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活下来,还被如意收进了帷帐,陪她修炼,陪她斩杀妖王颠覆万妖窟,陪她从一个妖神莫辩的怪物渐渐修成了真的大妖。 外界都说,子玦便等于如意,如意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子玦。 他觉得自己是不嫉妒的,毕竟她在他身边的岁月要更长更长,毕竟他们两个经历的事情才更多更多,毕竟…… 一片雪落下来,沁在了他的眉心。 沈岐远抬头,看着乌蒙蒙的天,喉头滚了几滚。 “大人。”周亭川在宫门口等他,看见他的脸色,吓得原地跳了一步,“怎么了?宫里出什么大事了?” “没。”垂下眼睫,沈岐远将披风拢了拢,“太冷了些。” 他不喜欢冬天,手指是冷的,马车是冷的,天地都是冷的。 他想找一个温暖的东西抱着。 想起那双含笑的长眼,沈岐远眼神柔和了些。他坐上马车,吩咐周亭川:“去会仙酒楼。” “是。” 寒风凛冽,街上的马车都换了厚实的帘子或者风门,行人瑟瑟发抖,更莫说骑马的,那便是拿脸去接冰刃。所以再好的骏马,这个时节也被圈养在了厩棚里。 然而有一匹棕马却是自宫门外开始疾驰,一路穿街过巷,直抵会仙酒楼。 如意一开门,就感觉被风雪扑了个满怀。 她诧异地挑眉,扶住来人的胳膊:“大统领?” 魏子玦嘴唇都已经冷得发紫,发梢上有冰雪化开的湿润,低下身来看着她,眼里盛着快要溢出来的委屈。 心里一紧,如意连忙扶他进门,拿大毡来与他裹住,又倒了热茶送到他唇边:“这天气哪有骑马的,也不知道乘车么。” “乘车。”魏子玦抿了口茶,“太慢了。” 慢?如意觉得好笑,她一直在酒楼里,慢点又何妨。 “小大人说你同沈大人一起进宫去了。”她道。 像是闸门开了一条缝,魏子玦垂下眼眸,喉头几动:“沈大人好像不太喜欢我。” 察觉到了哈? 如意摸了摸鼻尖:“他那个人,性子就那样,不然也当不了得罪人的宗正。” “他想逼我娶妻。”魏子玦抬眼看她,“为什么呢?” 面前这姑娘倒是大方不遮掩:“约莫是觉得你有些碍事。” 这世间女子提起男女之事多是害羞回避的,她倒是坦荡得仿佛在聊午膳要吃什么一般。 魏子玦笑了笑:“这么说,姑娘是将在下放心上了。” “我心上人有些多。”她托腮,意味深长地道,“统领可要站稳些,莫被挤下去了。” 荒唐也荒唐得理直气壮,魏子玦含笑摇头,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指,轻轻叹息:“沈大人位高权重,就算我站得稳了,他也能将我连根拔起。” 这话半是告状半是撒娇,配着他眼角泪痣,让如意很是受用。 她伸过手去,温热的掌心裹住了他的指尖:“大统领有的是福气,何必妄自菲薄。” 纤长又粉嫩的丹寇莹莹泛光,指腹却是柔软又暖和,轻轻这么一握,仿佛将人的心也一起握住,揉捏,熨烫。 魏子玦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因为对面这人又露出了戏谑的笑意,抬着下巴睨着她,眼里眸光闪烁。 大堂的门突然响了一声。 如意侧头,刚想去看,却被魏子玦拉住了。 “姐姐不去开门可好?”他轻声问。 如意被他这称呼叫得骨头一酥,忍不住轻吸了口气:“大统领,你是官,我是民,哪有这个叫法的?” 他不答,只仰头看着他,像一头乖顺的小兽:“姐姐。” “……” 这两个字仿佛点中了她什么穴道,如意挠了挠下巴,有些别扭又受用,犹豫片刻,竟是坐了回去。
第80章 老姜和嫩姜 不怪她好拿捏,从几百年前开始,如意就觉得叫她姐姐的小东西都十分可爱,能让她心软一二。 当年的阿玦能从那七十八个随侍里活下来,最大的原因不是长得好看,而是他当时跪在她面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姐姐”。 纤弱美貌的少年人,将你当成他唯一的依靠,软软地唤着你,随时都想倚在你腿边——这谁顶得住嘛。 几百年后的今日,听见这称呼再从他嘴里吐出来,如意不由地感慨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她笑着拍了拍魏子玦的肩,与他道:“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你且去沐浴更衣,会暖和些。” 门外已经没声音了,以那人的骄傲,绝不会立于雪中。 魏子玦点头,拉着她的手坐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上楼。 大堂一空,背后的雪风就凛然而至。 如意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头都没回,任由那人箍着她的腰从窗户卷出去。 外头很冷,她打了个喷嚏。 身后怒气高涨的人仿佛没听见,执拗地带着她从外墙爬上二楼,但有意无意地,他的狐毛披风将她裹了进去。 隔壁是小二往澡桶里倒水的动静,沈岐远扣上窗栓,将人抵在了透光的花窗上。 如意哼笑,慵懒又从容地迎上他的愤怒。 这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浑身都郁郁沉沉,欺身压着她,指节咔咔作响。 “姐姐。”他嘲讽揶揄地学舌。 如意抚了抚他的脸侧:“乖。” 他张嘴就咬住了她的指尖。 尖锐的疼痛传上来,她轻嘶一声,却是没躲,只睨着他低声道:“都说成神之人喜怒皆空,大人怎么天天都在生气?” “我生气了吗。”他松开她的指尖,皮笑肉不笑,“没有。” 隔壁湢室的热气蒸腾出来,氤氲了他的双眼:“半个时辰里烧的热水只够一个人用,怎么办呢姐姐,我也冷。” 如意眯眼,还不等拆穿他的把戏,腰上就是一凉。 “大人。”她拦住了他的动作,“这事儿图个水到渠成,你若想拿来与人斗气,我便是不想奉陪的。” “是不想斗气,还是怕他听见?”他阖眼,绕开她的手。 如意啧了一声。 这人恼起来怎么不讲理。 拉扯之间,这人抵在她的锁骨上,眼窝有些湿热。 如意一怔,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永远会臣服于少年喊的一声姐姐,和美人落下的眼泪。 罢了罢了。 意识逐渐迷离之时,如意听见身上这人问了一句:“如若我和他都将冻死在这寒冬里,而你只有一件斗篷,你会给谁?” 这种幼稚的问题,他问出来自己都觉得后悔。不过后悔归后悔,他还是固执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如意笑了,她勾着他的脖颈将他拉到自己唇边,轻声道:“斗篷给他,我给你。” 两样都能救人。 沈岐远愣住了片刻,接着就报复似的狠狠咬她一口。 狡猾的妖怪,无耻的妖怪! 半个时辰后,魏子玦一身热气地下楼,就见沈岐远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如意身边。 他是乘车来的,自然不受风雪之苦,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春色。 魏子玦沉了脸,抿着唇走过去,坐在了如意的左手边。 “沈大人来得慢了。”他先开口。 沈岐远抬袖抿茶:“是大统领沐浴得慢了。” 四目相对,空气里似乎燃起一小簇火焰。 这样的气氛,任意换个人在中间都难免忐忑,可如意坐在椅子里,却是自在又从容,满意地看看左边,又戏谑地看看右边,活像是来赏花的。 “先前约好要去我府上看梅花。”魏子玦朝如意伸手,“眼下过去应是不迟。” 沈岐远冷笑:“临安谁不知沈府梅花绵延三里,别的地方有甚好看。” 如意抬手:“停。” 她笑着对魏子玦道:“今日怕是出不了门了,我还在等拂满她们的消息。” 又转头对沈岐远道:“又不是真去看花的,花不重要。” 沈岐远看着她,眼里墨色翻涌,薄唇抿起来,容色摄人。 如意看呆了一瞬:“我是说,沈府看花也是看得的。” 他这才颔首,捻了捻她身上狐毛披风的衣襟。 浓厚的火药味里,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如意起身,就见贺汀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抓着她就道:“这主顾真是不讲理,瞧着分明是他杀,他非要让我们说是自杀。” “怎么回事?”如意给她倒了杯茶。 贺汀兰咕噜两口喝下去,皱眉道:“云大人的发妻死了,是被人从背后一刀夺命,那刀就是云大人常用的,他不承认,非说自己那日不在主屋,还要逼着拂满和燕宁作证。燕宁见势不对,就让我先回来报信。” 如意皱眉:“这样的案子,他也敢不报刑部司?” “若是他杀,自然要报刑部司,但他认为是自杀,妻子自杀是家事,他的确可以自请讼师再行论断。”沈岐远起身,看向如意,“我就不过去了,以免他惊慌之下毁灭更多证据,你去看看便是。” 魏子玦跟着起身:“我随你们去,云程不敢拿我如何。” 沈岐远不耐烦地抬袖挡住他:“我尚且去不了,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你我皆是官,不宜卷入。” “可柳姑娘毕竟是女子,这么去若是有危险……” 他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对面这人眼里满是嘲弄。 除了嘲弄,好像还带了些得意。 “他便是这么看你的。”沈岐远对如意道。 几百年的相处已经在轮回里化作了飞灰,眼下的魏子玦,了解柳如意还不如他的一半。 如意摆手:“不用担心我,我去一趟就回来。” 她走得风风火火,留魏子玦站在原处,有些慌张。 他与柳姑娘相识不过数日,远不如沈岐远有底气。 旁边这人气定神闲地站着,漫不经心地道:“她在你眼里是一个寻常女子,在我眼里不是。” “也是。”魏子玦定了定神,勾唇一笑,“沈大人长我些许,阅历自然多些,老姜一贯是辣的——就是不知姐姐是喜欢老的,还是嫩的?”
第81章 女子和男子要的东西不一样 年长岁余罢了,谈得上什么老和嫩?沈岐远嗤之以鼻,但坐在车厢里,却还是脸色阴沉。 几千年的大妖怪了,还吃装嫩那一套,听一声姐姐就找不着北,真是愚蠢至极。先前的青衣也是,这次的魏子玦也是,他都不明白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马蹄声在车外响起,他斜眼打开车窗,就见魏子玦捏着缰绳,笑着与他道:“大人上了年岁,小心吹着风了。” 说罢,扬鞭而去。 沈岐远一脚踹在了车壁上,吓了外头的周亭川一跳。他慌忙打开车门,却见大人端正地坐在里头,连衣摆都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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