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不妙,杀手小队欲跃起而直攻。这一“跃”,才知各人已泥足深陷。此“泥”非真泥,是足下的雾霭层,稠厚得犹如泥浆一般。杀手2被直接绊倒,躯体触地,更被严严实实地箍围;杀手3低头看去,眼前是雾霭幻化的惊涛骇浪,刚一愣神,就被拍案的“惊涛”迎面扑倒;杀手4将将跳出雾霭困阻,却被飘摇空中的玄花拦下去路,他出拳一击,岂料,它翻倍激增,一分二、二生四……扬起周身,还亮出花尾的冰针,叫人不敢妄动。杀手1最是冷静,8级玄武之势,越过雾霭,又避开玄花,抽身拔剑,径直向她去。顷刻间,晚霞流火,剑锋再起玄刃,莹莹蓝光,距离胸口1寸3分! 琮晴不在意,身后树冠上的“萤火虫”却是受了惊,跌下三只,不偏不倚地落在杀手1的身上——他瞬间静止。此情此景,异常生动:杀手4人组,2人被雾霭箍围,1人被玄花制动;如果说前3人是不得挣脱,那么杀手1就是不得动弹,完全凝固了一般,他距离琮晴最近,也能清晰看出她的疲惫与警觉。 自然是如此:幻术施布,即使事前已有准备,但区域之大、全程下来,她仍然精疲力竭;而且暗杀小队已发出密符,这背后之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师”,可能赶在赴约途中…… 琮晴对这“老师”,甚是好奇:辽阔旁路,短时间内能召来两组的参赛者在既定位置“狭路相逢”,要么就在参赛者中有所安插,要么就是对场内的□□人,给出明确指令!她想起于穆昇的临行嘱咐:四年前的凶手犹如海面上崭露头角的一处浮冰,有隐于面下的庞大冰山作支撑,一朝除去,若干年后,自有新人顶替她的位置,所以这一次要顺藤摸瓜,引出所有根系! 她收起幻术手势,原地调息。但好一会儿,所等之人始终不见踪影! 琮晴不耐烦了,推开指向胸口之剑:“你们之前说‘向老师发出邀约,但他未必能及时赶来’。原以为这就是句谦词,哪有对学生之言,迟迟不作理会的老师,结果它却成真了——这基本的师徒情谊呢?” 被困4人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却不屑:“你们原本已设定伏击区,锲而不舍地‘请君入瓮’。这固然是不错,但若不成功呢?就该固守原地,放弃目标!” “可结果,我布下‘蛞蝓’幻境,你们不首先验证是否真实,反而急急跟进,就落入对手的伏击区。”她叹气,“这些是作战大忌!真好奇你们那位老师平时都是怎么教的?” “是我们技不如人,休要诋毁老师!”杀手1觉得士可杀不可辱,此时的他已被固定,不然定会与她相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是铮铮硬气,但在听见杀手4的接连哀嚎后,败下阵来:“于小姐,今日的所作所为,皆由我一人发起;您的不痛快,就冲我一人,请不要牵连我的朋友。” “他(杀手4)本就体型偏胖,还学你的样,莫名其妙就义愤填膺。”琮晴没好气地解释,“身处尖锐的玄花之围,被刺痛是情理之中。” “还有,少跟我义愤填膺!”她较真也愤慨,“之前说与我互不熟悉,却因站队‘老师’而引我入局,特别选择这无棱镜庇佑之细末分路,是何居心,你我心照不宣!” 这话她面对杀手1所说,他有些心虚;其余3人乖乖被缚,因位置靠近,免不了的窃窃私语: “我们的‘居心’是什么?我以为是生擒。” “若是‘生擒’,带她回去时,会被棱镜发觉,我们多少也是有身份之人。” “所以要一击致命,不然她受伤出局,我们同样无功而返。” “一击致命?我靠!” “我也下不去手,这没头没脑的。” “现在是我们任人鱼肉,所以无需再纠结这一点。” “哦,那我们会怎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个,容我打断一下:小姐打算杀了我们吗?”一个声音嘹亮。 杀手1低了头,软了语,几分的恳切:“于小姐,这次行动是我一人的主意。我在暗部多年,一直籍籍无名,我也有不甘心。老师给了这个机会,我就叫上自己的伙伴,想完成任务,从此崭露头角。但他们三人并无害人之心,向你拔剑的,终究只是我一人,请放过他们吧。” 琮晴不为所动:“你们是组队行动,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他怔住,才明白有些后果,即使想一力承担,也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之后是一盏茶的停顿,时间不长,却足够煎熬—— “好了,我没有杀人的嗜好。”琮晴眼角弯弯,犹如落日边的云霞,美则美矣,更属意亲柔,“待那‘老师’出现,我就送你们出局,该交代的交代,该受罚的受罚,好好反省去。” 这一下子的事态转折,他始料不及,庆幸之余也忐忑地等待她的下一句。他以为会有附加条件;结果却不是—— “你8级玄武,在暗部多年,却籍籍无名,这的确叫人不甘心。如今有人给出‘机会’,你就带上自己的伙伴,贸然入局。但有没有想过,这个‘机会’的代价,可能你付不起。”她神色严肃,“在不清楚对手的身份信息之前,不是说‘四挑一’,你就稳赢了。如果输了,你怎么办?” “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杀手1平静答复,“只是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平凡。” “可你这3个朋友应该只是七级玄武,今天我若冷血无情,他们定然当场殒命,而你?或许身负重伤,却能侥幸存活——”她侧过身去,叫人看不清神情,“那之后的人生何去何从?” “当然要报仇雪恨。”他不假思索。 “对。”她认同得毫无迟疑,又问,“再之后呢?” “……”他无解。 “大仇得报的那天,人生重新步上正轨:孩子的闹腾、夫妻间的怄气,还有父母的絮叨、平辈间的较劲,是否直到那时,才能体会这‘平凡’中的宁静与欢愉?庆幸之余,应该还有遗憾——”她说得感同身受,甚至这份“身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假如那些出死入生的朋友都还在,就有人与你一道,在得意时高谈阔论,失意时彼此抚慰,更在乏味索然时,去结伴找消遣:捉弄戏弄、烟花人家,不醉不归。” “再之后的每个节假日,甚至可能是每一个被晨光唤醒的清晨,这种遗憾就如影随形,随时都可能不经意地冒出,直到又有新的好友——经历过等候的漫长,才明了此时你所谓‘机会’,其背后代价的高昂与冰冷。”琮晴已彻底背过身去,语气干净得不寻常,似乎无感情夹杂,但漫游身侧的一朵玄花,“啪”地小声裂开,像极了心碎的声音—— 又是大段的空白,空白得叫人彷徨——杀手1沉默;其余3人又是新一轮的窃窃私语: “明明在说我们的事,她怎么好像难过了?” “她究竟是谁,怎么感觉不像外界传的那样?” “于家只有两位千金,难道说——” “我靠!” “幸亏我们失败了。” “要不要跟她道歉?” …… 突然,所萦绕的迷蒙雾气稍有推开,好似极细微的气流涌来,又隐约热力。杀手1与琮晴玄武等级,但感觉更敏锐,或者说更熟悉。 “既然置身对阵之局,时刻都不该思绪飘忽,这分神也是作战大忌。”他微微一笑,是提醒,也是朋友之道,“你等的人快到了。”
第48章 可怕的亲切!玄老初登场 “谢了。”琮晴顿收刹那间的思绪飘忽,转身回见,又是利落神色。 她续开幻术,双开捻指,启立桃型——“悦己”之章继而行下:原本摇摆人前的玄花,幻化冰针,锋芒毕露,穿胸而过。措手不及间,刚才还言辞烁烁的四人组,倒地而卧,呈猝死之征。但这只是表象:冰针贯左心耳而侧出,言行举止皆被严密束缚;五感之内,唯有听觉被完整留存。 “不必慌张,半炷香后就自动出局。”她说明意图,“我刚才的劝勉,你们未必认同,不如立判当场,听一听这份‘师徒情谊’,是否真值得冒险。” 师徒情谊?这话的对象本是“猝死”的四人组,说完后自己却也上了心——她想到一个人,那个“封镇”试场、处心积虑诱她贴上“蜜梨”的韦老师!琮晴并未真正上套,但多少有些怨恨,而且那人还送她一尾戒哨,名曰“风雀”,说什么“它虽不比‘戒指’,但也代表了师徒间不离不弃!” 是吗?琮晴几分玩味:索性一并“立判当场”吧! 她吹起“风雀”,引发成对的另一尾共鸣;于是山谷间雀声清脆,延绵千里。此情此景,若在青天白日下,是平添生趣;但此时不同,支线路径,晦涩寂寥,这份“清脆”,反有几分的突兀——可惜她忽略了。 此时的琮晴神色寡淡,没有多余动作,像是危险临近,却后知后觉,又像是胸有成竹,只静心以待—— 顷刻间,风起云涌——眼前是强劲的玄力,势如破竹,一扫原本浓稠的雾霭;耳旁是树冠“萤火虫”的簌簌声,落下碰到灌木、草窠,就冰封一片;琮晴没有防备,猛地被击倒岩边。 “这个双保险不错:先用雾霭箍围,近身处再加‘冰晶’(错)埋伏树冠,一旦触及,当即凝固。”一个声音不怒不恶,反有几分的轻快,“四个暗部组员(指‘猝死’四人组),对抗一位组长,看来还是勉强了。不过,能与于小姐一番较量,也算死而无憾。” 人影从暗处走出,身后玄力卷曲,成云簇拥,虽年迈、清瘦,但气势巍峨:“这一战,于小姐怕是还没有尽兴;但不急,再等片刻,老夫与你好好切磋。” 玄老!她错愕不已:粗略来分,他属“考域□□人”一派,地位崇高,有鼻祖之美誉;平日里教书育人,孜孜不倦,已是桃李满天下。若与“家族掌权者”一派相较,大概与尊者平级。 但琮晴此时的“错愕”,不仅因为他玄武深不可测,更因为那脸上涌起的亲切——对,就是“亲切”,在这“尸横遍野”之处,笑得不假不做作。她甚至一度恍惚:如果不及时退开,他会以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与她亲切相拥。 好一会儿,她稳下心神,指着“猝死”的四人,问:“眼前的结果,您不感意外吗?” “嗯,不意外。”玄老摇头,“他们向我发来邀约,但坐标位置已远离所预设的伏击点,那就势必被反杀。我之所以不着急过来,也是怕坏了这杀人的兴致——鲜血淋漓的畅快感,若被突然叫停,这种不痛快,我深有感触,也尽量避免。” 这话中的坦然,叫她不寒而栗,又是几个深呼吸的回调:“您若来得再及时些,他们未必英年早逝,您也多余四位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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