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向来倔强,于是对她的要求更加严格,到后来鱼阙总算是出现了被驯化的模样,越碎稚对她的要求才渐渐放松了起来。 越碎稚原本就不对徒弟们做过多的管束,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动摇道心坚定信念就足够了。 后来对鱼阙的要求也不过是忘却从前,修养身心,专注现在,如此简单的守则,可她还是做不到,到底是野性难教。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不承认么?” 在师尊咄咄逼人的语气下,鱼阙垂下睫毛,做出谦逊反省的面目来,她试图解释:“我皆是为了自保……别无选择。” 鱼阙虽然能在其他方面耍耍嘴皮子,但为自己辩解,尤其是在真的做了的情况下,她为自己开脱就很生硬。 越碎稚听她拙劣的为自己辩解,听她简要地交代自己在蓬莱洲的见闻,原本还算平静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蓬莱洲那个家伙必然是对鱼阙做了什么,可她现在又不愿意令其他人近身查看,越碎稚看着鱼阙不再使用遮挡物遮起来的额头,心中明了。 此前鱼阙遮着额头,就是怕别人看见自己的命格不对产生异心,现在……现在命格居然被修改了,这是怎么能做到的? 越碎稚对此很是惊骇。 改变命格,可不是随便的进补丹药就能做到的,用什么换回虚无,它吞噬的是另一个同等生命的精元神魂。 “现在是该和过去斩断联系了,不管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罢了,本座先为你洗尘。” 越碎稚沉思,揉了揉额心,对鱼阙使用一个术法,正是打算先把附着在她身上的污浊之气散去再做打算。 可术法落在鱼阙身上,想象里的驱散并没有被实现,淡绿色的光笼罩鱼阙,被一只竹虫的印记拦住,竹虫的虚影出现在跪着的鱼阙身上。 原本老实跪着鱼阙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但只是一瞬。 竹虫虚影出现的一瞬间,越碎稚便起身去扶鱼阙,他才要触碰鱼阙,被她身上的灵气拒绝了。 越碎稚知道这个印记,这不是药王谷密宗最常豢养的虫子么?怎么会出现在鱼阙身上? 鱼阙的心智在竹虫出现的刹那也开始变了。 “师尊。” 并不知道头上出现异常的鱼阙只觉得心中烦闷、焦躁伴随着恨意的直起腰,直视越碎稚的眼睛。 越碎稚和其他道法大能都不一样。 没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也不沉默寡言,身上穿着的也不是昂贵华美的法袍,只是经常穿一件浅色的灰绿素蝉纱衣,长发草草束着,最喜欢窝在他的摇椅上。 他便就是在这摇椅上教导徒弟、讲解课业、分析术法……鱼阙依旧记得她和师兄师姐们挤在一起,等师尊传授木系术法,阳光洒落周身鸟儿叽啾的画面。 师尊之于一直生活在钩夫人折磨里的鱼阙无疑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但是,这一切,终究还是有条件的。 霁水真人的话乌云一样笼罩在鱼阙的心里。 突然之间,乌云被放大了。 “我有事情要问。” 无视师尊的神情,她停顿了一秒,继而说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师尊,你也想要御海腾蛟之术吗?” 越碎稚愣住,而后很快反应过来,鱼阙从不问其他不干己事的东西,那必然是有什么人告诉了她。 她周身的气息已经很古怪,交织着心魔、不甘怨恨,神魂的状态也不对劲,散发的灵脉断续,很可能金丹也出现了问题。 自己不过是去往南洲调查有关于魔气来源,也两个月不曾接到过徒儿们的玉简,这究竟…… “师尊,是否也和东洲鱼氏曾有来往?” 想要御海腾交之术的你,也对鱼氏动过不轨之心么?鱼阙抬头看越碎稚,“师尊,你一直都知道背叛鱼氏的叛徒在蓬莱洲,为什么不告诉我?” 师尊到底知道多少关于鱼氏的往事?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本座只是隐约有听闻,见你这般执着,于是打算告知你一二,原想着你寻不到便会死心……不曾想你去一趟蓬莱洲,身上居然发生诸多异像,实为不妥。” “至于其他,不必再问。” 越碎稚见她情况不对,起手施法,试图封住她的三识好让她冷静,但不行,竹虫的印记还是什么东西拒绝其他人对鱼阙的施法。 “……蓬莱洲上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鱼阙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越碎稚脸上一冷:“你见过药王谷的密宗?” “……” 虽然心中的不满沸腾,但看见师尊这副神色,鱼阙无处宣泄的仇恨还是迟疑了,她点点头。 “药王谷给你下了蠹毒,本座绝不善罢甘休。”越碎稚拍在扶手上,似乎对徒弟被下毒很是气愤。 蠹毒乃是药王谷祸乱人心的毒。 到底是何方妖孽胆敢对鱼阙下此狠手? 越碎稚也不想和鱼阙讨论此事,又施法,只道:“你现在身上多处受损,暂且先随本座入水堂驱散,稍后本座会差人将药送至你房内,你先养伤再论吧。” “伤养好后,你必须尽快进入守菊山去闭关十年。” 十年? 鱼阙愣住。 一旁旁观这剑拔弩张气势的白珊也愣住了。 “为何?” “你遭多方势力觊觎,实在不便走动,闭关十年也有好处,修补神魂也需要时间……” 越碎稚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虽嘴上让鱼阙自己去寻一个等死的去处,但好歹是他的弟子,怎么会忍心真叫她白白等死。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不过出去了一趟,座下弟子为何死伤这样难堪。 “不,不必。” 沉默好一会的鱼阙弯下腰给他磕了一个头,再次直起腰来,双目灼灼: “弟子认为,现下救治受了重伤的师兄师姐才是第一要义,霁水真人已经伤及他们的根本,再不救治,只怕回天乏术。” 越碎稚不明白鱼阙突如其来的举动。 “师尊可曾认识霁水真人?” “此人存在师尊曾经给予我的天光星璇之中,弟子料想她和师尊应该是旧相识,既然是旧相识,应该会对故人后辈以礼相待,但师兄师姐确实为她所伤,弟子为救回他们尽力,不得不使用禁术。” “并非是我想用阴城杂术,只因向师尊求助,但毫无回应,心有所向义无反顾也是师尊教诲,于是我便……师尊若要罚我,我也认了。” “只希望师尊,能尽力救治追萤和楚洛笙。” “至于弟子,我会自行下山。” “是我违背了师尊的守则,我接受。” 鱼阙努力忍下心里叫嚣翻滚的东西,语气淡淡地说: “师尊,你早该将蓬莱洲的事情告诉我的。” 她突然觉得很疲惫,很厌恶很厌烦,得马上离开道殿,离开师尊,心里才会好受。 越碎稚的脸上出现了这二十年以来最难看的神情,大概也是没想到鱼阙真的会这样回应他,但并未放弃,拽住了鱼阙: “看来心魔和蠹毒已经侵害到你全身,本座即刻为你治疗。” 鱼阙本该说好的。 可话到嘴边,她就只想对师尊恶言相向。 心中的疑云压不住,怨恨也压不住。 她必须马上离开。 “……我先回去休息,师尊。” 鱼阙起身,不再看师尊也不再看一眼旁边神色担心的白珊,转身,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离开。 “鱼阙。” 她停下脚步。 “你若是不想和过去斩断联系也可以,不过从今日起,你必须要得去守菊山闭关修炼二十年。” 越碎稚语气严肃,“你身上气息很不对劲,十年绝对不够调养。” 她没有回头,只是又沉默了几秒,继续迈腿离去。跨出雪浪道殿时,原本晴空万里全然不见,天光灰蒙蒙,好似不明朗的心情。 有人在风里笑了一下,很轻,很快被风吹散。 * 越碎稚看着鱼阙离去的背影,转头去看白珊。 “你们在蓬莱洲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珊也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为什么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那日她只是去为鱼阙熬个药,回来就发现鱼阙不见了,黎含光倒是给她发回来消息,说鱼阙在黑市捆了个老头而后直奔妖洲。 不是,鱼阙去妖洲到底做什么去了? 回来就这样? 说真的,怎么突然就从一个乖乖徒弟变成顶天顶地的叛逆少女了呢? 唉我这……白珊双手挠头。 尤其是看见任务面板这居高不下的数值。 唉我这……再次双手挠头。 “鱼阙的情况很不对,”越碎稚想了想,说:“她和那晏氏的弟子,来往如何?” “啊?”白珊愣了愣,反应过来师尊可能是在说晏琼池,点头:“还……还可以吧?” 有点姐姐被家长抓包早恋自己要包庇撒谎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此子不是什么善物。” 白珊心说我当然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但问题是,我也拿他们没办法啊。 少年人的喜欢,反派有预谋的靠近,拦得住吗?拦不住呀! “不可再让他们二人接触。” 越碎稚叹了一口气,又想起来去往南洲时的经历,“待本座先为你师姐师兄疗养再说,你且来助本座。” 他起身,吩咐侍奉的道童预备开坛作法。 初级门生白珊突然就被拉去看高阶医修实操。 白珊:惶恐! * 鱼阙回到弟子舍,关上门后,在床边坐下。 屋里没有开窗,光线昏暗。 守菊山是仙林宫专门给犯错弟子面壁思过的地方,一旦被关进去,非时日到不可出。 若是师尊真的要把她关进去二十年……沧海桑田变迁,世事如何,都跟她没关系了。 可是……可是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阙儿啊。” 黑暗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东西又来了。 它们在雪浪道殿上,在师尊面前,就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蛊惑她,原本只是一团团黑雾的它们终于变做了面目分明的模样。 如此面目可憎。 “越碎稚可恨,今日此番说辞不过是料想你知晓了他那些按赞的事情,一时之间恼羞成怒要强留你在草台峰。” “二十年呐,守菊山可不是好的去处。” 黑影重重,包围着鱼阙,它们托着鱼阙的脸,温柔得像是温声劝解孩子入睡的母亲。 “何况,你阿娘把你孵化出来,你已经是世间独一份的小龙主啦,为何要甘愿屈听别人的话?” “有必要时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阙儿,不要怕,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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