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长仪翻过一页,上面记录的母体名称已经从“某族妖兽”变成了“女修甲”“女修乙”……直至最后的“女修甲寅”,竟有十三位之多!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只化作了一个个冰冷的代号,甚至连自己的名姓都没能留下,册子里只简单记录了她们的年龄、灵根资质和修为等级,然后用实验是否成功来评判她们这条性命的价值。 根据元家的记录,她们有的承受不住血脉之力,被腹中的兽胎汲取尽精元而亡;有的是孕育失败,又折耗了修为,失去利用价值而被杀害灭口;有的则是不堪其辱,自断经脉而亡。 而他们的实验大部分都没有成功,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得到的是半人半兽的畸形,能够顺利融合麒麟血脉的少之又少,长仪翻遍册子也只找到三例: 第一例是在两年半前对白尾灵狐的实验,最终生下来的是只白麒麟,册子上面写着它“生而具神灵清气,体态矫健,颇好动”,却在半月后“七窍流血而毙,疑为妖狐之血冲撞神明体,不相兼纳”。 第二例是约莫两年前对“女修丁”的实验,虽然生下来是人类婴孩模样,但其“双目灼灼耀金,面覆鳞,有尾,灵力充盈,且留而观之”,接下来的内容正好被烧掉了,应该记录着这孩子的成长情况,可惜现在已经无从得知,残缺处的右边紧跟着的就是一句“非麒麟,难以驯服,杀之”。 第三例则是去年八月开始的对“女修甲子”的实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检测的,上面写融合非常顺利,待胎儿有五个月时,已经明显能感觉到从女修腹中散发出的神兽气息,满九月时甚至还依稀听见幼兽的清鸣,不过却没有记录最终的结果,只在本页的末尾重重地写着“柳封川”三字,力透纸背。 …… 长仪指着这页,问:“女修甲子,就是柳封川带走的那位?他的师妹?” “目前推测是这样,实情如何,恐怕还得等他恢复神志才能知道。”唐榆拿折扇轻轻挑起这页翻到旁边,指着后面那两页道,“甲丑和甲寅就是被我们救下的两位姑娘,甲丑是夔州境内修行的散修,甲寅就是仲裁院最先派来奉节的那位暗探,原本是要调查柳封川他师妹的事,可能想着引蛇出洞还是什么,就顶着散修的身份,胆子挺大,把自己当诱饵,谁知真的被元家掳去了。” 唐榆满脸不赞成:“遇事没有及时求援,还死撑着不暴露暗探身份,真是……幸好还留了性命在,只是这般遭遇……” 他摇着头没有说下去,长仪却也明白,对于姑娘家,或者说对于任何人,这种被囚禁着用来培育兽胎的经历,恐怕会成为此生都难以抹去的心上阴霾,不是轻易就能释然的。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纷扰的思绪终究化作一声长叹,将册子交还给他,问:“元家参与此事的,会如何定罪?” 唐榆顺手就把册子递给旁边人,带着她往外走:“按照旧例处置,残害本族之外的正道修士,主谋以命相偿,共犯废去修为,从者牢狱之刑。不过真正的原因,也就是培育神兽的事,应该不会公之于众,免得有心人效仿其法。” 倒是可以理解。 长仪点头:“仲裁院的决断自是公正,至于受害的那些散修……” “放心吧,从元家罚没的灵宝银钱都会拿来补偿她们,或者她们的亲眷族人,仲裁院会负责给亡故的受害者设灵台办道场,幸存的也会关照着。”唐榆说完,忽然转过头瞧着她,“倒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家?还是留在奉节?我之前说过要带你逛逛城南瓦子的,不如趁现在践行一下承诺?” 局势变化得太快,长仪暂时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计划,而且给她送鳞甲的那势力现在也没有动静,倒让她有些迷茫。再者,昆五郎还人事不省的,实在叫她放心不下,遇事也没个能商量的人,只能对唐榆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昆五郎又是这般情况,我还得给他修理修理,还是改日再同你游玩吧。” 唐榆自然是尊重她的意思,并表示自己略懂机关术,随时可以找他帮忙。 …… 可谁知好几天过去,连拿回神魂碎片的柳封川都开始渐渐恢复神志,奉节城也换了新的仙衙班底、重归太平,昆五郎还是半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偏偏魂魄和身躯偃甲的状况都正常得很,瞧着就跟睡着了似的,却死活醒不过来。 长仪难免心里焦急不安,天天窝在他房里,把能想到的方法都尝试遍了,又拉着虞词和唐榆想办法,也没能把他唤醒。 最后是唐榆拿着张传讯符找过来,说他离家太久,家里老爹已经传书催他回蜀中了,估计这两天就得启程。又问长仪要不要跟着他去蜀中玩玩,唐家的傀儡术同样渊源悠长盛名远扬,说来跟偃术也有共通之处,指不定能从中找到唤醒昆五郎的方法。 长仪想想反正也没别的路子,不如就去碰碰运气,便答应下来。 正巧,虞词和柳封川都是蜀地人,眼见奉节城的事情了结,柳封川也终于找回神魂,情况逐渐好转,虞词便打算带他回蜀地居所,想着大家相识已久,又是顺路,索性跟着他们同行,自然还带上了想要去蜀地妖镇安身的竹青。 一行人便相伴着踏上前往蜀地的道路。
第112章 初见唐家主 这次同行的人里多了个唐榆,竹青也化作了人身,原先的那辆小马车显然挤不下这么多人,再加上唐小霸王还挺讲究排场,瞧不上太过朴素的代步,正好现在也不必再刻意低调,他就拿出了自己的空行法器——足有三丈长、两丈宽的游天画舫,金漆琳琅饰,朱顶烟罗帐,舫舱内甚至还有茶案软榻、瓜果酒水等物,招摇得很。 长仪瞧着有些迟疑:“这……会不会高调了点?” 唐榆轻轻一跃就跳上了船,朝她伸出手:“没事,我平时就这么出远门的,邻近州府都应该认得这游天船,而且乘这个方便,能直接抄近道从奉节城往西,飞过几重山就是蜀州地界……不过中间还要穿过蜀南几个州府,我已经跟那边的仙衙打过招呼了。” 这倒是沾了他的光,不然他们恐怕得在路上耗费不少功夫,不仅仅是赶路的时间,还有中途查验身份、交涉仙衙之类的琐事——就算修士能御剑日行千里,也不是想去哪就去的,比如要进入别家驻守的州府,总得提前打声招呼吧?至少在城门前得停下来让人家查验过身份,免得被当做什么敌袭找茬的,直接就被护城大阵招待了。 长仪从善如流地跳上船,抬眼就见着舱内正中央的茶案上趴着个熟悉的黑影——可不就是那只小麒麟? “它怎么在这里?”跟着上船的几人瞧见了都挺惊讶,“不是交给仲裁院了?” 唐榆正头疼着:“仲裁院的意思是,麒麟留在道界里总归不好处置,要是养来驭使吧,好像对神兽不太敬重,还容易让人有样学样,回头再把元家的事情翻出来;但要说养在神殿里供奉着,又没什么必要,仲裁院已经有獬豸了,再来只麒麟不知道会不会吃醋打起来。” 长仪就觉得这人也挺能贫的:“所以还留给我们带着?” 开玩笑吧,他们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查清真相,再把神兽安全送到仲裁院么,结果真相倒是仲裁院帮着查出来的,麒麟却没带走,就跟烫手山芋似的推不掉,叫人捧在手里难办。 唐榆摇头:“怎么会?这不是蜀地比较偏远么,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挺多,聚居其中的兽族散妖也不少,仲裁院就想着还是将麒麟放归山林,跟千年前似的,让它在山野间自生自长,估计过不多久就该长成巨兽,然后被屏障传送到异界找它族人去了。” 这话虽然有道理,可问题在于小麒麟现在还是幼兽,有没有自保之力还不好说,要是就这么放出去,说不定会丧命于其他妖兽,或是被有心人捉了去。 她觉得有些欠妥,下意识地左右瞧瞧,想着征询几人的意见,先是看向虞词,结果人家正阖眸养神,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再看旁边的柳封川,却见他低着头沉迷于把玩虞词的发丝,他这阵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现在应该是不清醒的状态;最后看向竹青,后者不明所以,礼貌地朝她笑了笑,谦和有礼。 长仪:“……” 忽然就有些怀念昆五郎还在的时候,至少他俩之间的交流挺有默契。 她叹了叹,转头怅然地看着舫窗外的云海烟岚。唐榆以为她是对游天船感兴趣,就解释说这艘船出自唐家先辈之手,那位前辈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机关炼器傀儡术样样精通,不仅留下很多出色的作品,还在唐家老宅的后山上弄了座傀儡阵,里面有数百具杀伤力惊人的傀儡,发动起来,连当世顶尖的修士都不敢硬闯,历来作为老宅最强的防线使用,偶尔也拿它来历练弟子,谁在阵里坚持的时间最长,就能拔得那年族内试炼的头筹。 长仪倒是挺感兴趣,问自己能不能进去瞧瞧。 唐榆摆摆手说没问题,后山的傀儡阵现在是他的三堂兄在掌管着,那人耳根软、好说话,到时候就让他暂时关闭阵法带她参观参观。 …… 游天画舫的速度果然极快,没几句话的功夫,就稳稳落在蜀中地界上,途中甚至都没被其他州府喊停查验过,足可见唐小霸王,或者说唐家的名望在整个蜀州都非同寻常。 唐家老宅的规模也同样叫长仪讶然,论气派,论占地方圆,与其说这是座宅院,倒不如说更像庄园,瞧着是特意建造在郊外的,依山傍水,光是那院墙都瞧不着边际,里头的园景更是开阔大气,山石荷池、活水悬瀑、廊亭桥榭,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唐榆看出她的惊讶,就解释道:“以前的老祖宗喜欢热闹,嫡系从来不分家,全都住老宅里,住不下就扩建宅院,结果越扩越大,就变成现在的规模。不过后来老祖宗没了,亲戚之间的关系也淡了,留在老宅里的先辈越来越少,又碰上几个有格调爱折腾的,就把没人住的院子打通,鼓捣各种花园景致,最后就折腾成了这模样。” 不过地方太大就不好找路,院子套院子的,重重垂花门穿得人眼晕,而且唐榆说老宅里有规矩,不能御剑,不能用代步,只要腿没事的都得靠自己走,来客亦不例外,想跳上高处瞧瞧路线都不能。幸好还有侍仆在前头领路,长仪几人只管跟着走就行。 终于到了正院的主厅,先前就得着消息的唐家主已经坐在堂上等着了,见他们过来,就起身迎上两步。 唐榆在门前略微侧身,示意长仪几人作客先请,长仪致意后便大大方方踏步而入,虞词竹青等人却刻意落下两步,缀在了她和唐榆之后。 短短几息之间,众人的举止里就有不少说道。 唐家主将这些尽收眼底,静静等几人作揖致礼、说完场面话,就笑眯眯地请人上座,客套两句——先从自己当年跟阮家主的交情说起,再问问阮家近来的情况,最后夸长仪有其父之雄略、其母之毓秀,真是难得的好姑娘;接着又转向虞词和柳封川,说两位小友许久未见,英才风采犹胜当日啊;然后看向安静坐着的竹青,似乎卡了卡壳,很快就顺上句这位道友同样气度非凡,在座几位都是道界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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