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南荒的那场大火烧遍了整片土地。” 朱雀的哀鸣随雨声也沉落下去,楚九一茫然抬头,他不明白韩错的意思。 “南荒叛乱是一个借口。” “赤乌年间盛行崇道废儒的风气,尊天道云从为国师,罢黜帝子太师院,就连鼎负盛名的千录阁也受到波及。” “许多千录阁门人逃亡火灼之地,想借南荒的荒芜隐秘避世而居。只是后来突然传出南荒叛乱一事,处南方之火守的楚氏一族主动请命,以上古神剑为号令,奉天命征讨平定南荒之乱,安天下之律。” 楚九一忽然颤栗:“南荒野火蔓延,大行巫蛊咒术,有损国运,屡犯不改,楚侯执朱雀剑阵,破妖修邪祟。” “你相信谁?” “我谁也不能相信。” 他止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指,握紧了剑。 也许杀你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楚侯的世子,又也许在很多年前他们就想把你们全部一网打尽。 楚九一冷静沉声,眸光也跟着隐没:“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怕你找不到凶手。” 韩错的语气又轻泛起来,就像是微风细雨下掠过一只雀。 小侯爷微微发怔,他的满腔郁结和不解全都堵在了胸口,找不到发泄的出路,也更加害怕找到这一切风波的源头。 “回家吗?” “不,我还要见一个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起了那把长出杜鹃花的伞,右手放开剑柄,带着流动的暖意按上心口。 在诸葛静用镜鸟不断报告北境的天灾人祸的时候,韩错问了许多百年前的旧事。只不过那些假惺惺的道士皆对北牧被放逐寒冬一事忿忿不平,对南楚平乱却三缄其口。 诸葛静大骂这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好在他俩还算得上交情匪浅,翻查云从道人的旧案外加多次盘问才得知其中还有那么一段曲折,甚至堪称耻辱的历史。难怪赤乌王最后选择对南楚不闻不问,而楚氏也甘心龟缩于南海一角,再不踏足他方。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百年,但很明显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想这么轻易的揭过,一为忌惮,二为明哲保身,三为复仇。 复仇。他们不该忘记在那场大火中真正被焚烧的人。 …… 重新上路的三人加快了脚程。 小侯爷内心焦躁不安,他从未有过如此急迫想要回家的心情,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如鲠在喉,而这些问题似乎家中无论哪一个人都能给出完美详尽的答案。 唯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不让他出门? 又为什么让他不要再回来? 似乎从他走出南海的那一刻起,真相就铺成一条大路不断引领着他去发现,可仍然支离破碎重重迷雾。 右臂的标记在渐渐长大,能看出彩色的羽毛形状,和当日狂羽用来给他治伤的凤尾很相似。也许某一天,他的身上也会遍布这样的彩羽,和狂羽一样,或许那些不单单只是凤凰的尾巴,而是一只真正的振翅欲飞的火凤凰。 所以在回家之前,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一问她。 比如凤凰血脉,比如一直存于南方的凤凰族人。他没有忘记,只是不想要承认,也不愿意去想,那场焚毁大地的烈火,毁灭的是不是他们,是不是就是她的同胞手足。 那天她引开程骁,是不是也只是想要杀死自己。 可她没有。 许多事情都蔓延出一条猜测的方向,他循着这条方向向前,却在某一刻停滞。因为这条路上有他不想错过的风景,而尽头有他不想知道的未来。 韩错将来龙去脉说给和尚。 “这小子还想拿着朱雀堂而皇之踩千录阁的门槛给一群读书人当靶子?” “这么长的一句话会不会噎死。” “不会。”温瑜摆摆手,“读书人可记仇了,陈年烂谷子的芝麻事都小本本给你记下来,别说这种被狠狠坑害的过往,指不定哪位遗孤现在就在左海等着人上门送死。” 他死字咬得极重,露出几分煞气。 “楚军只是一把脱手的剑,而赤乌王早就死了,如今儒学仍为王室大宗,他们又何必朝着当年的一把陈剑自找麻烦。” “那是谁要复仇?”
惊风满楼
试刀大会的初试是寻宝。 有古帛残片数十藏于左海三壁,悬崖峭壁,海滩湖底,力所能及之处都有藏匿残片的可能。以两日为限,各路英雄好汉各显神通,于后日午时之前找到残片交给千录阁守层人即算通过初试。 守层人仍然坐于千录阁一楼,只认残片,一人一片,一片一人,断不计较得到的过程。 唐绵绵和叶子阳在千录阁的三楼喝茶看书,从靠近的窗边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楼前宽阔的平台处或蹲或守,不少人面色冷峻,耐心等候。 三楼设了巨大的暖炉,在盛春的天气里显得有些过热。 叶子阳觉得刚刚好,所以这几日转悠下来他索性躲在三楼不再外出。唐绵绵虽然好奇,但师兄一向懒洋洋的模样,那么多珍奇孤本放在旁边他都不愿意挪动脚步,终日就着大暖炉听风看云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自然都注意到了楼里楼外或明或暗的人群。有人状似毫不在乎,处变不惊,也有人早早严阵以待,时刻备敌。 古帛残片没那么好找,更别说是千录阁藏起来的东西。除非擅长奇门八卦之术,抑或是定风水辨机关之能,不然就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如现在的大多数人一样,掘地三尺,潜海攀崖,虽然靠这种办法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总有人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不少人抱着如此的心态誓要把左海三壁翻个底朝天。 第二个选择就是和这里的人一样,守株待兔。 桩子便是这千录阁一层的大门,兔子便是那些有所获的“幸运儿”。毕竟试刀大会试的终究是的猎人的刀锋不锋利,而他们只需要在兔子到来之前尽可能磨刀即可。 “师兄,若是你你会怎么做?残片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唐绵绵百无聊赖的提问,若是自己必然和多数人一样选择抢夺他人所得,可这样总觉得有些不够仗义。但是让自己毫无头绪的去寻宝,她也没有自信能够找得到。 叶子阳反问:“你打算怎么做?” 唐绵绵一愣,只当他是在考教自己,便认真的垂头思索起来。 茶香悠悠,水烟寥寥。 就着朦胧的雾气,唐绵绵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显得没那么迟疑:“守层人只说有残片数十,并未给出具体数目。而与会之人成百上千不计其数,最终决出的通过初试的人选根本无法确定。且不排除无人找到残片的可能,所以这样的赛制对于千录阁是很不利的。这是其一。” 唐绵绵停下来,看到叶子阳含着笑意的目光,她有些脸热,继续道:“其二便是因此带来的后果。为了能够掌控进入第二场比试的人数,千录阁必然会有混入其中的‘兔子’,将残片带在身上招摇过市。” “有道理。”叶子阳颔首。 得到叶神医的赞同算是莫大的鼓励了,唐绵绵松了口气。 “其三呢?” 唐绵绵摇头:“没有其三了。” 这作风倒是和流波城遇到的那个和尚有几分相似。 唐绵绵露出笑容,表情有些狡黠:“其三该师兄说了,我只能想到这些,换做是师兄会用什么办法漂亮的赢下初试呢?” 叶子阳的茶里放了虫草枸杞,看起来花花绿绿,味道也是一言难尽。但他倒是乐意研究往茶壶里继续放稀奇古怪的药材,美其名曰延年益寿茶。 唐绵绵看了一眼就放弃了。 叶子阳面不改色的喝下一口茶。 “是我的话。” 唐绵绵露出期待。 “明珠一斛,琉璃玉宝,金叶银花。”他在面前姑娘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处变不惊,细细数着帝师最为名贵的珍物,随便一件都能让一户普通人家富足无忧,“有钱能使鬼推磨。” 江湖人也是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唐绵绵扶额。这是个法子,但和自己想象中的聪明人的办法似乎相去甚远。 “既然有装出来的‘笨兔子’冲到木桩前予人宰割,自然也会有神出鬼没的‘狡兔’。” “这是何意?” 叶子阳朝着楼下望去:“千录阁也会有自己的选择。这一代阁主对江湖大局势在必得,野心不小,自然不会任由自己处于被动的一方。想必此时已经有许多‘狡兔’出窟,四处筛选候选者登顶试刀大会。” “四个字,择优去劣。” …… 江湖人,江湖事。 唐绵绵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自己的几个师兄从小便生在帝师,长在朝堂,皇城中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绝无纯粹,本以为这是官场沉浮的规矩所成,只是没想到放到江湖还是那套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 好没意思。 “觉得累了?”叶子阳问。 “天天在这里看书喝茶,哪里累。” 她一直托着脑袋对着浮云远山发呆,有微风将手边的书页翻过,不知从何飞来的不怕生的鸟儿落在书边。叶子阳跟着风又翻过一页,现出一只浴火凤凰栩栩如生。 鸟儿朝着书页垂头。 “你远去秘雪也是为了重铸兵器,为何如今又不打算参会了?” 雪灼还在自己怀里,经过暖珀的温润,冰玉的寒毒也不会伤到主人。唐绵绵下意识地想到,拿一把匕首上擂台与人对打,好像不太有胜算。 这个念头有些好笑。 “我与人有约,说好了在这里碰面来着。”唐绵绵跟着自己的想法笑起来,“栖梧都不在身边,试刀大会就算了吧。” “那就在这里陪我喝茶看书,顺便等你的朋友。” “他们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他们赶不上试刀大会,唐绵绵似乎觉得再正常不过,不如想着能在大会结束前见一面就好了。 “你的朋友都很有趣。” “没错。”唐绵绵笑道。 叶子阳回想起有些冷漠的黑衣伞客和截然不同的乐天和尚,他们的组合怪异也不和谐,却意外的不可小觑。 手指掠过书页上姿态不屈的烈火凤凰,那只不怕生的鸟儿仍旧在窗外盘旋,他忽然觉得,也许唯有他们那样的人,才能真正触及大荒的命运。
是非之地
晴天突然惊雷。 云枢书翻页的手抖了一下。 他不满的抬头,朝着在眼前走了不下十个来回的□□少年道:“你担心舒姑娘就跟着去,老杵我这儿干嘛。” 云掣停下脚步:“我不担心她,她的棍法很强的。” “……”云枢书从书堆里站起来,坐了太久腿酸的他一阵龇牙咧嘴,“莫非你怕我被书闷死?” “应该不会吧……”云掣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云枢书只想翻白眼:“那你转来转去是纠结啥子咧。既不想去和人打架,也不想闷在这里看书,据说三楼有个人天天煮强身健体清心静气的茶,你要不要也去喝一杯。” “你不觉得最近这里的鸟变多了吗?” “有吗?” 云枢书闻言推开窗户,屋外高处送来的风格外提神醒脑。他向外张望,低空飞舞的雀鸟似乎是比几日前多了些,也许跟最近天气反复无常有关。 “我觉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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