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那两名县令夫人腿都发软,险些站不起来。 谢昶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岂能不知这些人的心思,他似笑非笑地睨向那领头的陈氏:“湖州知府范忱是吧。” 陈氏闻言就敛了笑意,本能地从这话中窥探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然紧接着就听他道:“今夏湖州大水,冲毁无数屋舍,湖州府不尽快修复圩堤,开仓赈灾,抚慰灾民,反倒忙于替本官与夫人劳神费力前后操持,范忱这湖州知府就是这么当的?” 陈氏当即满脸煞白,哆哆嗦嗦地应不敢。 另外几名官家夫人也吓得不轻,谁能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还被人家寻了桩错处! 唯恐首辅大人继续追责,众人哪敢多待,赶忙俯身行了拜礼,讪讪离去。 阿朝对他简直就是叹服,果然谁也不能奈他何,在盛京是太后和梁王,如今入了湖州境地,知府也被他任意拿捏。 她眨了眨眼,“谢阁老是特意为我回来的?” 谢昶捏了捏她粉嫩雪腻的脸颊,成婚大半年,她还同小姑娘一样,身子又细又软、仿若无骨,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甜香,似比从前还要娇气一些。 他含笑看她许久,“不回来,怕你跟人走了。” 阿朝扁扁嘴巴:“我也没那么糊涂。” 谢昶薄唇微抿,“你若在家中无事,可以去茶楼听听说书,去戏馆看看戏,让凌砚寸步不离护着你。” 这段时日,谢昶要去南浔书院授课,恐怕还要待个十天半月的,她总不能就在府上睡大觉,不过也不是非要听书看戏,“江南多雨,今日绣娘过来,我让人也给你做几件衣裳,鞋袜我自己给你多缝两双,也足够打发时间了。” 谢昶听到她要做针线,眉心随即轻跳了下,“你倒是会拿捏你夫君了。” 她若是为报复他故意伤害自己,谢昶定不会善罢甘休,就像她咬自己手腕那回,势要教训得她乖乖听话才好。可她一片真心,要给自己缝做鞋袜,无论把手指扎成什么样,谢昶就只能受着。 阿朝良久才听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失笑,伸手捏了捏他紧实的腰身:“我比从前进步多啦,你信我。” 谢昶无奈叹息:“嗯,见好就收,做不出来也没关系,不要伤到自己。” 阿朝挑眉一笑:“我知道你怕疼,会手下留情的。” 谢昶偏头笑了笑,她也就逞逞嘴皮子功夫了。 阿朝想起来宿郦差人送回来的马蹄笋,笑道:“你不是喜欢吃笋吗?今日回得早,我亲自下厨给你炖笋片排骨汤喝,盈夏还去摘了今年最早的一批菱角,便是盛京也吃不到这么鲜嫩软糯的,一半放进汤里面炖,一半拿来清蒸好不好?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今日去南浔书院感觉如何?可有熟悉的面孔,你去授课都教他们什么了?那些人知不知道面前就是当朝首辅,你这么年轻,他们可能信服你?” 她喋喋不休,一下抛出许多问题,谢昶都不知从何说起,无奈笑笑,拍拍她柔软臋肉,“先去炖汤,我慢慢同你说。” 阿朝脸一红,瞪住他:“你学生知道你这么不正经么?” 谢昶笑:“你知道就好。” 阿朝:“……” 几位盛装的官家夫人入府拜见,等那谢宅的主人回来又匆匆离开,左邻右舍悄无声息地交换目光,心道这谢宅的主人果然是一位大人物,不知说了什么,那几位官家夫人全都面色惨白,几乎就是落荒而逃。 众人愈发好奇这对夫妻的身份。 直到翌日一早,谢昶与阿朝前往谢氏宗祠,人群中议论纷纷,往日那些旧邻面面相觑,心中有了个想说不敢说的猜测。 他们可没听说过谢家还有这么出息的旁系,连祭祖都是前簇后拥的,外面还有带刀的侍卫把守,难不成当真是…… 谢氏宗祠历经查封、重建,如今也是香火旺盛的模样,因着谢家罪名昭雪,这些年也有散落各地的谢氏族人回来祭拜先祖。 阿朝给爹娘与祖父叔伯上完香磕了头,回去时看到宗祠外围了不少人,心内不由得紧张,连幕篱都忘记戴上,随即一只温柔的大掌伸过来紧紧牵住了她,阿朝虚浮的脚步才慢慢安稳下来。 马车内,谢昶静静看着她好一会,“阿朝,有我在,不用害怕。” 阿朝一手托腮叹声道:“哥哥,街坊邻居都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我们成了亲,很难不会被人议论吧。” 谢昶道:“我来谢家时已经八岁了,那时你还没出生,你以为谢家无故多一个八岁的孩子,旁人不知我是收养吗?” 阿朝垂着眼,眸光暗淡:“我还怕看到二壮娘、虎子娘,若是她们问我这些年去了哪里,我……” 她没办法堂而皇之地编慌,告诉他们,她被济宁一户清白人家收养,她过得很好。 话说到一半,手心传来一道温暖的力量,谢昶这次沉默了很久,“阿朝。” 阿朝低着头,下颌却被轻轻抬起,迫不得已对上他平和深润的眼眸。 谢昶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我时常在想,如若总有一个原因让你一直陷在过去,那么一定是我对你还不够好,给你的还不够安稳,才让你永远患得患失。” 阿朝忙道:“不是的……”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昶揉了揉她的后颈,“回京之后,我会为你请封一品诰命,往后你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太后和皇后都要礼让三分,别说南浔一个小小妇人……”他甚至不介意告诉她,“以我如今的权势,你可以永远不必害怕得罪任何人,哪怕将天捅出个窟窿来,这辈子都有我给你兜底,明白吗?” 阿朝被他说得破涕为笑,他靠得太近,浑身的热气笼罩着她,她有点热,却没有伸手去推他,而是在他薄而柔软的唇上吻了吻:“我知道了,谢谢夫君。” 次日一早,谢昶继续到南浔书院授课。 一开始,底下的学生看他年轻,甚至有几个学生还要比他年长一些,众人自是不服,但见山长对他如此礼遇,此人气度又格外威严,自然也无人敢当面表现出不服,几个心气高的在课堂上抛出疑难问题,想听他的见解,实则为刁难,谢昶皆从容应答,其真知灼见,通幽洞微,远非寻常人能及,几番过后,众人不得不甘拜下风。 直到昨日祭祖之后,学生们才知面前这位竟然就是权势滔天的内阁首辅!此刻非但心服口服了,几乎就是震慑。 谢昶讲完一节《春秋》,底下的学生继续背记注疏,还有不少人偷偷抬眼看他。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成为当朝首辅的门生! 午间用饭,不少学生也是家人送饭到书院,时隔多年,南浔书院的饭菜还如从前那般寡淡,美其名曰“苦修”。 只不过昨日之后,来送饭的多了不少年轻小姑娘,趁着送饭的间隙偷偷来瞧他。 这可是当朝首辅!还如此年轻英俊,她们生在乡野,几辈子也未必能瞧见这样的贵人。 谢昶放下手中的书卷,身边的辅教进来找他:“阁老大人,外面有一位妇人瞧您许久了,似乎有什么话要同您说。” 他一出门,就看到给山上运送柴火的板车前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见他朝这边走过来,不由得攥紧了身前的围裙。 谢昶已经认出了她,走上前颔首道:“张婶。” 他口中的张婶就是虎子娘。 虎子娘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谢昶还能记得她,一时欣喜激动,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你真是阿昶?” 谢昶面色平和:“张婶,是我。” 虎子娘激动地将他自上而下打量一遍,又自觉失礼,手掌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抹了抹:“我听书院的管事说,你如今已经是当朝首辅了!也是,你自幼书就读得好,当年书院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能考过你的。你爹娘、你爷爷泉下若知晓你如此出息,定然也会高兴的,没想到你还能回来……对了,当年你是带着阿朝一起走的,她如今在何处?” 谢昶也没打算隐瞒:“我与阿朝,是一起回来的。” 虎子娘更是诧异:“你回来那日,我在码头瞧见你身边带着个姑娘……” 谢昶笑了下:“张婶以为她会是谁?” 虎子娘微微一怔:“我以为是你的妻子……”他们可是挽着手的! 谢昶道:“是阿朝,也是我的妻子。” 虎子娘一时大震:“你……你们成亲了?可你们不是兄……” 话音未落,已然被男人温声打断:“我们是不是兄妹,张婶还能不知道么?她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他语气坚定,却从不是客气的人,即便态度还算温和,那股子威冷的气势却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压迫。 从前虎子娘就有些怵他,阿朝娘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况人家如今飞黄腾达,与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她如何能管到人家头上去! 虎子娘一时语结,干巴巴地笑了两下:“是是,你们逃亡在外,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你娘当年怕你们走散,还专门请了方士下蛊,你们如今能在一起,也是最合适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昶立刻皱紧了眉头:“张婶说,当年母亲给我和阿朝下的是蛊?” 他语声严厉起来,虎子娘立刻吓得一颤:“你娘没有告诉过你?连心蛊,中蛊之人命脉相连,感识相通,还是你娘悄悄向我打听的那方士的消息……这么多年,你从不知道?难不成是那蛊出了问题?” 谢昶深深吸了口气。 连心蛊,原来是连心蛊。
第80章 番外四 ◇ ◎甜宠日常◎ 虎子娘见他沉默不语, 又不像全然不知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我听那方士说,连心蛊, 心连心, 须得男子点头同意, 种下去才能有效,你娘……没同你说这个?” 当年他的确是同意的,只不过谢夫人没有告诉他是蛊。 本朝百姓对蛊毒闻之胆颤, 深恶痛绝,谢夫人恐是怕他不应, 这才谎称道士作法。 可倘若是蛊,他这些年也有意往苗疆暗查,总不至于一无所获。 “张婶可知, 当年那方士从何而来,如今又在何处?这连心蛊可有解法?” 虎子娘哪敢欺瞒,可又怕得罪了他,只得支支吾吾道:“我也是偶然间听人说的,没想到在你娘面前提过一嘴,就被她放在了心上,后来你家遭难, 她才来找我,让我帮她将那人请来……只是那方士当年就已是高龄, 又逢战乱, 恐怕早已不在世上, 不过这种秘术一般都是有传人的, 定有法子可解……” 虎子娘被他不怒自威的面色吓得心惊肉跳, 半晌才挤出个难看的笑来:“好在你们如今平平安安, 一切顺利,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如今你二人结为夫妇,这连心蛊对你们来说也算不上多大的妨碍,说不定哪天就自己解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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