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摆了摆手,摸了把白胡子,声音苍老却浑厚有力,他笑道:“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啦!今夜大家都出来玩,囡囡当心些!” 采莲姑娘拍拍衣衫上的水珠,“阿爷,那我先去啦,别给我留饭,我要买牛肉饼吃!” 阿鲸拽了拽风阮的衣袖,仰着头问:“阿娘,花魁娘子是什么?” 风阮想了想,对他道:“花魁乃百花魁首之意,而花魁娘子则是最漂亮的女子。” 风鲸疑惑道:“最漂亮的女子,那她比阿娘还好看吗?” “不知道呀,阿鲸想去看看吗?” 风鲸重重点头,“想去!” 三人顺着人流的方向一路边逛边吃,不一会儿风鲸小小的掌中就攥满了各色小吃还有玩具,他趴在弗彻肩头,高举着自己方才买下的橙黄糖人,伸出一只手来指向河岸断阶处,“阿爹,那是什么?” “飞盏传觞。” “那个呢?” “投壶。” “我也想玩儿!” 弗彻停下脚步,轻笑道:“到底是看花魁娘子还是玩投壶?” 风鲸想了想,歪着头在弗彻耳畔悄声说话,眼睛却骨碌碌地在风阮身上打转。 风阮言笑晏晏,“打什么坏主意呢?” 弗彻素白的衣袍已被风鲸蹂|躏得褶皱满满,还沾上了一点黄色糖渍,随手将趴在后背上的风鲸托到左臂上,另外一只手隔着衣衫握住风阮手腕,“小心火烧到身上。” 原来不知何时杂耍艺人来到了三人附近,口中喷出的火焰溅起的火星子差点烧到风阮的发丝。 那杂耍艺人也吃了一惊,见风阮无事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抱拳致歉道:“在下学艺不精,惊扰到娘子了,抱歉抱歉。” 风阮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身侧男人的大掌却再未松开,一直拉着她行至红绣楼下。 数百盏火红的灯笼成串垂挂在红绣楼前,将这里映得灯火通明,高楼前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男女老少皆有,人人都想目睹一番花魁娘子的美貌与绝世琵琶技。 弗彻长身玉立,怀中风鲸几乎要爬上他的肩头,小脸上兴奋异常,他新奇得看着眼前盛景,眸色炽亮,“阿爹,我以后也要长高个子!” 弗彻声音淡淡陈述事实,“嗯,约莫再过个千百年,阿鲸会长高一尺。” 风鲸:“......” 我谢谢你啊爹,你真会说话。 风阮瞧着风鲸哭丧的小脸噗嗤一笑,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鼻尖,“你自小化神,神躯长得比普通人要缓慢上许多,只不过是瞧着比同龄的孩子小了些,其他没什么影响啦。” “快看快看,花魁娘子出来啦!”周围百姓兴奋呐喊,目光划一地落在红绣楼前高台之上。 身着霞色彩衣的女子覆以轻纱半遮面,怀中抱着琵琶踱步而出,一举一动之间意态如秀竹,丝毫没有风|尘女子的浮浪之态。 她在台前站定,对台下百姓躬身行礼时依然没有开口,环抱着琵琶坐上身侧高凳,纤手拨弄两下琵琶试音,检查无误后眼神示意身侧奴婢可以开场了。 琵琶声起,百姓喧嚣声停,众人目不转睛得盯着台前女子瞧,沉浸在婉转动人的琵琶声中。 风鲸跟风阮小声咬耳朵,“阿娘,花魁娘子为什么掩面不让我们瞧呀,不是说今日可以一睹花魁娘子美貌吗?” 风阮道:“先保持神秘感留百姓多驻足一会儿,时机到了自然会让大家一睹芳容。” 风鲸靠风阮极近,他身上沾染的华凉气息浸在风阮鼻尖,她不禁侧眸看了男人一眼。 灯影迷离,光晕落在弗彻深邃眉眼间,温柔缱绻的眼神替换了属于上位者那份亘古不变的漠然冷鸷之色,他没有看台上花魁,眼睛里倒映的身影只有她。 四目相对,风阮慌乱地挪开视线。 风鲸将二人之间的互动收在眼底,慢慢握紧了小拳头。 不够不够,还得再加一把火......更不能操之过急,像上次一般铩羽而归...... 他脑海里高速运转算计,面上属于童稚孩童的笑容丝毫不减,“阿娘阿爹,你们快看!这姐姐要抛绣球唉!” 弗彻出言提醒,“按年龄讲,你比人家年长几千岁,比人家爷爷的爷爷辈还要大,只是长得没人家高而已。” 风鲸愤愤地把小脸扭到一边,“毒舌,太毒舌啦!” 两人斗嘴的功夫,周遭的百姓欢呼起来,“抛绣球!” “抛绣球,抛绣球!” 琵琶声停,花魁娘子将怀中琵琶交给身侧的侍女,玉指掀起绸布,将红绣球拿到手中,眸光在台下逡巡一圈,忽定在某处。 风鲸凑近弗彻右耳,小声道:“阿爹,她好像在看你。” 话音方落,花魁娘子高举双手将红绣球抛出,在半空中迤逦出一道红色弧线,径直向着弗彻的方向抛落。 弗彻抱着风鲸转身去躲,怀中的风鲸对他狡黠一笑,纵身伸出小胳膊,将绣球一把抱了个满怀。
第129章 共游人间(2) 花魁娘子眸中有欣喜闪过, 又被她很快压下。百姓们情绪高涨起来,争相围住弗彻与风鲸,风阮在人流的拥挤下与他们两个分隔开, 落在人群中。 有年轻男子艳羡道:“公子好运!千金难买的柳诗蕴初|夜啊, 她只给有缘人, 公子今晚艳福不浅!” 亦有人起哄, “春宵一|夜值千金, 瞧着公子还抱着娃娃不动,看来是高兴坏啦!” 殊不知,父子两的目光已隔空交锋数回。 ————阿爹让我做马前卒, 我让阿爹做回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咱俩扯平。 ————唯小人难养。 ————孩儿只是一报还一报, 在阿爹身边太久,把阿爹眦睚必报的性子学了十成罢了。 ————是么, 那阿鲸觉得阿爹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一报还一报? ————哼,你少吓唬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何况阿娘在呢,我才不怕!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你来我往,像是刀枪相击不断擦出微渺的火花,众人看得纳罕,再次出言提醒, “公子?” 弗彻犀利冷沉的眸光化成一片和煦温和, “能得花魁娘子青睐自是幸事,只是孩子还小, 尚做不得男女阴阳交和之事。” 风鲸:“......” 围观百姓:“......” 不知是怀中的红绣球映衬还是男人的话太过直白, 风鲸小脸一下子变得红彤彤,憋了半口气在腹中吐不出来。 行, 不愧是他爹。 花魁娘子柳诗蕴在台前等了片刻发现意中人并没有上台赴邀,对身侧小厮使了个眼神。 小厮心领神会,下台来到被围困在人群中的弗彻跟前,伸臂相邀,“公子,我家姑娘在台上等公子呢,公子且跟我来。” 弗彻单手抱着风鲸,另外一只手拿起红绣球递给小厮,“抱歉,如大家所见,弗某已有妻儿,有劳姑娘再投一次。” 小厮挠挠头,“这......” “他不愿意,再投一次就好了嘛,我们愿意啊!” “是啊,再投一次!” “请柳娘子再投一次!” 台下百姓声音再次鼎沸,柳诗蕴皱了皱眉头,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来到人群中。 见她下来,百姓们自发让开路,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瞧。 柳诗蕴在弗彻跟前站定,纤白手指慢慢摘下面罩,福了一礼道:“公子,大凉民风开化,有家室仍来红绣楼者数不胜数。且公子接了绣球,又瞧不上我,这......是何道理?” 柳诗蕴不愧是红绣楼中的招牌娘子,身段纤秾合度,略透几分妖娆,长相却是杏眼桃腮,琼鼻红|唇,整个人将清纯与魅惑结合得恰到好处。 她谈吐间并不咄咄逼人,只把自己放入一个可怜的境地,现下楚楚的模样更是能让在场男子软了心肠。 弗彻俊美的脸庞上落下几不可查的阴翳,唇畔微笑的弧度未变,“小儿方才误接绣球,弗某并无此意,更无折辱姑娘之意。” 柳诗蕴的眸光与男人的相撞,心尖一颤,手也不自然得抖了抖。 她自幼被贩卖到青|楼,妈妈早就告之过她每一个来红绣楼的女子十五岁的时候都要开始接客,这些年来,她努力从妈妈手下的众多姑娘中脱颖而出,为自己博得头牌之名,还有初|夜的自主选择权。 方才人群中一眼,她便率先看到了他。 男人身材高大修长,环抱孩童立于人群中风华分毫未减,低眉与怀中稚龄孩童笑谈,她被那俊容上的笑意眩惑,双手快于心念,将绣球直愣愣地向他抛去 ,他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接住了绣球。 可是现下他的借故推脱又是何意? 既然他都来看自己这个红绣楼头牌,自己身上自然是有吸引他的地方。 况且这个人仪态装扮皆是不俗,身份必定不凡,若是服侍得好了,他能替她摆脱妓|女命运也未可知。 这样有威慑力的男子必定也喜欢有勇气、不易被摧折的女子。 人总是要搏一搏的。 她定了定心神,柔声道:“那是奴家错怪公子了,公子姿容绝世,柳娘今日见之便心如鹿撞,公子勿怪。” 话音一转,已有泣音,“只是绣球已抛,断没有再抛之理,否则明日柳娘便成了全开安城的笑话。” 她本就姿态风|流娇弱惹人怜,如今双眸含泪更是柔化了在场男子的心,一时间纷纷对站立在场中的父子两指指点点,怨怪惹这样的美娇娘伤心。 风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顺便为花魁娘子点了根蜡。 他爹脾气从来都不好,除了对他娘的耐心多到两世的时间都数不完之外,对其他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包括他这个儿子。 如今伪装温和有礼这么一刻钟,也是因为有他娘在场,他的温柔形象不能丢。 这花魁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爹底线上蹦跶,甚至煽动民心让他爹骑虎难下......唉......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果如风鲸所料,弗彻面上的微笑一点点淡了下去,声音里的温度凉如薄冰,“柳姑娘......” “柳姑娘!”风阮拨拉开人群走出,打断了男人的厉言,对柳诗蕴笑道:“稚儿胡闹,柳姑娘勿怪。至于......家夫更无折辱柳姑娘之意,他巴不得每日都进红绣楼呢!只是我嫁与他家时父母有言,若是他对其他女子破了色戒,家产则悉数归之于我。男人嘛,江山与美人之间若不能两全,大多都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那一方,你说是也不是?” 风阮这一番话算是全了柳诗蕴的颜面,之后也不会有人拿此事取笑于她,更是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已名花有主,莫要觊觎。 柳诗蕴看了看眼前容颜绝色的女子,又看向眼神深深落在她身上的男人,忽掩唇一笑,对风阮道:“有佳人如此,无怪公子不需她人,是柳娘不知天高地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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