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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翎额头突突的跳，觉得兰朔刚才说得的确很对，早知如此尴尬，应该赶紧走的，大不了回头再捆了这小狐狸。 壮汉眯眼一瞧，见那二人一男一女，模样生得都很不凡，女的端庄大气，男的却妖冶，活脱脱从异国画册上走下来的人物，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外乡人打扮。 刚好他抓到的小孩也是十分可爱的面孔，也是同样的外乡人衣服。 可惜小手不是很干净。 他拎起辛芷的衣领，将他提溜到了二人面前，辛芷吓坏了，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你们是他爹娘？” 万翎下意识想要否认，兰朔的耳根蹭一下红了，忘了摇头。 辛芷大喊一声打断万翎，两行热泪飚出来，仰天嚎啕：“爹！娘！你们别丢下我！”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都交头接耳起来。 人言可畏，各种猜测全都一字不落地落入万翎的耳朵，她被那些探究的目光看到无地自容。 什么外乡人带孩子来这里把孩子丢掉...... 什么这是来大沂私会情人把孩子忘了...... 大沂人才济济，仅仅一个开头就编出了不下十种版本，兰朔听着听着，从耳根红到了耳尖。 瞧着流言要向外十传百，万翎赶紧承认：“对不住，是我家的孩子。人太多被挤散了。” 而后怒视辛芷，严声喝道：“让你紧紧跟在身边，你非要乱跑！这下吃到苦头了？” 辛芷将头一蔫，瞬间没精打采了。 壮汉原本绷紧的神情松下来，放下他，粗声粗气道：“你这孩子真是能吃，吃了我一屉鸡肉包子，十个白水煮蛋，跑得又出奇快，在抓他的时候，他还顺了我两个馒头！合计四十文！” 万翎尴尬地掏钱，幸好吃过上次游历的教训，出来时在百玄子那里要了点钱。 壮汉收了钱，又上下打量他们，说：“真是看不出来，你们这么年轻就有这样大的孩子了。” 兰朔：“......不......” 万翎讪笑接过辛芷的手，说：“您误会了，这是我家中小弟。小弟与我们赌气，才胡言乱语。” “哦——”壮汉抱臂，“我就说嘛，看这兄弟神色，你们还是新婚吧？只是你小弟这样的习惯可不好，还好是遇到了我，不然被抓去官府可麻烦了。” 原来他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万翎：“嗯，回去一定好生教导他。” 辛芷躲在万翎身后，还想再跑，被兰朔猝不及防一只手掐住了命脉，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壮汉：“你们是来大沂冶游的吗？” 万翎点点头：“正是。” “别怪我多管闲事，你们来大沂还是入乡随俗换身装扮，这里还好，到了靠近都城的地方，这样可不方便。” “多谢。” “还有，你们来得算巧，若是在月底赶到都城，正好赶上我大沂国五年一度的蛇神节。” 万翎与兰朔对视一眼，已在心中有了了然。 万翎脸上扬起一个更加真诚的笑容，对那壮汉说：“多谢小哥建议。” 壮汉挺起胸脯，又伸手好兄弟般拍了拍兰朔的肩：“兄弟好运道，真令人羡慕！” 兰朔虽云里雾里他说的“好运道”是什么，但姑且胡乱笑了笑，蒙混了过去。 三人与那壮汉告别后，拐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中。 辛芷叉着腰，说话振振有词：“是他的包子太香了！对！是包子先动的手！” 兰朔撇眉，朝万翎提议：“师尊，还是把他抓起来吧。” 小狐狸一点都愿意正视自己的错误，对着兰朔龇出牙花。 万翎叹口气，法术一过，辛芷就原地变成了红毛狐狸。他扭头想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万翎三步开外，好像是撞到了某种空气墙，任他怎么抓挠也抓挠不开。 万翎道：“你要是想安稳地活下去，迟早要改掉偷摸的坏毛病。” “哼！不要管我！我还不是在蓬莱安稳地活下来了？” “但在人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快放我出去！我不要跟着你们一起走了！我自己也能等到我朋友！” 万翎平静道：“是吗？” 辛芷瑟缩了一下前爪，还是下定决心，扭过头冷哼一声。 “也可。我们没有空闲与你纠缠，想走就走吧。” 真的？辛芷偷看她一眼，果真见她一脸无所谓的平和表情，兰朔抱臂站在她身边，冷眼看他，将巷口透进来的日光遮挡住了。 辛芷没来由有些心虚，但又想这两人不就是嫌弃他了吗？他自己也能活，还有什么话好说？ 辛芷咽了口口水，爪子向前探了探，果真没有那堵空气墙了。 “那我走啦？” 见万翎轻轻点头，他撒开脚丫，一溜烟地就跑不见了。 巷子中，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兰朔不解，问：“师尊真的就这样放他走了？” 过了小片刻，只听万翎感慨叹一声，牵起他的手，爱怜地摸了摸，道：“兰朔啊，我还以为所有小妖都像你一样听话可爱呢。谢天谢地你是一个懂事的小徒弟。” 要是收了像辛芷一样的倒霉孩子，她怕是头发都要愁得掉完了。 “我为他施了术法，知道他在哪。” 各家屋脊上，飞快闪过一个火红的身影。 辛芷踩着脚下的瓦砾，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自由，那么畅快过。 这里没有大妖，不用害怕被捉到。 “呜呼——” 他越过两间房屋中的空隙，指爪张开，轻盈地落地。 毛发被阳光沐浴。 他自由啦！ 原来还惴惴不安的胆怯全都被这自由的风吹散了。 那个女人说的才不对，他辛芷，可就是靠着偷摸的手艺，才能在蓬莱活下来的。 从小妖那里偷来吃的，又从已经入定的修士那里偷来典籍，偷听那些大妖教小妖修炼，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才能够变成这样敏捷又有本事的狐狸！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个女人，还有那条跟屁长虫，统统再也不见！ 被骂作“跟屁长虫”的兰朔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他们正到了一间成衣铺，掌柜热情推销，对着手里的衣料夸赞不已。 这世上的成衣店大都是一个样式的，做掌柜的能将衣裳和顾客夸出花来。 兰朔由人带着，将五花八门的衣裳往他身上拭。那些姑娘们呵呵笑着，说他穿得俊俏。 他从人群簇拥中朝万翎投来求助的眼神。 万翎乐呵呵地旁观。 最后，二人各自挑了件合眼缘的。 等兰朔将衣裳换上，万翎啧啧称奇。 别的不说，这里的成衣的确好看，将兰朔原本套在身上的规规矩矩的皮扒了，换上有些娇艳的红衣，竟比女子还要艳丽。 万翎依然选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裳。 “二位换了衣裳，别忘了去隔壁看看金饰，我们大沂的金饰，可是顶顶好的！” 这倒是不必麻烦。 他们走出去，只眼一闭一眨之间，兰朔的脚腕上就多了东西。 是一个金圈，因地制宜做成了蛇形绕在兰朔的脚踝，是万翎刚刚有的灵感。 他晃了晃腿，又看万翎的，好奇问：“师尊怎么不给自己也戴上？” 万翎怅然道：“为师老了，这种东西戴着嫌麻烦。” “啊，师尊哪里老了！戴一个嘛！” 她摇头晃脑，快走几步，躲过了兰朔要来扯她袖子撒娇的手：“不戴，就是不戴。” “师尊！” 万翎笑吟吟地回过头，却见兰朔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了。
第35章 “咔擦——” 兰朔脚腕上的金蛇镯圈应声而断。 周围来往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万翎在石阶下, 兰朔站在方才的店铺门口，两人对视，万翎的眉渐渐拧起来。 她上前跨一步，一手抓住了兰朔, 一手施法点在镯圈上。 一道透明的波纹从它身上弹起来, 向着始作俑者而去。 它穿过了层层人群, 一直射进了长街中央的一顶软轿之中。 软轿顶上金莲盛开，轻纱垂落，如朦胧烟雨。 万翎眯起眼睛, 那软轿中人似有所感, 从纱幔中伸出三根纤纤玉指，撩开一竖缝隙。 露出来的半张脸含羞凝睇，与她对上了眼睛。 她无声地作了一个口型，而后将手比在唇边，朝她嘻嘻笑了一下。 兰朔看万翎好像是怔住了，抓着他腕的手好像在轻颤，不安地反握上去，低声唤她。 “师尊！” 那软轿里的女子已经放下了纱幔，轿子随着人潮向前了。 “师尊！” 万翎悚然一惊，回过了神。 “啊, 刚才那个......” 兰朔皱着眉头，眼中有化不开的愁云：“师尊刚才怎么了？” 她在他面前, 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害怕过——兰朔确定，她刚才是害怕了。 “我看见一个......故人。”万翎垂下头，将手从他那里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 又装作无事道，“你刚才又在紧张什么？” 兰朔坦言：“镯子碎了。” “碎了就碎了吧, 我再给你一个。”说着，她又要施法。 兰朔抓住了她的袖子，摇头道：“算了，师尊不戴我也不想戴了。” 这天不算热，但微风一来，万翎才发觉刚才竟惊出了汗。柔软的布料黏在背后，不算好受。 她让兰朔寻一间店铺等她，只身沿着那顶软轿去的方向走去。 她这次没有看错，那个女子对她只说了两个字——姐姐。 鸢台山庄时放走了她，现在她用回了自己本身的样貌，眉眼与她有一两分相似，万翎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她早该死去的妹妹，度闻之。 越往前走越是人声鼎沸，万翎盯着那轿顶的金色莲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幢绮户朱楼前，香风阵阵，又有男女欢笑之声，并着舞乐。 万翎掩上鼻子，那里面传出来的香味令她头疼。 但轿子就停在此处，里面人已经不见了。 她直觉这里的香有古怪，但想了想，依然进了去。 修道成名已久，在许多时候她已习惯了托大，何况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 兰朔目送着万翎的背影越行越远，蹭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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