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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芷伸出爪子，想要去碰从刚才开始就很惹他眼的玉佩，而后被兰朔啪一下拍掉了手。 “你干嘛！”小狐狸朝他龇牙。 兰朔挡在了万翎身前，眼神不善：“不要与我师尊套近乎。” 他不喜欢这种没有规矩的小妖怪，还尤其自来熟，要不是他在，这小狐狸就要抱上万翎的手了。 蛇族与生俱来的独占欲作祟。兰朔早就默默在万翎身边圈了范围，要是有些不知分寸的阿猫阿狗挤进来，兰朔上颚的毒牙蠢蠢欲动。 辛芷翻了个白眼，收拾了自己的尾巴，抱起来跑到了万翎另一侧。 顺便还对兰朔做了一个眼歪嘴斜的鬼脸。 万翎扶额，加快了脚下的云彩速度。 “有一件事还得纠正你，我不是仙人，只是一个修士。” “哦——”辛芷的语调拉长，“原来人也能那么厉害。” “另外，这玉佩是我心爱之物，你要是拿走了，我会来剁了你的爪子。” 辛芷还要探向她腰间玉佩的手猛然一缩。 他抬起巴掌大的小脸，露出了一个很是纯真的笑容。 小偷小摸的小狐狸。 兰朔紧紧盯着他，伺机而动的毒蛇目光难免阴冷，辛芷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全打在了万翎的衣摆上。 万翎眼看兰朔已经面无表情拔出了无欲剑，眼角一跳，按住了他。 她近兰朔半步，天际尽头，金光灿烂的一方宽阔的水泽围绕之地，就是大沂国了。 辛芷要去的大沂国，正是百玄子算卦得出将要发生灾劫的地方。 虽说离那灾劫还有个数月，万翎想不如先行一步，去这里熟悉熟悉风土人情。何况小狐狸口中的“神启”，不定能为他们提供一些线索。 “你的朋友可有说会在哪里等你？”万翎问他。 不想辛芷挽着自己尾巴，嘟囔道：“没有告诉我。他们都以为我不会出蓬莱的。” “神启的事，你朋友还有说些什么？” “就是，就是，这里会有一场大机缘的意思，嗯嗯！”辛芷笃定道。 万翎思忖再三，与兰朔商议道：“这小妖没来过人间，万一出了事也不好，不如带在身边吧。” 兰朔虽是嫌弃这脏兮兮又没礼貌的狐狸，但也懂得其中道理，点点头说好。 “你师叔算出来的灾劫不知如何，我想，过了一月，送你回缥缈山，你在缥缈山等我？” 这句兰朔不依，他绞着袖子，垂眸道：“师尊在哪我就在哪，要是危险我更应该留在师尊身边，我不愿意回去。” 万翎深看他一眼，想起他先前为了留她做出的极端事情，只好说：“随你罢。” 再飞出一里，金光已经跃出了地面，兰朔的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这玉佩被照得通体透亮，大概是个小山模样，只是扁扁的，不像一般高山，反而圆润不已。 他一直见师尊将它带在身上，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装饰，但现在他却不这么觉得了。 万翎惯常打扮素净，连女子喜欢的耳坠子也不戴，何况玉佩在打斗时会不方便，没道理要这样一直戴在身边。 “师尊很喜欢这枚玉佩吗？”他歪着头问。 万翎“啊”了一声，伸手握住玉佩，将它收在了袖里。 “不过是小时候有人送的，已经带习惯了。” 金阳下，万翎的睫毛纤长，瞳孔颜色也变得浅了些，兰朔看见她的睫毛在轻颤。 是谁送的呢？师尊的少年时光又是怎么样的？她为什么会去缥缈山修道呢？ 诸多疑问一齐在兰朔的脑子里冒出来，兰朔忽然有些惆怅。 惆怅他对万翎的往事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他希望以后能留在万翎身边，但也有了想要知道她过去的逾矩心思，想要了解她的全部，想要知道她从哪里来，将来又会去哪？ 哦，将来，师尊是要飞升做仙人的。 兰朔抬头望天，这宽广无边的人间以上，碧空如洗的天上，原来是还有另一个天地的。 人间以下是鬼，人间以上是仙。 万物都渺小如微尘，但微尘与微尘之间，怎么可以横跨了一整个人间。 三人一落地，辛芷就被惊得跳了起来。 下一刻他去摸自己炸毛的尾巴，已经被万翎用术法掩住了。 万翎也是略有震惊，转头看了兰朔一眼。 三人正前方，一颗用石刻的巨大头骨横亘在密林中间，嘴张的很大，石头雕刻的尖牙已经风化去一半，空洞的眼眶处也一片漆黑，已经被植物占满了内里。 这是一个蛇头石雕。 在半空中看，只以为这是一个小土坡，没想到竟是人造的石雕。 辛芷唉声叹气，朝那蛇头踢了一脚。 “怎么又是蛇啊！” 他们很快知道了缘由。 大沂国多水泽，据说旧时多蛇妖肆虐，此间百姓苦不堪言。当时的国师做法，请求神明降下恩赐，而后一夜电闪雷鸣，果真有神灵赐福，那些为祸百姓的蛇妖都被赶去了其他地方。 国君请教神灵名讳，好修祠朝拜，哪知雷光闪过之处，是一条巨大如天空的蛇，盘着身体，悬于王宫上方，将国君的腿都吓软了。 “蛇神降世，雷光为目，黑夜为躯，蛇神护佑大沂，自此我大沂国祚绵延万世！” 说书的一声举臂高呼，整个酒肆的人都欢腾起来，万翎三人在其中雷打不动的样子很是显眼。 兰朔撑着手臂，了悟道：“这里原来是以蛇为尊的！” 怪不得他们一路走来，路上见到了不少以蛇为原型做出来的工艺品。 什么金蛇摆件啦，蛇形的店铺招牌啦，将辛芷看得浑身发毛。 这里的人还十分崇尚金饰，说是蛇神的雷光是金色的，因而无论是谁，眉间都要有一枚金黄色的点缀。 穷苦人家用黄色的颜料，富贵人家就用金箔。 也许是水泽中常年挖出了巨量的黄金，大沂国的百姓安居乐业，民风也十分开放，酒肆的对面就是一欢乐场，摇着金铃，披着金纱的年轻男女在里面载歌载舞，摇晃的金光几乎要将外乡人的眼睛闪瞎。 万翎抿了一口，被这酒的辛辣呛到，咳嗽出声。 兰朔喊来小二：“麻烦换成茶水。” 小二神情古怪：“我大沂没有茶水，只有酒。” 他一看就知道，这三人妥定是外乡人，哪有大沂子民听了蛇神的故事这样无动于衷的，他已经偷偷观察他们许久了。 大沂的男女都喜欢色彩艳丽的衣裳，像万翎与兰朔这样一身素色打扮的，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罢了，只是被呛了一口。”万翎道。 喝了酒，她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红晕，此刻身处热闹人群，终于将她周身的疏离散去，仿佛仙子落入了红尘。 各色金光落在她脸上，万翎有了些醉意。 兰朔看得出神了，此时辛芷举起小手，朝小二大声说：“我想再要一盘白酥鸡！” “好嘞！”小二换上了一脸笑容，极快地退了下去。 万翎半阖着眼，在喧闹中感觉有些轻飘。 她虽酒量浅，但不该不好到如此地步。不过幸好兰朔在她身边，她也索性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好像坐在船上，远方灯火连城，金光闪烁，星辉也倒映在水中，到处都是亮晶晶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正是兰朔的眼睛，有同样亮晶晶的光芒，才会让她收他为徒吧。 辛芷吭哧吭哧地啃完了那盘白酥鸡，意犹未尽地舔手，见万翎已经半撑着头睡着了，也放低声音，问兰朔：“我们今晚住哪里？” 小二适时来给建议：“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大沂最好的住店就在这里！就在楼上！”
第32章 上了这酒肆二楼, 才知道那小二其实是在胡诌。 将楼上的环境吹出花来了，到地儿不过就是两张卧榻一张小案，非常简朴，着实对不起花出去的那几两银子。 辛芷初来人间, 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他变成小狐狸跳上床榻, 惊喜地用爪子去刨床褥。 “哇哇哇好软和, 人间真好！” 而后万翎慢悠悠地走进来，神情还算端庄，只是反应有些慢。 这酒肆的楼梯低矮, 离房梁也近, 刚才她还差点头撞房梁，幸而有兰朔在后面看顾，紧张地将手垫上去。 万翎冷不丁撞上一个软软的东西，狐疑地抬头，再顺着那手臂往回看，看见兰朔后一脸惊诧。 “兰朔，你这是什么姿势？为何要将手放在为师头上？为师的头发好得很，不需要你来帮忙梳发。” 兰朔收回手背在自己身后，神情有些不自然：“师尊当心。” “唔，为师又没醉得很厉害。”她歪过头, 试图辨清兰朔眼中的复杂，“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啊, 你还看。还不快走？” 兰朔神情复杂其实是因为震惊，万翎甚少在他面前喝醉，他没有想过师尊喝醉后会是这样的。 迟钝, 话多，连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许多。 万翎进了这房间, 先是环顾了一圈，然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错，有屋顶遮雨，有床榻可睡，这已经是极好的一间房了。比我想得要好上许多了。” “师尊以为会是怎样的？” “那当然是风餐露宿，夜宿街头。”万翎闭上眼睛，缓缓道。 “你师祖先前带我在人间游历时，我们就常常睡在树上，师尊可厉害了，他能稳稳地坐在树梢睡觉，我就不行，还掉下去过一回，师尊将我捞上来后就在我手上系了圈绳子，我才没有再掉下去。现在啊，我也能坐在树梢睡觉了，本来还以为要教你的......” 兰朔道：“我天生就会在树梢睡觉的。” “哦——”万翎思索了一会儿，坐上床榻，用力点了点头，“我忘了，你是蛇妖，的确不用教。不过嘛，你现在的体型，不知道那棵树能经得起你的折腾。” 兰朔：“......” 辛芷在旁边兴奋地跳起来，插嘴道：“教我教我！” 万翎眼波转看过去，笑答：“让我教，得先成为我的徒弟。小狐狸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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