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神情倨傲,“当今天下,还未遇见过枪修值得我出剑。” 阮玉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哈了一声,说:“梦郎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避火图,那你知道不知道?” 逢岁晚皱眉,“火修道法?” 阮玉意识到,自己梦到的情郎,在这方面单纯得犹如一张白纸。也对,毕竟只是个梦中人。 她咳嗽一声:“下次我教你。”其实她也没看过,她只看过话本子,还没瞧过真的图,因此,那些东西也只存在于想象里,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她梦到的人,也是这般懵懂。 等梦醒了,叫山下的人送避火图,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开不了这口,在仙云宫其他人眼里,她还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可怜儿。 不如找执道圣君,反正她不需要在执道圣君面前伪装。 圣君都三千多岁的老怪物了,身边还没个道侣…… 避火图肯定藏了不少,或许还有那种名家孤品呢。等她白日里好好学了,梦里再来跟莫问探讨。 逢岁晚只是没听过避火图,但他也知道修真界有双修道法,一开始没联系起来,如今看到阮玉在他怀里偷笑,脸颊绯红,连耳朵尖都是绯色,他对阮玉口中的避火图便有了个猜测。 若他想的没错…… 她还要来教他!不知羞耻,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她年纪又不大,到底…… 学了些什么!那个阮一峰,是如何教导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合欢宫的女邪修。 不,合欢宗女邪修的道行都不如她高。 那些女修,可无法对他造成半点儿影响,而面前的人…… 此时此刻,逢岁晚好似在梦中清醒,忙不迭将怀里的人推开,正要板下脸来训斥,就见阮玉身子微弓,双手捂肚,皱着眉头说:“怎么疼得这么厉害!” 下一刻,眼前景致朦胧几分,如罩烟雾。 她的脸在云雾之中,更添苍白,有种朦胧易碎之感。逢岁晚微微心悸,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心尖儿的微弱不适登时扩大至整个心脏,仿佛一只大手将它攥紧! 若是装的,不会连场景都发生变化?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让阮玉的梦境出现了危险。 他这几次在她的梦里呆得太过顺利,都忘了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是对梦境的污染。 好在水雾很快散去。 逢岁晚看到本该站在他面前的阮玉已经躺回床上,她侧躺在那里,脸都在被子里藏了大半。 逢岁晚不敢离她太近,他缓步过去,在床前一丈处停下。 明明动作很轻,走路无声,床上的阮玉却从被子里探出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来。 阮玉:“莫问,我肚子疼。”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会这么疼?”这会儿,她都分不清楚,这是不是梦。 疼?逢岁晚的元神时时刻刻都在遭受魇气侵蚀,他早就习惯疼痛,也根本想不出来,简简单单的肚子疼到底是有多疼。 逢岁晚:“有多疼?” 阮玉心想,你们男人肯定不知道这有多疼了。她有气无力地形容,“像是有一把冰冷的刀子在小腹里搅啊搅,你说疼不疼?” 刀子入腹,搅动?逢岁晚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得出结果。 相比起他这三百年所经历的,那样的疼痛,大概是微不足道的吧。仙云宫弟子练剑时受的伤,都比这个重。剑竹林的剑竹,每一根都能在弟子身上留下无数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明明觉得轻微得可以忽略,然而看到阮玉那愁眉苦脸的样子,逢岁晚便说不出重话了,他干巴巴地安慰道:“睡着了就不疼了。” 阮玉:“……”她这会儿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 她一脸幽怨地盯着莫问:“我疼得睡不着。要不,你唱歌哄我?” 逢岁晚眉头拧起,“我不会。” 虽说这次阮玉没说你不会就学,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然被那样期盼的眼神盯着,逢岁晚真的很想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学。” 他强压下这个念头,稍稍走近一些,说:“我给你念一段经文。” 阮玉:…… 虽说并不想听什么经文,然当莫问的声音响起时,阮玉便竖起了耳朵。 只觉得那声音犹如环玉相扣,悦耳动听,一字一句,宛如天籁。她听得认真,虽理解不了其中意思,却也能感受到一丝韵味。 好似天地间最纯粹的声音,粗听单一,仔细去分辨,才会发现,风声、雨声、兽吼、虫鸣……万千大道蕴藏其中。 阮玉只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被他温润如玉的声音所吸引,适才难以忍受的疼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她枕着仙音入睡,一夜无梦。 又一个梦域解开,逢岁晚清醒的时间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 他起床,刚整理完仪容,玉兰树树灵就跑到他窗外趴着,“圣君,其他灵植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封印啊?”上次圣君把大家关禁闭,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这都几天了还没放出来。 被封印了意识、抽空了灵气的灵植们现在都跟普通的植物差不多,根本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于是它这几天还得盯着其他灵植,特别是窗台的君子兰,就怕两片叶片长得大小不一,惹了圣君厌弃。 逢岁晚心情不错。 大约是梦中那段经文念得心情平和,这会儿微笑着答应下来,调动忘缘山灵气,将其他几处的灵气恢复。忘缘山与他神魂相连,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做到。 玉兰树灵:圣君居然在笑? 转念想到圣君脸上带了一张面具,玉兰树就纠结了。也不知是他真笑,还是他控制那张面皮在笑,俗话说的皮笑肉不笑? 如果是后者,只觉得,现在的圣君更可怕了呢! 逢岁晚将山中灵气调动后,才想起装忘缘山的匣子还留在草丛里,于是他又想起了当时扔掉的原因。 脸上笑容僵住,声音也不复之前温和,“离云呢?” 玉兰树树灵:“在山脚下躺着呢。” 逢岁晚皱眉,“在山腰给他搭一个竹屋。”梦域破开,被困在里面的离云也能脱身,且离云在梦域呆的时间短,肉身还未被扯入裂隙,进入真正的梦域空间。若是真去了那极寒之地,他金丹期的修为能直接被冻死。 玉兰树树灵跟随圣君多年,自然听出圣君心情不佳,明明刚才还让人如沐春风,转眼就变成了冷风呼啸。它战战兢兢地答:“竹屋已经搭好了,我本来想将他抱到床上去的,奈何他身边那只纸狗不让靠近啊。” 狗汪汪乱叫,不许它靠近离云。 它总不能跟狗打一架,那得多掉价啊。 于是,就委屈一下受伤的狗主人,露天席地睡着呗。 逢岁晚:……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出了卧房,一路不停,径直去了后院那边的炼丹房。 折腾了一刻钟的时间后,逢岁晚端着一个青瓷罐出门。 远远看到阮玉房前悬挂的牌匾,逢岁晚就觉得手里的罐子都快端不住了,他肯定是被梦迷了心窍,竟然费心劳神地捣鼓了一罐子糖给她送过来。明明梦里都被阮玉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就因为一段经文,一张睡颜,又忽略了她的那些不好。 清醒之后,仍是受了些许影响。 只是来都来了…… 逢岁晚沉着脸将青瓷罐放到了阮玉门口。他觉得摆哪儿都不顺眼,索性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罐子,分别放在了左右两边。 想到左边装满,右边空罐,逢岁晚的强迫症又发作了,他打开两个罐子,打算把左边罐子里的糖转移一半到右边。 那糖他炼得四四方方,为了达到阮玉口中所说的红色效果,他还加了火焰草上色,再切成小方块,粗看是浑然一体的大块,实际上内部早就切开。 他从中间将方糖轻轻掰开,取出一半往另外的罐子装。 恰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你在做什么?” 手一抖,糖滚落一块,直接缺了一角。 逢岁晚闭眼,深吸口气,说:“红糖。” 阮玉看着那一块块犹如鸡血旺一样的东西,一脸震惊地道:“红糖?你说这是红糖?这不是血旺吗?涮火锅正好呢。” 正好肚子饿了,要不,今天就来吃火锅吧。 逢岁晚脸色有点儿难看。 红糖,难道不是红色的糖吗?他用几种略甜的灵植熬制成糖,为了让糖变成阮玉所说的红色,还特意添加了火焰草,为了综合掉火焰草的爆裂药性,还加了价值连城的玄冰水,为了能让炼气初期的阮玉也能承受住这些药草的药性,他还加了噬灵花,用小火缓缓熬制,所费的功夫,比炼制一颗上品灵丹还多。 结果,她说这是血旺!还想吃火锅。 火锅逢岁晚是知道的,凡间多叫其温鼎,口味很重。 你不是肚子不舒服,要喝糖水,要休息的吗?刚睡醒,就要烫火锅!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说:“最近山上雷雨天气,少出门。” 阮玉:“哦。”神仙们不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么,想什么天气就什么天气,原来话本子上都是骗人的啊? 等人走远,阮玉想了想,还是将地上的两个罐子抱回了屋。她刚进屋,就听到外面有惊雷炸开,紧接着,屋外哐啷一声响,是有什么东西被雷劈中了? 阮玉出门一看,就发现自己的牌匾被劈成了两半,且恰好从中间劈开,一左一右地摔在之前两个罐子摆放的位置,格外的整齐、对称。 只一眼,阮玉就懂了。 呸,雷雨天气,我信你的邪!
第46章 交易 仙云宫,秀山。 掌教李莲方沉着一张脸,厉声质问:“你的意思是,洛惊禅是在我们仙云宫出的事,所以我们就必须将他医好?”本来解除了一个梦域,大家心情都很不错,哪小的刚回到宗门,就遇上这么个糟心事儿。 他站在古青桑面前,嗓门再次提高,“若不是圣君拼死封印梦魇妖魔,这天下还有何处能得安宁?三百年时间,足够让任何一个人卷入梦域!” “你、你儿子,谁逃得掉?” 他继续往前迈出一步,跟古青桑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一尺距离,居高临下地俯视古青桑,气势上胜出一大截! “若非我们仙云宫上下这些年守住忘缘山,设高墙、铸结界,不让失控的魇气溢出,魇气也早已侵蚀外界,我们满门上下为了天下苍生付出无数心血,被拖入梦魇之中牺牲了的长老们都足有六人,结果,你说这就是我们的过失,我们的责任?” 他侧过脸,狠狠呸了一口唾沫,说:“我呸!” “圣君如今一天只能清醒一个时辰,元神被魇气折磨得千疮百孔,你还要他替你儿子温养元神,拔出体内魇气,真当我们仙云宫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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