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凤凰血脉的人身上会不会有特别的文身之类的。” 韩错沉默了一会,等到少年有些不安的时候,他否定道:“不会。凤凰血脉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人能够证明它的存在。何况千年来即使有,最为纯粹的凤凰血脉也早已经分流散尽,偶有赤发金瞳者,他们会被当做凤凰之子格外尊崇,但这些也只是一种说法罢了。” “金……瞳?” 韩错闻言看了看他,抬手一指和尚:“他也是金瞳,你觉得他像凤凰吗。” 楚九一苦笑,却发现笑不出来。 似乎事情远比他所能理解的要复杂。 “后来呢?” “没有后来。” 怎么会没有后来,即使是被分流,凤凰血脉终究还是存在的。假设,假设母亲身上有凤凰隐脉,那自己身上也会有,也许这就是父亲不愿自己走出南海的理由,也许就是这么多天自己一直被追杀的理由。 可是他还是觉得遗漏了什么。 为什么,让他不要再回来了呢。 楚九一不死心的再问:“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凤凰之血的存在吗?” 韩错不再回答。 真相从他嘴里说出来始终毫无意义,何况很多事情此刻都在不断发生,他知道了又能如何,无法阻止,也不该阻止。 因果轮回,业报罢了。 就连他也无法确定,大荒的未来会走向何方,诸葛静不能断论,云外的人也不能。他们能算出的也只是,沉滞数百年的齿轮又在缓缓推动,如同既定的到来,将和平与安逸打碎才能重塑一个更令人珍惜的将来。 镜鸟的往来越发频繁,北境的雪山居然开始融化,生存在贫瘠和不甘的北境人民从未忘记耻辱和仇恨,随天灾一起到来的是天堑的逐渐粉碎,这是远处高堂之上的安逸之人无法料到,也无法理解的铁血盛宴。 而对比之下的是懵然无懂的楚侯世子,惊才绝世,他们却只愿意他做一只笼中鸟,永远不要妄想飞出那一圈小小的领地。即使咽下所有背叛和指责,也不想打破这一刻虚伪的安宁。但凤凰终会振翅高飞,又有多少囚笼囚的住与天龙齐名的神鸟呢。 楚九一向南方眺望。 他的家在大荒的最南边,再往南去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汪洋。 楚军日夜操练,从未懈怠,已然百年。从来没有人提出问题,为什么要一刻不能松懈,为什么要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大海镇守,他们在防备谁,到底是可能远渡重洋的敌人,还是……北面的君王? 或许两者都不是,或者两者都是。 或许还有更多的原因。 他抓住自己的右臂,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在逐渐觉醒。
扣玉雪灼
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久违,唐绵绵趁机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与子阳师兄一起出行容易让整个人都懒散下去,吃饭睡觉都能在又香又暖又软的马车里头解决,缺什么只需朝外头招呼一声,自有人恭恭敬敬的呈上来。 唐绵绵抛了两下手里的苹果,苹果咬过一口,现在沾了点灰尘。她松了松筋骨,素手一扬,那颗苹果便如同石头一样正中对方脑门,砸的他四脚朝天。 对面人不多,三五个而已。方才就是这群不长眼的小贼拦了他们的马车,马儿受惊急停,害得她滚了刚咬一口的红苹果。 天底下总会有活腻味了想来找揍的。 唐绵绵埋头思索,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匕首折光,忽隐忽现,唯能看见有道道流纹经过。 用冰玉和暖珀炼成的这把匕首,轻薄锋利,若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察觉它的存在,最适合在对方未有提防的状态下给出致命一击。 可惜至今未曾见血,略微纠结的唐绵绵握着短匕抬头,却见到方才还在耍威风的一群人此刻已经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即使是盛春,叶子阳也穿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他听唐绵绵讲方才的乌龙,觉得有趣,笑着安慰道,鸟多的地方总是什么林子都有的。 “你的匕首叫什么名字?” “雪灼。” 千录阁位于左海三壁的仞壁悬崖,楼高九层,藏书十万余卷,囊括四书五经,奇闻地理,以及各大门派的内功秘籍,甚至偏门左道,就连阁内门人也不敢说将所有藏书全都读过一遍。 所以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多得是想要削尖了脑袋挤进阁内的人。千录阁只在试刀大会的半月前开放,凡是跋涉来此的武士侠客,不凭身份,不看来历,只要能拿得出相应的实力或者兵器,就能入住阁中,浩瀚藏书尽供一览。 久而久之,这也成为默认的试刀大会第一道门槛。如果连千录阁的门都进不去,那去参加之后真刀真枪的大会也是丢人现眼,还保不齐丢了自己的性命。 但并不是大会明文规定的试炼,若是对读书实在没兴趣,崖下自有客栈数十座供其歇息,按时与会即可。 在一群徒步上山的侠客中,华丽的双骑马车着实带了点惹人的风流,可惜只能送至于此。千录阁前还有一片长宽约莫六百步的平台,听说是旧时演武练兵之地,行过此地才能到达千录阁的大门。 唐绵绵面红耳赤的下了马车,然后看到在一群人的侧目中,叶子阳朝着宽阔无边的平台长长叹气。 所谓的第一道门槛就设于楼中一层,偌大的一层空空荡荡仅余两张长案,剩下的都是排成队伍形色各异的人。 能看到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和蓬头垢面的乞儿挨在一起排队真是新奇的很。 “哪一队?” “这一队。” 少走一步是一步,叶子阳寻了根柱子靠着,这一队离门近,也短一些。不少人还在犹豫,毕竟不同的人审核,标准也有细微差别,说不定自己的实力就在那一线之间呢。 守在一层的有两人。一个是白发长须的老者,儒官羽扇,看起来慈眉善目。另一个是满脸不耐烦的美貌妇人,手指转着笔杆,白纸上半天没写一个字。 老人颇有学堂先生的风范,对来人的品貌身份以及所持兵器都会评上一两句,孰优孰劣均条理清晰为人所服。即便选不上,能够得一番教诲也算有所收获。 相比之下美貌女子这边要暴躁的多,多则两句话,少则一个字决定去留。她生的美艳,即便态度恶劣也不易让人动怒,只是不管是哪边,能在纸上留下名号的都寥寥无几。 “臭娘们到底识不识货,这是老子花五十两银子买的,你敢说是破铜烂铁!” 美貌妇人似乎早就见惯了这副场面,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她停下转动的笔杆,轻轻的朝横在桌上的铁刀敲了敲。 “你作甚……” 锃亮的铁刀闻声出现了一道碎痕。 再一敲,刀折成了两半。 女子作势朝他身上敲来。 满堂噤声。 只是在命中前就及时收手,女子厌恶的看了眼吓瘫在地的大汉,扬起笔杆,便有两青衣人不知从何处跃出,将人连同碎刀一并扔到了楼外。 千录阁为儒学大宗,左海三壁只是其中一处所在而已,最多的用处就是来举办每三年的试刀大会。传说门人承荒海老夫子,自创立之初沿袭至今已逾千年,历代阁主均一心治学习书,学问为其毕生所求。 千录阁设立之初就约法三规,一不涉朝堂,二不求名利,三不问人心。 他们对外称自己为读书人,不争名夺利,也不喜江湖纷争,常携书游行天下,踏万卷践行千里。 纵使岁月变迁朝代更迭,千录阁至始至终都生生不息,从未有过断绝。 但不意味着读书人就拿不动刀剑。 这一代的阁主热衷于给江湖人编写排名,从十大名器到十大高手,再到十大美人,十大公子,凡是个名头都能编排个十大出来。 虽然看起来冗杂无比,但从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头中总能挑出几个含金量极高的天下第一来,比如试刀大会,再比如无人问津的名器榜。 青衣人掠出门外时恰好与唐绵绵挨得近,她自然也看清了对方衣袍上用小篆端正写下的几行大字。 “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念两行,低头忘光光。” …… “师兄,你说,千录阁的人会不会都是……” “什么?” “嗯,没什么……” 叶子阳选的正好是美貌妇人这一列。 有此前一遭之后,女子的效率越发快起来,不少暗藏歹念和侥幸的人都退出了队伍,眼见着唐绵绵他们又朝前走了一大截。 “我的剑出自剑庐,名万钧。” “不留。” 摇着扇子的华服公子笑意全都僵在了脸上,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后眼见着女子方有些舒缓的眉头又皱起来,公子忙不迭追问道:“为什么,这是剑庐乐大师打造的剑,怎么可能不行。” 女子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了下去:“剑可以,人不行。” 公子涨红了脸:“我哪里不行!” “下一位。”
百兵之首
唐绵绵越过叶子阳把匕首放在了桌上。 光有一柄利刃还不够,还要看人。唐绵绵想了想,她也没看出来这公子哪里不行,不也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只是若是他都不行,那自己的师兄什么都没有不还即刻被赶出去。 胡思乱想间,雪灼已经拍上了长案。 美貌妇人的笔杆顿了顿。 她轻轻敲了敲近乎透明无色的匕首,笔尖凝了一层霜。 “秘雪冰玉。”女子只看了一眼唐绵绵,便又端详起匕首来,“不积寒毒。” “它叫什么名字?” “雪灼。” 女子依言在白纸上写下二字。 这意思是通过了?唐绵绵收起匕首,比意料之中要简单的多。 “师兄,我们走吧。” “等一等,他怎么也能进!” 唐绵绵心虚了一下,又狠狠瞪了眼多嘴多舌怎么还杵在一边的摇扇公子。还以为能够蒙混过关,却直接被大声喊了出来,这下子师兄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了。 执笔的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居然还没走的公子,轻启朱唇:“关你屁事。” “你!” 公子显然不敢对女子发难,转而指着一派懒散的叶子阳道:“他一个病秧子也没带兵器,凭什么入阁,我不服!不仅我不服,在座的诸位也都不服!” 唐绵绵额头有些冷汗,却想不出怎么反驳,只觉得这个看上去贵气的少爷实在烦人,一派咬死理得意的模样叫人恨得牙痒痒。 叶子阳拢了拢狐裘,朝唐绵绵露出无辜的表情,看我也没用,留不留不是我来评判。 “他长得好看,你长得丑。” 女子立下判书。 叶子阳理所应当的朝二楼走去。 人走茶凉,呆若木鸡。唐绵绵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贵公子,然后眼见着那副凄怆的背影秋风扫落叶般的被丢了出去。 …… 人群有些骚动,但怨言还未及出口,又有几个人被青衣高手揪出扔到门外。这里是千录阁的地盘,这群读书人出了名的不爱跟人啰嗦,啰嗦起来却又没完没了,他们江湖人那丁点的牢骚哪比得上正宗文人骚客的出口成章。 只是出了这么一遭,队伍的构成又暗自变动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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