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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兰朔将要遭殃，她赶忙飞至兰朔身前，挡住了虺蛇怒意重重的注视。 “前辈，据我所知，上神界早已在几千年前陨灭，不知您睡了多久，至少现在, 世上已经没有神灵了。” 她的话语在虺蛇听来是无稽之谈，不禁发出一声古怪又刺耳的嘲笑。 它仰头发出长啸：“烛婴吾神！山川之主！何不降下神罚, 将这胡言乱语的小人堕入无间！” 万翎哆嗦了一下，也跟着抬头望天。 半晌，风卷云舒, 吹来一阵咸湿海风。 兰朔悄悄将脑袋靠近万翎，小声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万翎不敢说话, 啪嗒一下拍在他的嘴角，叫他闭上嘴。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 虺蛇不甘心，扭动着蛇身要从那深不见底的湖泊中出来，但那蛇尾不知怎么，怎么也出不来，在湖面上翻搅起巨大的漩涡，水声与某种沉重的碰撞声融在一起，让万翎头痛欲裂。 “怎会！怎会！烛婴！你言而无信！” 它暴躁地怒吼，然后将身体重重地甩在地上，整座蓬莱山都为此震颤，群鸟从远方树林中飞出，黑压压的一片，遮盖了天幕。 万翎猜测它是被困在这湖泊中了，无奈这虺蛇狂躁不已，三言两语说不通，只好带着兰朔往后退开几丈。 兰朔变成了人形，抬手捂住了耳朵。 “师尊，我们还是走吧。” 看这虺蛇的样子，好像是疯魔了。兰朔作为一条蛇，不太有眼见到同族这样疯癫的样子。 万翎也有此意。 只是抬脚欲走，那虺蛇却又爆发出一声惊人怒吼：“别想走！小人回来！上神界为何陨灭，你给我一个答案！” 万翎悻悻转头。 这件事问她，她也不知道。 知有崖，何况已过去了千千年。上神界最终留下的也只是一些没头没尾的传言而已。 “吾神烛婴，山川万蛇之神君，乃天地所生，怎会消亡？” 这个万翎就更不知道了，烛婴的名字还是她先前也闻所未闻。 怕是世上人无一人记得。 她只答：“如今世上只有仙、人、鬼三界，前辈说的这些，实在过去了太久。” 虺蛇一愣，深绿如碧玺的蛇瞳也放大了一瞬。 “那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前辈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湖泊深处的响动更甚，脚下土地开始崩裂。万翎还全神贯注于虺蛇，一个不稳，差点踩进裂开的地缝中，还是兰朔慌乱揽过了她的腰，将她往后带才没有让她失了仪态。 “既然此间无神无魔，我就是上古唯一的大妖，蝼蚁小儿，还不速速助我出来！” 虺蛇体型虽大，但到底睡了几千年，脑袋好像不太好使。 哪能自爆短处，让人知道自己不能挣脱束缚呢？ 万翎无语片刻，负手道：“前辈这话听着不像一个好妖，现在虽没有神魔，却有仙人。前辈被困在此处，想来也是犯了错，还是不要再挣扎，兴许再睡一觉，您就能出来了。不然引来仙人就不好了。” “哼，若不是那鸟神作怪，我怎会被困在这小小水潭！” 万翎不想惹麻烦，背过身去，与兰朔道：“我们走吧。” 兰朔乖巧点头，他们身后，虺蛇更兀自兴风作浪，令整个地面都不太平稳。一直到了蓬莱最南面，那巨大的声浪才稍有停息。 “兰朔往后还是要多读些书，不要像刚才那大妖一样，很容易被人钻空子的。” 如果她有心，能趁机杀了虺蛇拿它妖丹也不一定。 初见还以为是多惊人的险遇，几句话一过，才知道它的妖力与身体一齐被困，否则怎会这样轻而易举让他们走了。 兰朔牵住了她的袖子，声音有些低沉：“是我的错，惊动了它。” “可见在陌生处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为师虽然厉害，但到底也只是个修士。” 万翎拍拍心口，往前走出一段，扭头却见兰朔怅然神色，不禁问，“怎么了呢？是伤到了吗？” 兰朔吸了吸鼻子，摇头：“有点伤心，如果有一天我一觉睡醒，熟悉的人都不在了，我也会很伤心的。” “也？” 兰朔道：“师尊没有发现吗？那条大蛇在哭。” 在哭吗？ 万翎朝着来处望过去，震天的声响已经恹恹，再也没有多余的动静传出来，一切又归于一开始的沉寂。 不过这一回望，倒是令她发现了一个古怪的小东西。 灵力甩出，化作绳索模样，将不远处草丛中耸动着的红色尾巴一把捆住，拎到他们面前。 “啊啊啊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这是一只狐狸。 皮毛火红，只是成色不好，看着没有光泽，还湿哒哒的一缕缕粘在一起，原本该蓬松的狐尾像是一把被水打湿的红色稻草。 它好吵闹，万翎捂着耳朵后退一步。 “呜呜呜，人美心善的仙子姐姐，放了我吧......我的家刚才掉进地缝了，我只是想跟着你们一起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呜呜呜......” 兰朔上前戳了戳它，它的头本来往下栽着，现在赶紧拼命抬头，四只爪子一起捂住了被戳的屁股。 “你你你干嘛！” 兰朔朝它吐了信子。 小狐狸惊恐的眼睛霎时瞪圆，爆发出一声尖叫。 “蛇啊！不要吃我！” “你的尾巴是湿的。”兰朔露出森森利齿。 小狐狸估计是听着他们与虺蛇说话，被搅动的湖水打湿了身体，才不是它说的什么家掉进了地缝。 它的腿在空中无力地蹬了蹬。 “好吧......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听懂，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万翎手一点，不等小狐狸有所反应，一个沾上泥土的锦囊就掉了出来。 小狐狸当即就不动了。 兰朔定睛一看，愤愤道：“你偷拿我东西！” 这锦囊正是兰朔放东西的锦囊，上面还绣了两株兰花草，他再熟悉不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竟让这小狐狸钻了空子，连万翎和兰朔自己都没有发现。 两道目光朝吊在半空的小狐狸直直射去，它哽咽道：“这能叫偷吗？狐狸的事情才不叫偷，何况里面只有几枚乌漆麻黑的丸子，呸呸呸！难吃死啦！” 兰朔出离愤怒了，揪住它的尾巴。 那是师尊给他的洗髓丹，他这次出来特意贴身带着，以备无患。 万翎问：“你带了丹药？” 兰朔僵了僵，万翎根本不知道他没吃那些洗髓丹。 他的手一抖，放开了小狐狸，支支吾吾的：“只是一些糖丸而已。话梅糖丸，对。” “胡说，一点也不好吃！” 兰朔恨不得将它的嘴捂住。 万翎却是耐心，走上前去，面对张牙舞爪的红毛狐狸颇为淡定。 “既然已经偷了锦囊，为何还要跟着我们？” 它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看着不像演的。 \"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们挺厉害的，居然可以和那种大蛇妖说话，我就想跟上来看看，最好是，跟着你们一起出去。\" “你为什么要出去？” “我的朋友出去了，他是一只喜鹊，说现在凡间出了神启，妖可以去找机缘。” “神启？” “哼，就是神仙的指示什么的，好像在一个叫沂国的地方......” “大沂国。” “哦对！就是大沂国！” 它又挣扎着补充道：“还有还有！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那大蛇就不会发疯，那地就不会开裂，我的家是真的掉进去了！我看见的！” “所以......所以，你们要对我负责！至少带我出去！” - 虺蛇不知在地上趴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像个垂死的蚯蚓。 不，蚯蚓还能自断求生，他却在此地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烛婴，你怎能，背弃你我之间的诺言......” “你说好的，会来放我解脱......” “烛婴，神君，神君......” 海风吹拂，他闻出了那是冥海的气息，那是他的家。分明只近在迟尺，他却不能再动弹一点了。 蛇尾处的封印是神的杰作，自然也只能神来解开。 可这世间已经没有神了，一个也没有了。 在阖眼前，虺蛇黯淡的绿色瞳孔中飘过一抹月白色的衣角，但那衣角没有停留，只是稍稍看了他一眼，便转瞬即逝了。 青冥足尖轻落于湖面，足下没有荡开一丝涟漪。 巨大的蛇头在在短暂苏醒后又化作白色蛇骨，皮肉风化，在空中四散逸去。 但若是那人再来，虺蛇依然会受到感召，重新生长出皮肉。
第31章 群山叠嶂之中, 银川流淌之上，有三人同行，正朝着人间繁华鼎盛处去。 正是万翎与兰朔，外加了一只小妖狐。 小妖狐已经变了人形, 约摸十岁左右的少年模样, 黑溜溜的眼睛很亮, 唇红齿白，脸蛋俏丽，像个小姑娘。 只是那尾红彤彤的干枯尾巴, 因为自己妖力不精, 怎么也收不回去，耷拉在身后。 他说自己叫辛芷，无父无母，在蓬莱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终于让他遇见两位好心人。 辛芷的尾巴晃啊晃，好心人万翎移开了视线。 另一位好心人兰朔瞅瞅自家师尊冷淡的神色，扭头也不作声。师尊没有搭理他，兰朔自然也不想搭理这个小贼。 辛芷热脸贴了两个冷面孔也一点都不尴尬，踩在万翎召出的云彩上，不时往下张望, 一边看一边惊艳地哇哇乱叫。 正是清晨，人间草木刚醒, 他们脚下的云宛若出釉云烟，半蒙半眛中透出下面清澈的山川河流。不比蓬莱逊色，反而更让妖狐这样妖力低微的存在感到安心——这里可没有蓬莱那么多妖怪。 “我就知道, 仙子姐姐人美心善，是大大大好人！”辛芷大声宣告道。 迎面的晨风将万翎腰间的玉佩穗子吹起, 辛芷的目光移到了这枚玉佩上头。 万翎终于开口：“既然你没有父母，你的名字是哪里来的？” 辛芷叉腰：“那自然是我自己取的！哼哼，好听吧！小爷我很有眼光的！” 是他在某处人类留下的洞府中，找到了一卷书，随意划拉了两下，爪垫按到哪两个字就用了哪两个字。 “姐姐的玉真好看，这上面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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