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气得够呛,却一时之间想不出解决的法子。他眼巴巴地干瞅着东寰,东寰却只两手一摊。一股闷气直冲冥君胸怀,好悬没憋出他一口老血来! 许久,方听得冥君冷哼,“他们可对得起这天地?可对得起诸生万灵对他们的尊崇?可对得起。。。。。。” “他们是真正的无情人,这天地,这万物,在他们眼中,算是什么呢?”东寰的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可后背却依然笔挺如松。 “偷天换日,诸生万物悉数碾作齑粉,这片亿万年来不断繁衍生息的大地,将再度回归最初的死寂和荒芜。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你说,亲手毁了这个世界,难道他们不心疼?”冥君愤愤然。 “无情之人,不知人间悲喜,不通万物情怀,在他们眼中,这些不过是天地孽生的蝼蚁,包括我,也包括你。”东寰眼神清透得有如万古寒冰。 冥君对东寰将自己归于“蝼蚁”一列不大乐意,想要反驳,可张张嘴,却发现竟无从驳之——一字一句,皆是真言。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万物在这里不断涌现繁衍,每一个族群都有与众不同之处,是那么的新鲜有趣,富有生机和灵性。山河壮丽,诗画描不尽的万千气象;楼观宫宇,盘旋着累世积代的风流传奇。 每日,每时,每刻,在这片天地间,都有无数个故事在发生,在变化,令人着迷,沉沦难醒。 这样的世界,却要毁在三清手中——只为了他们一己私欲。 难道这也是天道? 不,不!他们不是天道! 他们背弃了天道。 天道固然无情,却总会留一线生机。而三清,却要彻底绝了诸生万灵的活路! 一想到这儿,冥君就无法遏住胸中怒气! 身为冥界之主,他比天界的神仙更加接近凡间。凡间诸生,演绎着一幕幕悲欢离合,无论是花好月圆,还是生离死别,都是至情至性的表现。而正是这些被视为“蝼蚁”的生命,他们的真情流露,一滴滴,一股股,汇聚成这片天地间最有力的支撑,托举着天道法则的运行流转。 如今,天道依然在一如既往地运行,诸生万灵的嬉笑怒骂并无变化,却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一平静打碎,要将这亿万年间累积而得的成果悉数毁灭。 若真叫三清的阴谋得逞,那么,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是彻头彻尾的灭顶之灾! 当然,除此之外,东寰心头还有一恨,便是心爱之人的无辜枉死。 当日,他亲见朱西溪被魔刀穿肩而过,钉在高高的悬崖之上,浓艳的鲜血顺着手臂汩汩而流,染红了脚下的苍石碧苔。 那一刻,他只觉得惊骇欲死。 那一刻,他仿佛面对着的是世界的尽头。 现如今,西溪虽得复生,可终究已大不一样。这万余年间,且不说他付出了多少心力,单这满满一腔恨意,就能将天穹冲出个大洞来。 然而,正如东寰先前的那句话——“查有此事,证无可据”,无凭无据之下,他们拿什么去告知天下,三清要将这世界偷天换日? 须知,诸神之中,天帝为名义上的首领,然,真真最深不可测的,却是三清。一直以来,三清以超脱的姿态高居诸神之上,便是天帝有了难题,也要亲往拜谒,万没有将三清召来相询的胆量。 更勿论三清在凡间还有不少庙宇——庙宇的香火,信众的祈愿,为三清送去源源不断的功德! 一时间,书房里仿佛被罩上了厚厚一层冰雪,相对而立的两人皆面如严霜。 朱西溪正与冥后说得开心,仿佛充满好奇的小姑娘,眉宇间颇现天真。 “以前总以为冥界是个骇人的地方,阴气弥漫,到处都是鬼叫狼嚎,还有数不清的亡魂,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来撕咬生吞。”朱西溪嘻嘻笑道,“哪承想竟是这样一幅景象?仿佛是又一个人间。” “世人求生畏死,便将冥君视为极可怕的所在。再加上有些无聊人胡编乱造,败坏冥君的名誉。世人无知,可不就信了么?”冥后亦微微一笑。 “谁能不死?何苦自己吓自己呢?娘娘,您可不晓得,有些凡人,做了亏心事,一听着个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以为小鬼儿来拘魂,竟有那活活吓死的呢!”朱西溪想了想,又道,“说来,世人惧怕,是因为惧怕‘恶有恶报’罢?都说‘上天享福,下地遭罪’,若是没干过亏心事,又怕什么呢?” “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得亏你看得明白,小小年纪倒有见识。”冥后赞道。 朱西溪觉着有些难为情,解释道:“其实,先前我也是个蠢人,旁人说什么都信。小时候,鬼故事也没少听,吓得不敢睡觉是常有的事儿。还是我家夫君教我许多道理,又带着我四处游览,增广见识,这才不犯蠢了。娘娘,我说这些,您可别笑话我呀!” “你这孩子,我笑话你做甚?”冥后面儿上尽显慈祥,“你还小呢,才不过万余岁,能懂这些道理就很不错了。我家这小子,都十几万岁了,还时不时说些笑掉牙的蠢话。。。。。。” 冥后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端坐着的冥界少君打断了,“阿娘,好好的,干嘛说这些。。。。。。”少君尴尬极了,心道:可见阿娘是喜欢这位的,不然也不能这么不见外。 原本,朱西溪拜会冥后,两个女人的事儿,并不与少君相干。只是他委实好奇得紧,定要看看这位令东寰上神倾心慕娶的仙子是何许人也,便硬是寻个借口来。 却不想冥后对着朱西溪相谈甚欢,竟拿儿子开起了玩笑。 目送着朱西溪在侍女的引领下去安歇,直至看不见其身影后,方听得少君道:“啧啧!看上去还算勉强,倒是个实诚人!” “只是未免天真了些,却算不得良配。”冥后沉声道。 “咦?阿娘心目中,上神的良配当是怎样的呢?帝姬身份?绝世容颜?文治武功?”少君眉头一挑,“上神已经够厉害的了,还需要这些么?” 冥后哑然,片刻后 ,方叹息道:“你说得有理,上神已经够厉害的了,哪里还需要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 “所以,他只要喜欢就好。”少君补充道,“可见这位朱仙子是上神的心爱之人,不然,上神哪有闲工夫带着她四处游览,还教她道理?上神可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已经算不错了——能看清自己的不足,又肯承认不足,单是这一点就胜过不少人。但愿她不会拖上神的后腿。。。。。。”冥后一改前一刻对朱西溪的评价,吓了少君一跳。 “阿娘?做甚?我可是您亲儿子,不要拿我与她比!”少君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您可别想着要收她做个干闺女啥的。。。。。。” 话音未落,他后背便挨了冥后重重一巴掌,“胡吣什么呢?你娘我又没疯,从未想过要做上神的丈母娘!” “哎呦哎呦!”少君夸张地抚背呼痛,“阿娘对自家人下手忒狠!我要去寻阿爹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4 17:33:45~2021-11-29 17:4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18290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喜庆的中元节(一) 所有的人都不看好朱西溪,觉得这仙子必是烧了八百辈子的高香,才得东寰上神的青眼。如今,她依然不过是个修为不高的小仙子,怎奈夫君了得,单凭这一点,就能令一干女仙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一朝跃上枝头,这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难免要轻狂,说些不知轻重的话。所幸朱西溪还把持得住,正如少君所言“倒是个实诚人”,欢喜自是阖该有的,却不会狐假虎威地说些没名堂的话。 虽则东寰并未事先将自己与冥君的关系与她通过气,可朱西溪却能感觉得到夫君待冥君颇有不同。既如此,她为人妻,自然也该拿出相应的姿态对待冥后。 说来,朱西溪也不是全无心机。她自忖年纪小辈分低,在冥后面前,若是做出晚辈唯唯诺诺的样子,未免拉低了东寰的身份。既如此,她便自说些有关自己的事,虽则显得自己见识浅薄了些,却也坦诚,还不会牵扯到东寰身上。 她这么想是极妥当的——万余年的岁数,在冥后看来,的确还是个孩子,说些没见识的玩笑话,也没什么。若是她硬充门面,那才叫好笑,就如同未成年的小孩子穿着大人衣冠装模作样,落在冥后眼中,只有鄙夷和冷笑。 现如今,冥后和少君对她的评价虽不高,却已是难得的,这倒是朱西溪想不到的。 不知东寰与冥君在商议什么,一整日地不见人影。如此,连着七八日盘桓于冥界。 大抵,冥后担心朱西溪无聊,便时不时地召她聊天,又遣了得力侍婢带着她游览冥都。 这日,朱西溪在侍婢阿良的陪同下正在冥都名楼“玄桃观”看景,忽见一条漫长蜿蜒的队伍出现在城门前。 ——冥界与其它诸界最最不同之处,便是晨昏颠倒。戌时天色昏沉之时敲起晨鼓,亥时天色全黯之时敲二遍晨鼓,此时万鬼张窗启户,做生意的做生意,消遣的消遣,鬼来鬼往,车水马龙,恍如一派人间繁荣景象。 而此时,天色尚未黑透,距离敲击二遍晨鼓还有一刻钟,可不少门户外都挂起了大红灯笼。灯影照映下,鬼影穿梭,步履匆匆,似乎都在急着往城门方向去。 “咦?他们做甚呢?”朱西溪好奇地问道。 “禀仙子,今儿是中元节,他们都是急着赶回人间享用供奉的亡魂。”阿良恭敬地回话。 “啊?已是七月十五了么?”朱西溪不由一晃神——之前他们离开琉璃溪时,还是春花初绽的春日,竟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月! 朱西溪沉默了片刻,又问:“挂上大红灯笼又是何意?” “中元节是咱们冥界的大节,喜庆得很,故而家家户户都挂上灯笼呢!”阿良笑嘻嘻道。她一边回话,一边望向那连成片的大红灯笼,眼睛闪闪发亮,笑意盈盈。 见朱西溪歪着头不大明白的样子,阿良又解释道:“到了中元节,亡魂们在凡间的家人就会供奉饭食送衣送钱,到了子时,鬼门一开,亡魂们就可以前往人间,享受这一切。若运气好,说不得还能见着亲人呢!您说,这不是喜庆的好事儿么?所以,大家伙儿都急切得很——您看,亥时还没到,城门前排队就已有这许多亡魂在排队等开门了!” 朱西溪还想为什么,却突然心头一滞,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痛意骤然生出。她歪着脑袋努力地想,总觉着自己也该烧些纸钱供上饭食,可不知怎地,却怎么也想不出该给谁送上这些供奉?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7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