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必知道这些。 于是她笑起来,“自然是好。” 她话音一顿,这回是真心带了几分好奇问他:“可你杀孽这般……重,就当真没有片刻被它动摇过?” 这话说完,她像是也知道答案,便又补了一句:“倘若你并非天生邪体,会不会……不一样?” 司景行搭在她肩头的手顺着捋过她肩侧的发丝,闻言眉一挑,“不会。” 她倒是第一个会在他面前问他,若他不是天生邪体,会不会走到今日的。 不会被任何人事动摇,便不会有软肋。他是不是天生邪体,都是这般。 再说,这世上哪有什么若是? 道心坚固至此……苏漾抿了抿唇,“那岂不是半分弱点也没有?” 司景行笑了一声,“命门还是有的,”他拉过她的手,按在他心口,“心脏。” 他似是毫不在意就这般将自身命门告诉了她,神情闲散得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他身上那件玄袍下,仍掩着一身细密伤口——玄雷造成的伤一时半会难以痊愈,受雷者须得日夜受其煎熬。就连心口处,也有着道道伤痕,被触碰时尤其疼。 苏漾毫无所觉,手被他按在他心口,抬眼与他相望。自掌心传来他有力的心跳,连带着她的心跳也一道震颤着。
第39章 苏漾笑起来,直视着他,慢慢屈指作爪状,紧紧抵在他胸膛,指尖甚至多用了几分力,偏薄的衣袍被抓出印褶。 远处骨烛一滴蜡油滴落,干涸在底座。 司景行仍是方才抓着她手的姿势,避也不避,竟真似点拨般耐心道:“以你的资质,再修上几百年,该是有机会的。” 苏漾另只手攀上他肩,突然向前跨坐在他身上,趁他一愣的空里将那只手抽回,顺势勾住他脖颈,伏在他肩侧,声音便恰巧响在他耳边:“我怎么会。” 她语调轻缓,音似叹息,便如情人间私语般,叫人可以不去计较她话里有几分真假。 司景行捏住她后颈,偏过头去,在她颈间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苏漾与他稍稍分开了一点,感受着他呼出的气息自她脖颈一点点上移,吻过耳垂,再慢慢厮磨。 他动作不急不缓,甚至还留了两分方便她挣脱的空间,似是在等着她忍受不下去,主动撕破这拙劣的表演。 苏漾猜透了他心里所想,闭上双眼,主动吻上他双唇。两人唇齿相碰那一刹,她甚至学着轻轻咬了一口。 他的温度,倒也没有她想的那般凉。 后颈那只手骤然收紧。 苏漾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抓皱了他的衣袍。 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只是她既然已经这样了,于她自己而言,也就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她来了东都山,自始至终都只有两愿,一愿早日替大师兄报仇雪恨,二愿早日除掉司景行。 只要这两愿得偿,她马上就能了结自己。 苏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按回到榻上的,好容易等到司景行稍稍同她分开了一些,她仍勾着他,在喘息的间隙却适时开口:“我想见青焰。” 司景行眸光似是倏而冷了两分,在她衣襟里藏着玉牌那处扫过一眼,抬眼看她。 苏漾松手,解释道:“你先前说过,我从前没有能力杀了那些人,若是转了道,兴许还有几分胜算。” “如今我已经转道了。” 司景行扣着她下巴,力道不重,还带着方才耳鬓厮磨的温柔缱绻:“为何不直接问我?” 苏漾移开视线,“我想将青焰那段记忆提出来,亲眼看一看。” 司景行一哂,拇指在她唇畔重重擦了两下,而后按在她唇珠上,“也罢。但你最好记得,你的人和这条命,早便都是我的。” 苏漾抓下他手,“我记得。我不会去上赶着送死的。” 司景行轻笑了一声,躺到她身侧,闭上双眼,“明日我替你将人带回来。” 苏漾看出他是起了火气,但她摸不准究竟是哪里触了他逆鳞,索性不再吭声,只安安静静躺着。 他这回竟没对她露出多少杀意。 兴许是因为她转了道,他对她的容忍度才又高了一点儿? 既然应了她要去寻人,第二日司景行果真亲自出了魔宫。 他一走,苏漾便觉魔宫外结界有处细微的震荡。 她顺着找过去,刚融开那层结界一拳大小,便见一只纸鹤跌跌撞撞飞进来。 那纸鹤上有清心宗心法加持,只有收信人感知得到它的存在。它闯过了东都山的结界,一直蛰伏在魔宫外,等着苏漾察觉到它。 纸鹤绕着她飞了两圈,隐约明白她就是收信人,可她这一身邪气又与纸鹤上的清心宗心法相争,它不住盘旋着,竟停靠不到她手中。 苏漾神色一黯,骤然出手将纸鹤捉住。纸鹤落入邪气里,在她手中拼力挣扎着,眼见着就要自燃毁去,苏漾别无他法,只能借邪气碎掉了上头的清心宗心法。 她看着手中终于安分下去的纸鹤,一时间有些恍惚。 若是那日她没被那只纸鹤迷惑,走出东都山,往后应当也没什么机会能激得她堕道。 她如何没有意识到那只纸鹤的蹊跷?但她不敢拿清心宗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手中纸鹤自动展开,却是张空白纸条,她将它揣回寝殿,咬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上头,字迹才慢慢显现出。 字条上满是关切,直到后半段,才说到她问的正事。 如她所料,大师兄来东都山确实是有要务。 天机宗不惜一切逆天行卜,耗费十年,牺牲了无数弟子,方卜到一株神木——生于至暗,却能诛杀至邪。 司景行天生邪体,便是这“至邪”。虽说司景行本身便修为通天,即便取到神木,也并不能笃定就能有机会,将神木送入他命门。可有神木在,终究是有丝希望尚存。 至于至暗之地,思来想去,也便只有东都山。于是众仙门合力寻查多年,方在东都山以南找到疑似神木的植株。只是神木竟已被先一步毁去——像是司景行的手笔,毕竟能卜得天命的,也不止天机宗。 但依天机宗卜言,神木非寻常草木,本就是天道为扶正灭邪而生,即便被毁,也仍然留有生机,等到时机成熟,应运天命,自然会重新生发而出。 神木留在东都山,就在司景行眼皮子底下,始终不够安全。 大师兄被派来东都山,就是为了带神木残骸回去,将它好好护着,以便等到天命应召那一日。 神木生来即为诛杀邪气,若非道心稳固的正道修士,是不可能取得下的。兼之此事隐秘,不宜大肆声张,各宗长老出动的话动静太大,会引人猜疑,挑来拣去,这差事便落到了大师兄头上。 只大师兄一人,悄悄潜进东都山,动作小些,取了神木残骸便走,本不该出什么差错。 苏漾深深吸了一口气。 恰在这时,她体内邪气翻腾上来,她怕自己失去神智不慎将纸条在司景行面前露出,索性将它燃去。 青焰瑟瑟缩缩跟着魔君踏入魔宫时,原以为自个儿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东都山都传遍了,魔君前些日子带在身边那女修,自愿洗髓转道,竟一举越过数个境界,成了放眼东都山都能排得上名号的高阶魔修。 他知道他们说的是苏漾,也知道她一直对那日东都山以南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凭那日在酒肆魔君的反应,猜得出魔君似乎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 难办的可不就是他了——他若是说实话,保不准魔君会杀了他,若是有所隐瞒,单凭苏漾如今的实力,碾死他也容易得很。 他正愁着,下一刻便看见一道还算熟悉的身影倏而出现在眼前,却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径直扑向了他前头隔了几步远的魔君。 冲撞魔君,可是死罪——不管是地位再崇高的魔修,但凡犯过这一条的,他要是没记错,连一片完整神魂都没留下来过。 青焰不禁替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口气吸到一半却陡然停住——魔君不仅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十分娴熟地将她收进怀里。 苏漾双目通红,看向司景行的眼神却是波光粼粼,像藏了银勾。她体内邪气似是知道眼前这位对自己的纵容,愈发肆意起来,只想顺着本能再更亲近他一些——距离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是到气息交缠,不分彼此的程度。 于是她踮起脚,将司景行往下拉了拉,抬头吻了上去。 司景行那道正要打进她体内替她安抚住邪气的灵力突然停滞住。 他突然觉得,她能一直像这般模样也不错。 至少她这时候的亲近和信赖都是真的,也不会心心念念着另一个人。 那道灵力还是打进了她体内。 苏漾清醒过来,几乎是同一刹,她下意识便同司景行分开,松开勾着他的手。 司景行神色如常,只静静看着她,在心中讥笑了一声。 可下一刻,她似是意识到这转变太过突兀,抬头瞟了他一眼,踮起脚飞快在他唇上浅浅一啄,便慌乱移开视线,撤开半步。 她本是要说点什么的,却刚刚开口说了句:“你……”便看见了司景行身后努力缩在一边的青焰,声调霎时都高了两分:“青焰?”
第40章 青焰正偷偷打量着魔宫——他修为不高,出身低微,虽一直在东都山,可这还是他第一回 有机会进到魔宫里。 眼前这景象同传言中略有些出入。传言中魔宫幽暗,外头阳光分毫照不进来,十数丈高的穹顶压下,人在其中只觉渺小无力,兼之魔君喜怒无常,葬身于魔宫中的不知凡几,魔宫中气氛便愈发压抑,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眼前他所见,在魔君威压下这儿压抑了些是真的,可魔宫里亮堂一片,即便照不进日光来,但骨烛成片地点着,夜明珠铺陈于行道两侧,同外头日光盛极的白昼并无差别。 这样明媚的光线下,魔宫一应陈设精雕细琢的细节纤毫毕现,精致得仿若仙境——青焰自然也没机会见过什么名门正派的正殿,但他总觉着,该是同眼前这样子差不太多的。 被苏漾猛地一叫,他才回过神来,慌忙跪伏下,“参见……”青焰话音一顿。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漾得好,她虽已位列高阶,但并未在魔宫供职,先前又是正道修士,身份尴尬,称呼大人有些不妥,可魔君就站在她身侧,方才两人动作他瞧得真切,自然也不敢直呼其名——万一这位日后是东都山的魔后呢? 这样想着,他一慌,没过脑子便道:“参见魔后。”几乎是话刚出口那一刻他便后悔了,深不可测的可怖威压倾注于他脊骨,他似是听见了脊柱咯吱错位的声响。 青焰哆嗦地半个字都解释不出口,索性死死咬住嘴唇,顺着那股力道惶恐低下头。 苏漾本是要去扶他起来的,闻言动作生生停滞住,下意识扭头去看司景行,手在身侧紧张捏起来——他真是什么话也敢说出口,若是司景行起了杀心,这样近的距离,她没把握留得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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