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怎么办?” 虞词顿了顿:“你想帮他?你想接着将他留在身边?” “我……我还没问清楚他的身份和意图呢,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放弃他……” 虞词轻轻摇头:“不是放弃,而是顺应天理,亡魂本就该遁入轮回,强行滞留世间,只会扰乱六道平衡,有违大道。” “话虽如此,可是……”长仪有些茫然,犹疑道,“……他至少帮过我,也救过我,就当是还恩,我也没办法就这么放着他不管,还有这些天的相处……” 昆五郎也救过她。 虞词叹了叹:“罢了,先带他回去吧,我且试着为他疗愈灵台。” 长仪答应一声,正要把他搬到偃甲虎的背上,动作间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关窍,但见光华闪动,周围地面上竟然瞬间浮现十几丈宽长的中型法阵,带起的灵力潮涌险些将她掀起来! 几具偃甲察觉异样,早已紧紧围在她身边。 虞词看清阵文,霎时脸色惊变:“掠魂阵!快聚凝心神,护住灵台!” 长仪还没反应过来,却感觉阵法带来的灵力丝毫没有朝她袭来,而是尽数涌向她身旁的昆五郎,就像是无形的吸力作用于他身上,连紧挨着的她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硬的拉扯感——不过眨眼的功夫,昆五郎额间竟缓缓浮出淡金色的光点,一点点地被那灵力往外扯。 “掠魂阵是冲他而来,布阵人要带走他的神魂!”虞词简短地解释两句,控制着黑水雾与那股灵力互相拉扯,极力阻止它卷走那几团小光点。显然这阵法比鬼婴要难对付得多,就这么一会,她额上已经沁出细汗。 长仪此时算是明白过来了,鬼婴只不过是用来分散他们注意的,或者说是要削弱他们的战力,先把昆五郎弄倒,接下来的掠魂阵才是重点。引他们前来的真正意图,其实不在她,而在于昆五郎,幕后者要的是他的魂魄! 跟先前遇见的妖道一样! 她来不及思考昆五郎的魂魄究竟有何特别,急忙问道:“怎么破阵?” “先找阵眼,这种阵法必定需要法器或灵物支撑。” 寻物探查自然是虞词的黑水雾最好使,但现在她分身乏术,只能交由长仪来做。她左右瞧了瞧,脚下阵法覆盖的范围不小,还有部分延伸到了附近的山林里,乍眼看去,完全瞧不出来哪里有形似法器的物件。 她下意识就要让偃甲去找,但目光落到它们身上时,脑海里蓦地划过模糊的念头——偃甲!这几具是她的偃甲,在外人看来,昆五郎也是她的偃甲,谁会想要偃甲的魂魄? 谁会知道这具偃甲拥有魂魄? 『他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见……控制起来应该不容易吧?』 『厌胜偶人容易招来怨灵孤魂,有些偃甲同样能够容纳游离的魂体栖身,若被附身可不好察觉。』 『你就没想过让他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 『若你有朝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找我。』 ——那个神秘莫测的红衣男子! 长仪慌忙从乾坤佩里摸出那枚信物,莹白温润的玉身上,那抹血色显得分外妖异,而且似乎比初见时更加浓艳慑人,如有生命般。她将血玉放在掌心上,竟觉得微微发烫,于是递到虞词眼前问道:“阵眼是不是这个?” 虞词仔细感受着上边的气息,微微颔首:“应当没错。”说完就接过东西,叮嘱长仪留意着昆五郎的状况,便开始研究起解阵之法。 黑水雾还留在原处与阵法之力相抗衡,两股力量都笼罩在昆五郎身体上方,让她瞧不太清他的眉目。 长仪呆呆注视着两团灵力,还有隐约闪现其中的淡金色光点,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担心有之,焦急有之,更多的却是无力与愧疚。 若不是当时她听信了那红衣人的话,若不是她没能全心信任昆五郎,若不是她还留着这枚所谓的信物…… 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若不是她只懂钻研偃术、别的道术阵法都一窍不通,现在也能帮上他的忙,不至于光瞧着虞词独自忙活,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垂下眼,心里涌起浓浓的自责。 几具偃甲似乎感知到她的心情,两只长齿铁虎在她身边趴下,轻轻用脑袋蹭着她的脸。那只偃甲鸟原本也要过来,动作却顿了顿,拍着翅膀远远望向山林深处,忽然扯着尖利的嗓子叫起来:“危险!有人!危险!” 长仪猛地站起身,转头望去。几乎是同时,有抹黑影从林子里极快地掠了出来,稳稳站定在他们跟前,还是张熟面孔。 ——脸上长有鳞片的那黑衣人。
第109章 记忆里的光 “是你?”长仪拧起眉,“鬼婴和阵法,都是你们弄出来的?” 那人不回答,抬起手,缓缓抽出背后那把长锈豁口的破剑,冷冽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旁的昆五郎身上,步步逼近。 长仪警惕地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带走他。” 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终于响在脑海中,话音刚落,三具偃甲已经齐齐扑了上去,兽吼鹰唳不绝于耳,伴随着铿锵的金器相鸣,那人已跟偃甲战成一团。 长仪虽然不善近战,却能瞧得出来,他身法极快,招式近如鬼魅,偃甲一时竟奈何不得他。而他也没有要死战的意思,只是游走着避开攻击,稍微抓住机会就要绕过偃甲直朝这边而来。 “当心!” 剑光闪动,那人终于出了剑,看似残锈的破剑劈在长齿虎身上,竟让玄铁精锻的躯壳都出现细细密密的裂痕,掀起的罡风生生将围攻的偃甲逼退几尺,那人趁着这破绽,迅速飞身掠了过来。虞词急急出言提醒,侧身挡在她身前,黑水雾翻腾着朝那人卷去。 兽吼声震天动地。 青色的巨兽再次出现在眼前,足足两丈高的庞然大物仰首俾睨万物,灿金竖瞳里泛出冰冷冷的杀意,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带着几分神性,叫周围的黑水雾避忌着无法靠近。虞词见势不妙,亲自出手阻拦,却被他三两下化解攻势,最终还是没挡下,让他抓住了昆五郎的胳膊,将人扛起来就要离开。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虞词分心阻拦他的那瞬间,用来与阵法制衡的灵力没能续上,原本还跃动在昆五郎额前的几团光点一下子就被扯了出来,有部分甚至被吸进脚下的法阵里,霎时便消失无踪。 冷静! 长仪对自己道。 眼下的局势顿时就陷入最糟糕的境地,毫无疑问对他们非常不利,但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要冷静,镇定下来,想想看,她该怎么才能挽回局势。 几具偃甲还在极力阻止那人离开,但是照他的身手看来,即使扛着个昆五郎,恐怕也总能抓住那么点破绽冲出去。虞词的遣灵术似乎被他的巨兽虚影所克制,单论身手更是远不及他,现在能做的恐怕就只有尽快破解阵法。 而她呢? 她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要不要放出更多偃甲……不,她带来的拼战偃甲体型都不小,以寡敌众倒不成问题,但以众敌寡就可能限于体型不好配合,反而互相掣肘,况且同时操纵太多偃甲,对她的负担不小,她也并不认为单靠数量就能拦住那人。 若是昆五郎没有倒下,或许对付他尚且不成问题。 昆五郎…… 长仪像是忽然打通了什么关窍,蓦地抬眼看向仍然不省人事的昆五郎——虽然他的魂魄是外来的,可这具身躯却是实实在在的偃甲!尽管人儡有着独立的意识,能够自如行动无需控制,但并不意味着不能控制! 附体的魂魄,偃甲本身的意识,偃师的操纵,究竟谁才成为最高旨意? 两只长齿虎仍与那人纠缠着,身上不断出现新的裂痕,留给她的时间恐怕不多,她必须抓住机会放胆尝试:若能顺利唤醒并控制这具偃甲,或许还有一搏之力;若是无法唤醒,或是操纵不灵,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 如此处境,竟然带给她几分熟悉感。 五年前的偃甲失控事发时,她在库房里孤身面对杀意凛凛的流火狮子,也是想着控制身旁的偃甲与之抗衡,当时她是怎么做的呢? 阖眸凝神,尝试去感受那具偃甲的意识,它是否渴望着再次苏醒,是否盼着有人再与它并肩而战?尝试分出自己神魂,在它冰冷的躯壳上轻轻拂过,渐渐渗进它的内部,去了解它精密复杂的结构,衔接完美的部件,还有最重要的核心中枢——然后尝试与中枢内的偃师之血缔造联系,使得这具偃甲自愿接纳她的神魂控制,进而唤醒它。 但昆五郎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原先的中枢已经被人挖空,本该藏于其间的尊师之血也不复存在,如今的中枢是她亲手制作的,杂七杂八的放了不少灵宝兽丹,滴进去的也是她的心头血。 按理说应该不难控制,可她的神魂却没能与这具偃甲缔造联系,几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仿佛这就是块普通木头,滴再多心头血也毫无反应。 为何……难道她当初并没有成功修复他的中枢,能活动起来全靠这缕外来的游魂在用自身修为控制? “快收回神魂!”虞词察觉到她在做什么,急忙回头喊道,“掠魂阵内,魂魄极易逸散受损!稳固灵台,莫要冒险!” 要放弃么? 长仪咬咬牙,却是调动起全部神魂,再次朝昆五郎的中枢探去! …… 神识所见到的只有无尽的幽黑。 她此时的体会大概跟灵魂出窍差不多,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偃甲的机关内部穿行,绕过一道道楔铆铰链,越过一重重轮齿簧片,最终到达胸口的中枢部位。 昆五郎的中枢,正微微逸着光。 长仪小心翼翼地探进中枢内部瞧了瞧,她做的中枢与其他出自尊师之手的部分差得很远,由于摸不准要用什么材料作为核心、所需数量又是多少,她装了拆、拆了装地做过不少尝试,最后索性把手里有的都放进去试试,没想到瞎猫撞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的竟然就成功了。 而此刻正在发光的却不是什么五行珠、妖兽丹之类常用的偃甲核心,而是一块莹透似冰的不规则晶石,里面是颗圆滚滚的眼珠。 人眼珠。 换在平时,要是忽然间看到这么个东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那场面必然挺惊悚。但现在长仪只是静静瞧着,并不觉得可怖,倒生出几分感慨。 ——这是她的左眼。 她五岁时不慎被自己做出来的木甲鸟啄瞎了眼睛,从此便只能以右眼视物。所幸道界里生死人肉白骨的奇丹妙方不少,到底还是有望治愈的,正好阮家主早年游历九州,侥幸寻见一块能够重塑血肉的化生石,尚且不足鸡蛋大小,却刚好能将她破损的左眼珠封冻在内,打算让其借助化生石的力量恢复完好,同时四处找寻仙医灵丹,希冀有天能使她的左眼恢复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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