡扫过来,“但,花主前次误入此间,镇压在这里的怨气突然暴涨。故此,我与城主皆认为,或许更为强大的花魅之主,即将出世。” 听着他的话,南宫别宴突然想起,此前私闯禁地时,曾在这神龛中见到的女童。 他思索片刻,若无其事地问道:“照这么说,难道那花魅之主,并不会受到佛骨舍利的影响?” “幽明界卷宗中关于花魅之主的记载,仅有只字片语,大抵是怨灵沉积日久,或可凝聚成实体示人。” 孤阙缓缓道:“故而我猜测,拥有实体的花魅,或许能借助幻化出的那层皮囊,抵消掉佛骨舍利的纯阳之气。” “但如此一来,她们的实体所过之处,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绝无可能藏匿至今,也仍未被发现。” 孤阙所言,不无道理。 花清染第一次得知移魂真相后,曾私自到这里来查证。那时,她的确在此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童。 那女童幻化成花若锦的模样,将移魂转生的来龙去脉悉数告知。但不知为何,那女童在这之后却突然发狂攻击她。 也就是那一次,若没有南宫及时出手相救,她或许就傻乎乎地,折在那女童手里了。 想至此处,她与南宫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也觉得奇怪,若我当时在此遇到的,正是花魅之主。为何在那之后,她却又销声匿迹了?” “而且,她的本体似乎是一个女童,能幻化成旁人模样。我那日遇见她时,她便是化成了锦姐姐的样子。” 花若锦奇道:“还有这等事?” 花清染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是啊。那日我和小宴都看到了,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锦姐姐当时还在葬花陵中,一点声响也未曾听到吗?” 花若锦微微一怔,而后茫然摇摇头,“先前我一直昏迷,期间发生了何事,我自是不知的。” 花清染见状,不免有些错愕。 当日危急时分,那女童口中分明喊着花若锦的名字。若非此女以灵体忽然现身相助,她和南宫也不会那般轻易脱身。 可为何这位锦夫人现下却说,自己并不知晓此事? 莫非她醒来之后,便记不得葬花陵中发生的事了吗? 也罢,移魂转生之术毕竟凶险,若是被其影响了记忆,倒也无甚奇怪。 花清染没有多心,只道:“是我忘了这一茬,姐姐勿怪。” 花若锦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便听孤阙道:“自那之后,花主所说的诡童,便再未出现过,葬花陵中的白昙也没有任何异变的迹象,的确有些蹊跷。” 正此时,祝眉突然开口:“师父,徒儿其实,有一事隐瞒了师父。” 见孤阙看过来,她便把先前在此处看到的图腾,以及听到的女童声音,悉数向众人说了一遍。 而她自己,也正是受此影响,才生出心魔。 听罢,孤阙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平淡无波,似是并不意外,只问:“可还记得,那图腾是何模样?” 她道:“乍看上去,形似一只眼睛,中间是相互缠绕的白昙花丝,应是绘成了一道铭文,但那铭文我看不懂,只记得整个图腾上,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南宫别宴听闻此事,思及先前在葬花陵中的所见,那女童发难时,的确眼泛红光。想必祝眉所说的图腾,也正是她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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